找不到了
作品:《奶油杯》 落到俞时安手里时,已经是订婚宴当晚了。
她要操劳的地方很多,清点贺礼这种事情被郑老夫人交给了家里的管家。
毕竟,对方浸淫上流社会几十年,对那些名字的敏感度总是比俞时安高许多的。
一套用黑钻雕琢而成的首饰,从耳环到项链,哪怕只是静静地躺在绒布盒子里,还是难掩四溢的光芒。
“听说是温先生亲自挑的呢。”
休息室里,她的朋友许庭月突然想起来,上周在城南的拍卖会上看见的那个男助理。
那是温家的人,许庭月不会认错。
说来也巧,她是刚好得了空闲,替忙碌的朋友去拍他心仪的雕塑,不过粗心记错了时间,到场时里面已然坐满,唯一的空位恰好就在他后面。
那人一直静坐,似乎对竞拍根本没兴趣。
许庭月一个帮忙代购的,都心动地举了好几次手。
一直到这套珠宝被呈上来,他才表情松懈,摸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温先生。”
她听见他毕恭毕敬地叫。
在座的多是专业买手,或者大人物的私人助理,少有一些资产颇厚的闲人,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识货,并且有钱。
所以当这套珠宝被叫到一个超出正常范围的价格时,许庭月讪讪地放弃了。
周围也有许多人随着叫价的重复,露出微妙的表情。
那男人拍下这套珠宝就走了,似乎是专门为此而来。
许庭月离场的时候还在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让温淮佑这样执着。
或者说,他要拿来送给什么人?
“我真是惊讶,在这里看到它。”
许庭月俯下身,端详起这个小盒子,并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俞时安经过。
“郑泠鸣最近是有什么项目在和他做吗?他这么下血本。”
化妆师恰好推门进来,说是要整理最后的妆容和装束。
俞时安一边朝她招手作默许,一边答:“谁知道呢?”
许庭月抬头,望去:“你不好奇吗?”
俞时安立在镜前,脚下是个小型圆台,冷白的灯光打下来,裙摆上的碎钻熠熠生辉。
鱼尾紧紧地裹着臀部,抹胸的款式露出深邃的锁骨和修长的颈脖,视线在往上探,是她的红唇,翘鼻,细眉。
一双妩媚清明的双眼,一抹浅淡温婉的笑容。
饶是认识她的时日已有多年,许庭月还是会发自内心的感慨。
红颜祸水。
俞时安刚才没有听清,偏了下头,方便化妆师调整拉链。
“嗯?你说什么?”
许庭月往墙上一靠,叹了口气。
“没什么。”
她从小长在深闺,即便被束住手脚,可周围可触摸到的一切,就已经是常人仰视的顶点。
温淮佑那样的人,更甚。
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
许庭月垂下眼。
但愿只是她的多心。
*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她漂亮的裙摆在地板上转圈。
温淮佑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单手拎着酒杯,垂眸往下看。
“你今天居然有空?”
朋友过来打招呼,见他目光炯炯,跟着往下看了一眼。
那对主角很扎眼,但刚才应酬过,再惊艳也脱敏了。
他转了个身,吊儿郎当地靠在围栏上。这个角度,让他看清了温淮佑的表情。
“你看什么呢?”
见他专注,朋友奇了怪了。
温淮佑往唇边递了口酒。
“没什么。”
“没什么你看那么久?”
他喃喃道:“找不到了。”
朋友一头雾水:“什么找不到了?”
温淮佑没答,站直了身体。
侍从端着盘子路过,他把酒杯放上去。
那枚吻痕,找不到了。
“你这就走了?”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
“休息一会儿。”
*
待会郑家的长辈要作感言的,他竟然来了,就不能那么快走。
只是一个劲地和楼下那群人聊天喝酒,也没什么滋味。
程清音得到的消息没错,郑家的订婚宴确实落在缪斯酒店,但是京都的分店,而不是国外的总部。
可整个集团在国内也就设了这一个投资点,铺张的程度可见一斑。
脑子里想起前段时间在饭桌上听到的消息,温淮佑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这是市郊,于是楼上被包揽下来,供醉酒的宾客休息留宿。
他原本是打算驱车回去的,可酒喝到了喉咙里,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小心?
因为看到了俞时安出场。
她乖巧地挽着郑泠鸣的手臂出场,两个人相貌都不俗,一高一低宛如璧人。
温淮佑回想起,大约三个月前,在浮光馆见到她的样子。
那是还是夏末,她似乎很害怕冷,入了夜竟然披上披肩,里面一件雪纺的长裙,蕾丝迤逦而落,深深地缠住她的躯体,颜色贴近肌肤原本的色彩,衬得她有几分赤裸的天真。
披肩垂下的流苏被她连同自己的手腕一起,塞进了她未婚夫的臂弯。
温淮佑看得有些难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强迫症原来是会威胁到他人的。
他想问问,俞时安能不能那个角给抽出来。
可他想从郑泠鸣臂弯里抽出来的,真的是披肩吗?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一切都安静了。
他原本想在郑家长辈面前露个面,也被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温淮佑静躺了一会儿,下了床,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点燃了就闹脾气般丢掉了火机,往阳台外走。
他赤着足,在接近深冬的天气里一步步踩过冰冷的地面。
脚心传来刺骨的寒意,窗外海声澎湃,浪花舔舐着黑夜,几乎要与天际连成一体。
这个朝向没什么风,温淮佑不紧不慢地吸食着烟雾,觉得自己和这海水一般贪婪。
他想不通他想要的究竟是披肩,还是俞时安。
他知道即便错过了郑家长辈的寒暄问候,以后也还是会有机会。
动了动脑子,才发现自己的思绪还挺清明的。
可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头痛起来。
正难受着,旁边的阳台门突然被推开了,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不小的声音。
围栏和围栏之间相隔不过一米,是敢冒险就能跨越房间的距离。
温淮佑无心打探其他宾客的身份,可他实在好奇,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下,怎么会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疯子。
他偏头,烟雾跟着他的面孔走,这个方向海风呼啸,卷着冷空气扑面而来。
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胸腔里一阵一阵地,耳膜被她的声音贯穿。
她说:“温先生?”
想起来了。
喉咙里的痛感终于将他提醒。
今天是她的订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