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臣 第82节

作品:《鸾臣

    这是宫晏决不允许的。
    宫晏的离去叫简翊安心底尤为复杂。
    宫晏不愿将此事说出,那便是不愿叫旁人知晓。再者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宁云和简翊安简单说过一些。
    可当时宁云说的明明是他和他的皇子妃放走了他,宫晏又是如何清楚这一切的?
    简翊安想不明白,但他已经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宫晏先前说的有关于他身世的事,对方在骗他。
    至于为何要骗,简翊安尚且不清楚。
    宫晏走得悄无声息,简翊安在这昏暗无边的牢房待了大概有两日,接着便有衙役为其开了门,称凶手已经抓到,还了简翊安一个清白。
    接下来的日子便好似一场梦,简翊安浑浑噩噩的跟着宫晏离开,又要回到他们的那间土屋。只是在回去前正好碰上刑场行刑,简翊安便拉住宫晏站那看了看。
    寻杀手杀了宁云的是一个妇人,其丈夫死于宁云之手,她寻到了现在,派来的杀手也都是一等一的,谁想会撞上宫晏。
    世人雇佣杀手为自己做事本就是想全身而退,如今却落得一个这般惨淡的下场。
    简翊安望着那妇人狼狈的身形,面色煞白已没了人样,头被死死地按在断头台之上,神情漠然嘴里却是念念有词。
    不过是一场冤冤相报罢了。简翊安听宁云说起曾经之事,他费尽心思杀死仇人却被简翊安放走,白得了这一年多的安然日子。谁想还是踏不出那乌云遍布的梦魇。
    简翊安安静地看着,他不怕也不难过。他记不起过去,自然对其也没有感情。他只是看着那把刀,在想他何时能落下。
    谁想就在知县丢下犯由牌的那一刻,那妇人残破的目光却是突然扫到了简翊安这处。
    一瞬间,妇人的眼底划过惊愕,她微微张口像是想喊出什么来,奈何刀落得太快,根本来不及。
    随着人头扑通一声落地,那血也飞溅了开来。
    幸好宫晏及时挡在简翊安的身前,这才使得简翊安没染上那肮脏的红色。只是宫晏却被那血溅了个满身,就算他来寻简翊安之前已经将全身衣服换洗,如今还是染上了血味。
    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宫晏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简翊安及时拉住了对方,将其拉出了刑场。
    “抱歉,是我一定要来看,你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简翊安将活给揽下了下来。
    结果这下宫晏却怎么都不愿意。
    “你什么身份,给我洗衣服?”宫晏玩笑般的话语被简翊安听去了一半。
    简翊安揶揄道:“我倒是不知我什么身份,你不如说来听听?”
    宫晏顿了顿,像是没想到简翊安会这么问。但他反应很快,走快了几步,让简翊安追着自己跑。
    雪又开始稀稀落落地下,简翊安追着宫晏小跑了几步,太久没活动的身子便开始气喘吁吁。这时宫晏也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宛若金丝纱雾的夕阳,雪渐渐染白了其发梢,却显得其面色更为红润。
    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瞧得简翊安都忍不住想要回避。他看不得这双眼睛,因为就是这双眼蛊惑了他,使得他总是被其骗去。
    可男人的声音却顺着风声一并传来,他不是聋子,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我的贵人啊,翊安。”
    宫晏的声音没被呼啸的北风吹散,一字一句尽数钻入简翊安的耳中。简翊安抬起眼,看着那日落夕阳的美景,突然心便平静了下来。
    他歪着头,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大步上前逗趣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不是会说话,只是说的都是实话罢了。”宫晏一直都是伶牙俐齿,以前简翊安还会因为说不过对方而恼怒,眼下听着心情却愈发好了起来。
    “你这话该不会同不少人说过吧。”
    “翊安这是想叫我起誓?我倒是可以起誓,只是翊安这般想我,实在叫我心底有些难过。”
    宫晏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简翊安也不拦,耐心地听着对方将誓言说完,随即又威胁道:“既是发誓,你可知若是做不到,我是会将那作誓言的几根手指头给砍下来的。”
    “悉听君便。”宫晏也不害怕,这般吓人的话他听多了,连砍头挖眼睛的威胁他都听过,简翊安所说反倒是最不吓人的。
    两人并肩在渐渐汹涌的北风中顶着雪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白雪皑皑,将两人的脚印尽数抹去,听不清其中细语,再不见两人踪迹。
    第83章 将醒
    阴沉昏暗的店面,白烟自香炉中一点点缓缓流出,使得整间屋子都弥漫着叫人昏昏欲睡的香气,仿佛一踏入便会陷入梦里。
    将手上的玉石放回宝匣之中,简翊安抬起眼,脸上挂着浅淡如月的笑。
    “怎样?客人。”
    简翊安耐心地继续询问,“你手中的那块玉已经是整个镇子上最好的了,若是还想要别的只怕得到京城去找了。”
    “什么破店,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不悦的神情浮上来人的面容,其随手将手中珍贵的玉石往简翊安这一丢,待那玉石碎裂,恶霸的内里袒露无疑,瞧着简翊安肆意叫嚣,“你这些破烂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劝你早些夹着尾巴滚远点。”
    挥挥袖子一阵嘲讽,来人便想离去,却被简翊安叫住。
    “客人,哪有摔坏了东西还要走的理?这玉石可得五两银子,你可得想好要不要给钱。”简翊安站在那,不怒也不喜,只是垂眸瞧了眼地上被摔得失了原本色彩的玉石,眼底一阵惋惜。
    “你还敢和老子要钱?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
    那客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其做恶霸做了许多年,已经许久没人敢这么同他说话了,以前也有,只是被他狠狠揍了一顿以后便不会再与他叫嚣。
    “你是谁我倒还真不知道,只是你该清楚你若不给钱会是什么下场。”
    简翊安稍稍抬起眼,由檀木制成的门便自己合上,不等那人反应他便已经从柜后来到了那恶霸跟前。
    “不给钱倒是也行,只是得留下你的那只摔东西的手。”
    此话惹怒了那恶霸,趁着门关着旁人瞧不见伸拳就要冲简翊安动手,但奈何简翊安的身形比他稍稍快上一些,身法也是极为诡异,明明就在跟前,一拳下去却是打偏了一寸。
    一回两回,无论那恶霸出手多少回都是如此。
    直到他心底惴惴不安,意识到不是他正好打偏,而是对方在戏耍他。
    “你这张嘴说话也是难听得很,不如把你的舌头也拔了,好落得个清净。”
    简翊安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匕首来,落在其手中,刀锋淬着靛色的光亮,刀柄漆黑,漂亮得很。
    “你要做什么?!”那恶霸像是终于意识到这被自己欺辱的老板并不像他先前欺负过的人那般软弱,于是心底便渐渐胆怯了起来。
    “杀人啊,不然呢?”简翊安举着匕首一步步逼近,店内昏暗得很,只有些许烛火映在其脸上显得飘忽不定,晦暗不明。
    直到那恶霸晕过去之时,简翊安的脸上都挂着叫人毛骨悚然的笑。
    见那恶霸倒地,简翊安嘴角的笑立马淡去,换作藏了许久的怒意,愤愤踢了那恶霸好几脚。
    “好了,别踹了。”
    不知何时那阴影中便站了一人,似乎已经在那许久,却是直到那恶霸晕倒他才出声。
    简翊安转过身,语气并没有因此变得友善:“你说什么?再说那玉石不是你寻了许久给我带来的,这家伙就这样砸碎了,真该将他的头砍下来挂门上。”
    “你愿真想如此,我便帮你。”
    宫晏从暗处走出,两年时间,他从容貌并未有所变化,依旧是那张人人为之惊羡的皮囊。
    “帮我什么?帮我杀人?”简翊安哼笑着反问,显然对对方说的话很是不屑,“这大块头在这躺着也不是个法子,待晚些你帮我将其丢到后山去,若是真的被豺狼吃了去也算是他自己命不好。”
    简翊安收起手中的匕首,很是不甘:“话说你怎么就不教我些杀招,这些个挑事的真该都杀了,可惜啊这镇子人就这么几个,杀得多了到头来还得给自己惹上麻烦来。”
    缓缓走回柜后,简翊安将摔在地上的玉石捡起,心疼地叹息一声,将其依旧放回了属于自己的宝匣之中。
    已经两年了,他倒是适应了这镇上悠然平淡的日子。
    只是偶尔深夜,会依稀想起些过去的事,却都只是些碎片,模糊不堪。
    可即便如此,简翊安的心底却是愈发清明起来。
    就算谁都没法告诉他,他也可以自己慢慢地去猜去想。
    “翊安。”
    宫晏悄无声息地走近,长年的厮杀让他格外喜欢贴在简翊安身侧,不论在外头染了多少血,只要一回到这,便好像又回到了那重华殿。
    听到宫晏唤自己,简翊安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侧过身子倚在一旁层层叠叠的木柜旁,笑着拥上宫晏的肩颈。
    “哎,我说说你,都两年了,怎么越来越孩子脾气?”
    这两年,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旁人知道他们是家人,却不知两人之间早早捅破了那扇叫人难以启齿的窗。
    简翊安并不觉得自己是妥协,是吃亏,他试探过宫晏的这颗心,既是不假,那他便也无需再顾及其他。
    “那门我可没锁,你确定要在这?”
    简翊安侧过脸看了眼地上那叫人恶心的男人,心中便是兴致缺缺。
    “确定。”
    宫晏微微勾起唇,这小镇百姓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这样为了生活勤恳一辈子,像简翊安这种玉石并不会有多少人来买,不过简翊安倒是很喜欢这生意。
    “怎么还嘲笑起人来了。”
    简翊安知道宫晏在想什么,别过脸有些气恼,“进屋去做,若是脏了这柜子,我把你那玩意砍下来。”
    这话一听便是简翊安会说的话。
    宫晏轻念一声“好”,接着垂眸将目光落在对方的唇瓣之上。
    两年里,他吻过无数回,听过从中溢出的诱人呻吟,他之前不曾想过,原来真的有一天,他可以将所爱之人困在怀中。
    “明日不起了,好吗?”宫晏哑着嗓音,循循善诱。
    简翊安被这张脸勾引得没了自持能力,只能讪讪一笑,勉强应下。
    接着便又是极为漫长的一夜,玉石店的后头是一间陈旧的小屋,也是两人平日里在镇上的家。原先那处也还会去,只是简翊安觉得那头来去不方便,便更喜欢在这处,因此宫晏便也由着他去。
    “你能不能给我轻一点......”
    简翊安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责备。宫晏的脸真的是太容易让人忽略其他,简翊安每每受不住了了才想起这家伙力气大的他根本反抗不了。
    “你总是这般,我轻了又说我没力气,我重了又总是淌着眼泪求饶,我到底该怎样啊,殿......”
    床笫之间的话语在一声许久未曾说出口的称呼里消失,宫晏彻底顿住,一直到看见简翊安并没有反应,这才苦笑一声,继续这场暧昧的情事。
    待将人服侍好,宫晏便起了身,趁着月色穿好了衣服,临走前又给睡熟了的简翊安盖好被子,痴痴望了许久,才转身带着那早就苏醒却又被敲晕的恶霸离开了这。
    待他走后,简翊安缓缓睁开了眼。
    装睡这件事说实在的,他很难骗过宫晏,若不是这两年刻苦学了学,只怕会被对方一眼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