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
作品:《顶级暴徒衍生》 山下通往野人山的公路被炸毁成两段,临近入口的沙石小路被轰出数个巨型坑洞,要想开车进去搜人恐怕还得先修路。克钦独立军也只得依赖直升机沿着狼藉小路追踪。
航空探照灯的光线一路碾上来,可见入口附近的植株被轧倒了不少,显然是有车辆强行驶入。但对于山内,越是深入,林木越发茂密,且山石起伏,车辆定无法行进太远。
野人山里,夜间湿度攀升,温度骤降,周遭植物释放的霉味与腐臭交织,环境愈发恶劣。好在雨季早已过去,蚊虫和蚂蝗未至泛滥成灾,车内应急箱里的昆虫驱避剂,涂抹于夏夏裸露的脚踝,足以在短时间内避免叮咬。
脚下荆蔓覆住了泥土,成千上万棵参天古树,枝叶层层迭迭将天空遮得严实,不要说是直升机,就连白日的太阳,都难以探进这郁郁葱葱撑起的树冠之下。
男人避靠在粗壮乔木后,把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头顶直升机螺旋桨的嗡鸣一阵接一阵,浆风刮得枝桠唰唰直响,探照灯的高亮白光扫射了一遍又一遍,始终都无法窥进密集的叶片。
面对这片纵深超过两百公里的原始森林,其林木容量庞大如海,地形错综复杂,现在又处于夜晚,即便是山地作战经验丰富的克钦独立军,也不敢放空降兵贸然进入。
最终,他们则决定先行撤离,安排一部分人留在入口处坚守,直升机待天亮后再继续搜捕。
随着上空旋翼的声响与探照灯光逐渐远去,隐蔽于树后的男人探出头,朝上望了眼,确认直升机已飞远。
“他们走了。”周寅坤转眼看向怀里的人:“夏夏,忍下,我带你回车里。”
听闻那些人已经撤离,夏夏才敢出声。
“啊——”宫缩变得更加频繁,夏夏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嗓音都在发颤:“疼,好疼,孩子的头好像就顶在下面,我可能真的要生了,该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周寅坤虽如此说,心却随之提了起来,“兔,我先扶你回车里。”
目前的情况,克钦独立军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今夜定会严密监视野人山周边的动静。此时,即便通知基地派直升机把医生带来,只怕还未降落,就已遭到炮火攻击。
因此,需等到那些人天亮前撤下,克钦独立军的直升机也会同时翻回来继续搜人,那时周围的警戒意识相对薄弱,才是撤离的最佳时机。
但无论如何,得先让周夏夏把孩子生下来。
回到车里,周寅坤动作迅速,落下车窗遮光布,确保外部无法察觉车内光线,以免暴露。接着,他将后排座椅放平,腾出足够的空间让夏夏能躺下来。
他脱下飞行外套往旁边一扔,从后备箱取出医疗箱,动作麻利地掏出酒精和医用棉,边用酒精棉给手部消毒边说:“躺平,把内裤脱掉。”
夏夏本侧躺在那,疼得理智近乎丧失,让这一句话猛地拉回现实,惊愕地看他:“干什么……?”
“谁生孩子穿着内裤生?”周寅坤跪坐上去,在她身边,语气不容置疑:“脱了,我看看。”
那模样,活脱脱的赤脚医生,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没得选。夏夏语气仍显疑虑:“你,你能行吗?”
现在不行也得行。周寅坤回答得干脆:“能。”
周夏夏分娩在即,他不等了,亲自动手帮她脱掉被羊水打湿的内裤。夏夏躺平过来,双腿曲起,向外分开。
“啊——,啊——”她突然大声呻吟起来,宫缩几乎演变为一两分钟一次,持续时间长达五十秒,两侧宫角疯狂向宫底聚力,宫口胀得难受,疼痛令人头皮发麻。
“夏夏,呼吸,呼吸。”周寅坤恨不得疼的是自己,他一手护上女孩的头,一手握上纤细冰凉的手,抓得很紧。
夏夏仰着头,张着嘴强迫自己大口呼吸,却感受不到丝毫缓解。下身不自觉地想要发力,身边没有别的能抓的东西,只好攥着周寅坤的胳膊。
她一用力,腹中胎儿竟真有了明显的下降感,然产道的胀痛也随之升级,“啊——,下面好胀,孩子!孩子是不是要出来了?”
“啊——”
周夏夏跟之前叫的声音都不一样了,是惨叫。周寅坤听得揪心,见状,他立刻探头过去,视线穿过女孩两腿之间,在车内灯光下,眼前画面清晰可见,他一时愣住,仿佛看到了周夏夏的痛苦和无助。那紧致的阴道口已被撑开,她一用劲儿,那洞口便隐约可见黑乎乎的东西。
“兔。”周寅坤神经紧绷,语气震惊:“我看到了,黑色的,应该是头发!”
“啊——”夏夏借着宫缩又一次用力往下推,“就快出来了吗?”
男人瞧了眼阴口那团小小的黑色,瓶口大小,对于一整个孩子脑袋来说,还差得远。于是他没敢正面回答:“兔,宫缩一来,你就用力,往下用力,我们试一次。疼了想叫就叫,难受了就说,知道吗?”
“好。”夏夏嗓音略显沙哑,强烈的宫缩过去,她呼吸沉重,眼中猩红却无泪:“好疼,真的好疼,一次比一次疼,我感觉我要死了。周寅坤,我害怕。”
自宫缩阵痛开始以来,夏夏一直都很能忍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害怕二字。她可以不让自己叫出声,尽可能地不给医生和保姆阿姨添麻烦。尽管疼到发抖,喘气困难,也可以强撑着把想说的话对周耀辉讲完。因为她要拼尽全力去维护自己的孩子,设法说服爸爸,求爸爸放了她。
而面对周寅坤,她终于可以毫不掩饰。
周夏夏一向要强,周寅坤再清楚不过,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恐惧、多痛苦。他甚至在想,倘若当初她肚子里这孩子没保住,就那么流了,现在也不会受这档子罪。
往日一幕幕同走马灯晃过周寅坤的思绪。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从戈贡村后山打算逃跑,摔了跟头满身狼狈,两人还大吵了一架,而后她甩手走人跑到香港,他去找,却连累她陷入重重追杀。
周寅坤还清楚记得,夜雨滂沱的九龙塘,周夏夏挺着小六个月的孕肚,为他去买退烧药。自始至终,小兔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他不会照顾人,更没照顾好她,连生孩子都让她在这荒郊野岭的活受罪。
从小到大,自己处处都可以拔尖,唯独到了周夏夏这里……失败透顶。
他凑近,单手捧过女孩娇小的脸,使得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眼睛:“不会让你有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做不到的,叁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是?更何况,周家人有哪个是省油的灯,本事都大得很。”
周寅坤话音未落,就见眼下的人忽然皱起眉头:“来了,来了——”
“好、好。”他迅速撤到夏夏身尾,“兔,按照刚才说的,深吸口气,然后力气用力向下推。”
宫缩剧烈到像上千斤巨石一遍遍的碾过,夏夏感觉整个腰腹部跟要断了似的。这次,她没有叫出声,而是咬紧牙关,铆足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推挤,脸色涨得通红,汗珠一颗颗顺着鬓角,渗进浓密的黑发。
“我看到孩子的头发了,夏夏,再坚持下。”周寅坤紧盯着那原本狭窄的产道口,微微扩张又收缩,里面湿润的黑团缓慢显露。
手背被女孩修长的指甲抠出血口,他就像感觉不到一样,所有的感知都淹没在周夏夏用力时的低吟里。
夜晚的野人山湿凉寒冷,车内温度却同体温般飙升,混沌的雾气很快覆满了车窗。
伴随着宫缩剧痛和难以忍受的撑胀感,夏夏一次又一次的屏息、用力、推挤,阴道口继而开始出血。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分明没有哭,泪水竟不受控制地一直流个没完,渐渐地,她意识开始恍惚,根本听不清周寅坤在说些什么,像极了灵魂正从身体中抽离的濒死之际。
眼前跟过电影一样,闪过许多以前美好的画面。生日时爸爸妈妈一起陪她吹蜡烛,在湄赛爷爷做的咖喱牛河美味无比,她推着轮椅带外婆逛自己的校园,还有儿时的小公园,以及与颂恩约定好一同去考朱拉隆功的炎热下午……
最终,画面定格在昏暗的车内,周身充斥着血气和腥浊羊水的气味,基本没有间断的宫缩让人生不如死。
她也不过才十八岁。
她好累,好想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累了。
她松开紧握周寅坤的手,闭上双眼,一丝力气都使不出了。嵌入男人肉里的指甲松下,鲜红的血就顺着暴起青筋的手背涌了出来。
此时孩子头顶已露出碗口大小,周寅坤悬着的心猛然一紧,冷汗从背脊一路倒灌上后颈,他疯了一样的叫她:“夏夏,夏夏,周夏夏!”
“醒醒,夏夏不要睡,别睡行不行?!”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好大声叫她的名字,简直死人都能叫活了。
“不准睡,快醒醒,夏夏。”
正当夏夏艰难抬开眼皮时,宫缩再一次来得猝不及防,她喘不上气,张了张嘴,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了。
现在已是凌晨十二点五十,在漫长而煎熬的宫缩期间,夏夏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未能好好休息,体力近乎透支。
她表情痛苦,绝望地看向眼前的人:“我没力气了,我真的没力气了,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是真的。”周寅坤双手扶上她的肩,血染红了白色的布料。眼眶炙热,他看着夏夏的眼睛,语气像极了恳求:“咱们以后都不生了,我不对,我烂,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上学就去,只要你开口我全答应。别睡,好不好?”
“周寅坤。”夏夏的声音哽咽,偏偏语气异常坚定:“你能不能不杀我爸爸?”
提及周耀辉,周寅坤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都到这个时候了,周夏夏还操心她那个假惺惺的爹,要不是周耀辉,她就不会在这里生孩子。
周寅坤没有立刻回答,夏夏又补了句:“求你。”
“我答应。”他话说得坚决:“只要你活着,你活一天,我就放他一天。所以,周夏夏现在要振作一点。”
“好。”夏夏点了下头,泪水从眼角滑落,“那一会儿我用力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孩子拿出来,真的好难受。”
“好,好。”周寅坤握住夏夏的手:“抓着我,深呼吸,往下用劲儿。”
接下来,宫缩一波追一波,越来越密,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力气远远不够用。由于周夏夏阴道口太紧,孩子的脑袋就卡在了那里面,周寅坤也无从下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夏夏都分不清到底是宫缩疼还是哪里疼,总之,就像炼狱里的搅轮,不间断地碾轧身体,产道撑胀到了极限,痛苦与无望慢慢吞噬掉她的意念。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子宫里的胎儿,在向下涌动。
周寅坤瞳孔骤然放大,产道口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在往外滑。“脑袋,是脑袋,马上就出来了,在用次力就能出来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抓着周寅坤的手,拼了命地向下使力。
噗嗤一下,羊水混着血水喷涌而出,孩子的头滑了出来。周寅坤立马伸手去接。
他记得书上说过,娩出的过程不能用力过猛,不然则会导致撕裂,增加痛苦。
“兔,出来了。”他一手托着胎儿湿漉漉的小脑袋,一手握紧周夏夏的手,“慢慢的,慢慢来,呼吸,放松点。”
“呼,呼,呼。”夏夏大口地吸气、吐气,下面愈发强烈的撑胀感,阴道口硬生撕裂的巨痛,让她忍不住痛苦大叫:“啊!啊——”
很快,一大股热流从产道滑出去,她瞬间感到身体都被掏空了,眼前阵阵发白,连周寅坤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出来了,出来了。”周寅坤满手都是血,托着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婴儿,瞥了眼手腕上的飞行手表——
2008年1月1日,凌晨一点二十,缅甸。
他脑袋都是木的,没有初为人父的激动跟喜悦,看到周夏夏受得罪什么心思都没了,满脑子……都是她一个人,她的惨叫、她的话,久久不散,挥之不去。
周寅坤迅速按照书上教的,用消毒过的剪刀剪断了脐带,随后用碘酒擦拭了婴儿脐带周围的皮肤,以防感染。最后拿无菌纱布随便裹了两叁圈,一套动作下来不超两分钟。
处理完毕,他把小小的婴儿随手往旁边一放,就直奔周夏夏:“兔,怎么样?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胎盘要等等才能娩出,先休息会儿。”周寅坤拿着一只军用水壶:“兔,渴不渴?水喝不喝?”
夏夏累得抬不开眼,可是她好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好想抱抱他。她努力睁开眼,只瞧见一张男人的大脸,几乎脸贴脸,而且他手里没有孩子,自己也没听见孩子的哭声。
她有点慌了,瞬间清醒过来:“我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
“孩子?”周寅坤还反映了下,这才转身去抱,“这儿呢,我拿给你。”
夏夏见他单手“拿”过孩子,连忙伸出双手过去接:“你轻一点,别弄伤他。”
周寅坤听不见,他现在满心满眼,包括耳朵眼儿里都是周夏夏,连孩子是男是女他都没仔细看,也可能看见了没走心,反正还不知道性别,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个。
既然周夏夏问,他瞄了眼,果然……是个同性……狼系,并不是梦里香香软软的小小兔。怨不得让周夏夏这么遭罪,怀的时候成宿成宿跟肚子里折腾,出生又死活跟里面扒着不出来,差点儿就要了他妈的命了。
“是小子。”他把孩子递给她。
“男孩。”夏夏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男孩子也挺好的,健健康康就是最好的。”
小小的婴儿躺在自己怀里,夏夏才安心不少,她凝视着那张小小糯糯的脸,尽管光线昏暗也瞧得出肤色有些发紫,怎么都显得不太正常,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他怎么不哭?”夏夏吓坏了,“小孩子出生都是会哭的,他为什么不哭?”
周寅坤赶紧凑过来看,刚才他一通忙活没顾上,这么一看,还真是,怀里的婴儿一动不动,都不睁眼。
“他是不是……没了?”夏夏泪如雨下:“一定是时间太久了,都怪我,我要是再用力点就不会这样,怎么办?”
“等等。”周寅坤眼都不挪地盯着婴儿的小手:“夏夏,你看他的手指……在动。”
夏夏顺着周寅坤的视线看去。真的,孩子的小手确实微微挑动了下,可是他为什么不哭呢?
忽地想到什么。她看向周寅坤:“小孩子生出来好像是要打屁股的,电视里都是这样,打屁股就会哭了!”
说着,夏夏小心翼翼地将婴儿翻了个身,托在臂弯里,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吹弹可破的小屁股。
……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更着急了:“他怎么不哭?打了屁股也不哭,谁能救救我的孩子?唔———”
打那么轻连声儿都没有,跟挠痒痒有什么区别?有用才怪。周寅坤一把捞过孩子:“我来。”
周寅坤一巴掌下去,全乎的也能残疾了,夏夏慌忙阻止:“你会把他打坏的,别,别……”
又不是纸糊的。他不管叁七二十一,单手攥住婴儿两只脚踝,大头朝下拎了起来。
只听“啪!!”地一声,夏夏惊到目瞪口呆,呼吸一滞,那粗劣的巴掌就跟打在她心上一样,她虚弱的声音都变大了:“你干什吗?没死也让你打死了!”
她正要夺回怀里,便听见婴儿吭哧了两声,紧接着,无比洪亮的啼哭简直震耳欲聋,攥着小拳头哭得哇哇哇的,吵到周寅坤直皱眉头。
夏夏既高兴又心疼,她抱过来,反复检查了好几遍被打出巴掌印的小屁股,跟着就手揪过男人的飞行外套把孩子裹了起来,嘴里还母爱泛滥地轻声念叨着:“别给我们冻着了。”
时隔二十分钟,胎盘也顺利娩出,夏夏的阴道口虽有撕裂,但幸好不严重。
车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平放座椅上更是大滩的羊水。为了让周夏夏能睡得舒服些,周寅坤大概其收拾了一番。
等收拾完她都睡着了,身旁的小不点儿也睡得安逸,男人用酒精擦了手,两只手指伸过去,在婴儿软乎乎的小脸上一夹,小嘴立刻嘟了起来。
还挺有意思的。
周寅坤饶有兴趣地逗弄着,没出一分钟,就听见几声奶声奶气的吭哧,他手僵在婴儿的小脸上,刚才那个嗓门儿他是见识过的,周夏夏正睡得香甜,万一吵醒了哭个没完,这觉还睡不睡了?
下一秒,孩子就被抱了起来,落在干燥炙热的大掌里。他不会抱,就那么托着,他不会哄,就上下颠了两下。如此一来,适得其反直接给颠醒了。
瞧见婴儿缓缓睁开眼睛,男人屏住了呼吸,目光紧锁,直至与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四目相对,俩人互相打量了很久。
那小东西没哭,而是对着他笑了。车内光线暗黄,映在那张小脸上竟柔和极了。
周寅坤索性问他:“小子,端枪开战机喜不喜欢?给你留个名额怎么样?”
“你叫什么来着?云川?周云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