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篇论文的开题，从这里开始，就该直接切入你第二部分的研究重点，否则……”
    赖祥的话还没说完，方舟的手机就忽然响了一声。
    清脆的提示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方舟拿笔的手微顿，却没有在导师面前拿起手机。
    赖祥放下手里的打印稿，目光锐利：“你最近很忙？”
    “听说你常往经济系跑，系主任私下在给你补课。”
    方舟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嗯。之前有些功课落下了，我继父找人帮我补上。”
    “……”
    赖祥扭过脸，双手抱着胸，“我准备和康和解约。合约里写了，任何一方有重大丑闻，另一方可以要求无条件解约。”
    方舟抿了抿唇，“好。”
    “方舟，你知道康和的罪名坐实了，意味着什么吗？”
    赖祥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沉重：“你太固执，我知道说服不了你。但贩毒，可比出轨严重百倍不止。”
    “她没有做那些事。”
    年轻男人定定地望着面前脸色阴沉的老师，笃定地复述着：“瞿清不会做这种事。”
    赖祥胸口剧烈起伏，似是被激怒，又似无奈：“我也希望如此。但问题在于，最终的调查结果。不管她是被诬陷，还是别的原因，只要罪名成立——”
    “方舟，你会受牵连。”
    方舟低声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老头。但她，不会是那个结局……”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
    方舟拿起桌上倒扣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与方才那条未读消息相同。他的眼皮猛地跳了几下，接通电话，声音微冷：“哪位？”
    听筒那端，男人嘶哑的嗓音透着笑意，混杂着女人挣扎的窸窣声，一字一字扎入方舟心口——
    “瞿总，不打个招呼吗？”
    方舟脸色瞬间沉下：“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方舟立刻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对着对面沉默的人怒斥了一句，“说话！”
    对方笑得漫不经心：“花园酒店顶楼02a，我等你。记得一个人来，如果有别人，我立刻动手让她吃点苦头。”
    方舟猛地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咬紧牙，一脚踩下油门，向酒店的方向飞驰过去。
    花园酒店，瞿深约过她的地方。
    他心底一沉，懊恼得几乎要咬碎牙关。怎么还是让她落到了瞿深手里？明明这段时间的安保措施已将她围得水泄不通，连警方都在密切关注她的动向。
    一段半小时的车程，他硬生生缩短到十五分钟。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就像故意设置好的一般，都对他一路绿灯放行。
    停车、冲进电梯、直奔顶楼。沿途侍应生面面相觑，却只能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
    手心早已汗湿，心跳到了嗓子，他无法不去想，瞿清现在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
    套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黑暗扑面而来。
    方舟刚踏入，便有叁双手从阴影中伸出，将他按住，双手迅速被捆绑至沙发旁的小柱子上。
    熟悉的沙哑嗓音在身后响起，透着几分戏谑：“方舟？瞿清身边的小情人，对吧。”
    “瞿清在哪？”
    方舟用力挣扎了几下，却并未能撼动分毫。他焦急地问，方寸已经大乱，可身体却被钳制着弯曲，根本直不起腰。
    男人笑了笑，懒散地靠近：“她好得很。我把她安排在楼下，有女佣好好伺候着。”
    “倒是你……”他顿了顿，“你和关越的关系，不一般吧？否则，瞿清也不可能反击得这么快。”
    方舟冷冷一笑：“无可奉告。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样你才放了她。”
    “啧。”
    男人不耐烦地靠近，脸上的刀疤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我知道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你不可能不帮瞿清。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帮瞿深稳住事态，我们放你们远走高飞。”
    “不用说这些，”方舟眼神狠戾，“你到底想要什么。”
    刀疤男眯起眼：“很简单。关裕手上几笔重要基金和石油期货，避险账户是不是在你这里？”
    男人耸耸肩，“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能重创他们，事成之后，我和你六四分成。”
    方舟咬紧牙关，嗤笑出声：“痴心妄想。”
    “也行，”男人不在意地笑笑，“我准备在瞿总的水里加了点安眠药，你知道，人在深度睡眠的时候，可能没什么记忆。”
    “所以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吗？”
    方舟的眼睛骤然通红，牙关几乎要咬碎：“你敢——”
    “别激动。”刀疤男轻拍他的脸颊，悠然道，“不过是个提议。”
    “可你不说，”男人盘腿随意坐在地上，话锋一转，审视着他涨红的脸，“我们就没法谈。”
    “我不会说，更不会给。”
    他用力抓着柱子，指尖沾上粉白的石膏粉，右臂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就算给了又如何，即便他带瞿清逃去天涯海角，也总会被关家的人找到。
    给了，瞿清更活不了。
    “那……”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舟挣脱的双腿夹住脖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上的绳子应声碎裂，拳拳到肉，他一口气砸倒了叁个男人。
    “瞿清在哪，说！”
    方舟掐着刀疤脸男人的脖子，凶狠地问。
    男人阴冷地笑，按下口袋里的遥控器，墙面的投影投出瞿清的身影，他艰难地说：“你要是杀了我，就永远别想找到瞿清。”
    方舟侧头看着她一个人呆坐在高楼的阳台上，眼里有化不开的阴郁。
    “这几天，你们转移了不少东西出去，对吧？”
    男人吐出一口血沫，“你说，我要是跟瞿清说，如果她不把给drogon的钱交出来，不把mn交出来，我就杀了你。会怎么样？”
    方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个长发女人笑着走近她，问：“想好了？”
    长发女人的声音很清脆，可话语却冰冷，“要么帮瞿深把这块肉咬下来，要么我们弄死方舟。”
    瞿清在视频那头沉默了一会，轻轻地笑，“如果要帮瞿深，岂不是我死了最好？”
    长发女人眯起眼看她，“的确，但就怕瞿总不舍得这个世界。”
    “没什么不舍得的，”瞿清若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前段时间，连遗嘱我都立好了。但你们要怎么确保，我死了，方舟是安全的？”
    长发女人缓缓凑近她的脸，“他现在正在看着你，我们也可以让你看他。”
    “只要我们把他放回曾庆手里，你就从这里跳下去，留下字据证明你是自杀。”
    短暂的静默。
    方舟再次被其中两人摁住肩膀，被迫跪倒在地上，头顶顶着刀疤脸的枪口，可眼神却无法离开屏幕。
    “你让我见瞿清，给她打视频电话，快！”
    方舟用力挣扎，却没办法挣脱，侧着头对刀疤脸急迫地说。
    男人勾起嘴角，按下另一个按钮，打通了视频电话的通道。
    “瞿清！”
    瞿清看着投影仪投出他苍白的脸，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侧头对着长发女人说，“曾庆呢？”
    “在赶来的路上，”女人给她看了曾庆登记的酒店访客信息，“应该在电梯里了。”
    “好。”
    瞿清摸了摸屏幕上男人被放大的脸，轻轻笑了声，“方舟，不要给，也不要说，否则你这辈子，真的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以后你去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再随便为一个人奉献一切了。”
    “别！”
    方舟挣扎无果，只能看着她在屏幕另一端流泪，“清清，别做那种傻事，我们会有办法的。”
    “你还有机会。”
    刀疤男凑近他的耳边，“告诉我们你们是怎么做的，把钱包地址和key交出来，我们放过你和瞿清。”
    方舟咬着牙，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
    “不能说。”
    瞿清比他更先开口，她对着自己坚定地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阳台边，“如果你说了，我的结局和从这里跳下去，没什么区别；而你，方舟，你会被牵连，我们逃到哪里都没用。”
    “说吧，”刀疤男的声音仿佛引诱夏娃的蛇，“至少她还能有条活路，我们可以帮你们逃。”
    方舟看着他虚伪的面孔，忽然释然地笑了起来，“我不会相信你们。反正下场都一样，也无所谓了。”
    “如果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