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颜羽表情古怪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颜倾情几次,第一次语调平静地开口:“二哥,你是幸存的男人,那我不就是幸存的男孩了?”
    颜倾情摸了摸下巴,转头认真答道:“不,我是独一份,举世无双,最后的晚餐,我是电我是光我是唯一的神话。小羽乖,不用崇拜我,只要你不断努力,迟早能成长为像我这样自信又强大的男人。”
    颜羽:“……”他能假装只是路过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吗?有个自恋度爆表的哥哥也是够破廉耻的……他觉得心好累。
    “我请你来这不是让你表演你有多‘与众不同’的,颜二少。倘若颜羽也像你这么‘独立又自信’,颜凉恐怕要愁得睡不着觉了。”枫无凛一手插兜一手按着风默的肩膀,站在男孩身后凉凉地开口讽刺,眼睛却始终注视着秋千上坐着的人。
    颜倾情闻言轻笑了一声,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也不反驳,径直凑近仔细观察着风默的脸色,又半蹲下去看了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在看到手上遍布的紫绀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似乎是犹豫了一瞬,他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系了个小小的金色铃铛,抬头瞄了一眼枫无凛阴沉的脸色,颜倾情轻笑一声,拉过风默的手把红绳系在他左手上,打了个死结。随即拍拍手站了起来,笑着说道:“看起来风默小朋友应该是没事了。他魂体凝实的时间跨度和我祖母记录的那个例子几乎完全吻合,症状也非常相似。只是他前世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今明明没有任何不适,手上的紫绀却依然存在,这似乎和那个先例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还有那绳子怎么回事?”枫无凛拧起眉问。
    “嗯……就是他似乎把前世离世前的一切原封不动带了过来,不仅仅是衣物,还包括他的整个人,我怀疑……啧!其实也没什么,那铃铛必须戴着,帮他固魂,除非它自己脱落,要不然最好还是不要摘下来,”颜倾情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他思索了一下才接着说:“现在的情况风默自己应该很清楚,反正从里到外,除了外貌身体特征,他的思维模式和身体疾病应该都一起回来了,我说得对吗?”
    风默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将手缩进袖子里,挡住手指上的紫绀,他抬头看了一眼枫无凛,见对方也专注地凝视着自己,才对着颜倾情点了点头,“一模一样的,和来到这里之前完全相同。可是……我不咯血了,呼吸也不觉得困难。我没有……病了。”他似乎突然有些执拗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病好了。”
    颜倾情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压下心中莫名的忧虑,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你的魂体力量非常充足,确实已经好了。”说着便把手上的花递给了风默,调侃道:“这可是本少专门为你们这些特殊群体准备的礼物,要知道不是每个阿飘都有这种待遇的,你不收下我的见面礼吗?”
    风默伸手接过花抱在怀里,白色的玫瑰更衬出他比常人更为苍白的肤色,白得几近透明,乌黑的眼睛慢慢眨了眨,他认认真真地看着颜倾情轻声道:“谢谢你。”
    颜倾情莞尔一笑,淡声道:“为特殊群体服务是我的荣幸。”说完便对风默和枫无凛摆了摆手,随手拎过旁边一脸疲惫的颜羽,俯身帮他拍掉之前因为滚草地而沾到身上的叶子,将人夹在臂弯里就带着往外走,临走前还对着欧阳函抛了个媚眼。
    欧阳函轻咳了一声,向枫无凛点了点头便跟着颜倾情出去了。
    风默不明所以地看着三人的背影,狐疑道:“为什么我感觉……他们好像有话要说?可是又不明说。我不能……知道吗?”
    枫无凛弯下腰把风默从秋千上抱起来,绕过花丛往别墅里面走,声音低沉优美,“没事,颜倾情一向是那个性格,大概是打算问欧阳函关于欧阳雨凝的事。阿默不用管他们,先回去洗个澡?”
    “……好吧。不过,我能自己洗吗?”
    “不能。你会摔倒。”
    “可是……我就摔过一次。这次肯定不会。”
    “不行,我不放心。阿默之前不也看我洗澡看了一个月,不看回来的话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这哪能一样。我……”
    “怎么就不一样了?阿默是欺负我老实?”
    “……没。”
    “乖。明天带你去公司玩。”
    “嗯!不能骗我。”
    “好,不骗阿默。”
    枫无凛第二天确实履行诺言带着风默去了公司,在他看来答应阿默的事就必须做到,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私心里不愿意放风默出去,但枫无凛不得不承认欧阳函说的是对的。
    风默有了他确实不会再觉得孤独,可并不代表他完全不需要朋友,他的阿默应该拥有更多的东西:来自他人的认同和欣赏、友谊和沟通。那会让风默更加快乐。
    两个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公司,被落在后面的杨瑾却觉得心里很纠结。
    风默至今还是个黑户,杨瑾本来要帮他办理入学手续却发现风默没有户口,只好请示枫无凛,结果他家总裁二话不说就让他去给风默办户口了,不仅不能改名字还必须是和枫无凛一个户口本……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杨瑾心理不平衡了,总裁不许他和付御秀恩爱结果自己天天撒狗粮,简直任性!双标!无理取闹!
    杨瑾其实很想建议他家总裁把“风默”直接改成“枫默”得了,毕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弟,呵呵。谁让他和付医生的结婚证过了五年还没着落呢。
    然而杨助理暂时不想下岗,于是他很明智地表示服从命令没有异议。
    户口的事并不难办,杨瑾更担忧的是枫无凛如今的精神状态。并不是说总裁有什么毛病,而是他对风默的控制欲实在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付御最近医院一直加班也没精力关注枫无凛这边的情况,杨瑾作为管家却看得比谁都明白。
    在家时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地照顾风默这一点也就不说了,如今风默几乎去哪枫无凛都要抱着他,提建议的话总裁还不高兴,偏偏风默性格又比不上枫无凛强势,他太信任枫无凛,往往抗议没几句就被哄得忘了最开始的不满,根本不会真的发脾气。在枫无凛面前,风默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哪怕他的警觉性已经被触动,他的病也注定了他离不开对方。
    原本两人你情我愿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怕就怕在枫无凛不小心踩过了线,控制欲过强有时候不单单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还可能因为超过对方承受的极限而带来毁灭。
    杨瑾拿着一摞文件进总裁办公室找枫无凛批的时候,就看见秘书alice端着牛奶杵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模样。
    无奈地叹了口气,杨瑾伸手在alice面前挥了挥,见她终于回神了才挂起标准的微笑问:“怎么不进去?”
    “杨助理,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解答,这关乎我未来职场事业是否能顺利。”alice收起脸上的震惊,神情严肃地抬头看着杨瑾。
    杨瑾:“……”
    当我不知道你其实就是想八卦吗?还关乎未来职场?
    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杨瑾微笑着开口道:“为美丽的秘书小姐解惑是我的荣幸,请问是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办公室里那个戴帽子的孩子……是总裁的私生子么?”alice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提出了问题。
    ……alice,那是总裁未来的爱人,你这么说总裁会哭的好吗?不,这话要是让总裁听见了我们俩都得一起哭了你懂吗?
    杨瑾同样深吸了一口气,淡定回答:“是谁告诉你那是总裁……的?别整天脑补些有的没的,那男孩是总裁的朋友,这话不准再提了,要是让总裁听见了我想你也不用待下去了。”
    “居然不是吗?好吧,”alice耸了耸肩,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压低声音道:“我保证不会再说。不过那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小,长相也不太有人气的样子,尤其戴着帽子,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精致的真人玩偶,气质真的很特别。”
    杨瑾抽了抽嘴角,回忆了一遍风默今天的装扮,不得不承认alice描述的确实有点像,风默全身非黑即白,五官又太过精致,加上面无血色唇色又极淡,他坐着不动的时候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像。
    “行了,那孩子的事最好别乱说,也别跟其他人讨论,要是在这件事上惹了总裁发火,十个我也救不了你。把牛奶给我吧。”杨瑾伸手接过alice手里的牛奶,推开门走了进去。
    风默正抱着一碟蛋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头上的鸭舌帽已经被取下放在总裁办公桌上,电视里正在播动画片,声音被调得很低,他却目不转睛看得非常认真,隔一会儿才拿起叉子往盘里挖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每挖一次就停下来边吃边思考几秒钟,等到嘴里的嚼完了再重复着思考。
    杨瑾瞥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的枫无凛,走到茶几旁把牛奶放在风默面前,眼尖地发现男孩的平时没有血色的唇此刻变得嫣红还有些肿,却只当没注意到,低声问他,“风默吃蛋糕怎么还得想了?”
    风默接过牛奶喝了一口,舔掉嘴边的奶渍才慢慢回答:“凛说,不能不喜欢吃东西,食物的味道……各个不同,我总不注意它们的味道是不对的,要学会……享受美食。”他说着便转头看了一眼枫无凛,又收回视线,补充道:“可是……枫无凛说吃完要有感想,我好像……没什么想法。这该怎么办?”
    “……没事,你告诉他说很好吃很喜欢就行了。”杨瑾安慰他。
    风默却木着脸摇了摇头,“枫无凛说,别人教我说的……都不能听,要自己想。”他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看起来却有些苦恼。
    杨瑾捏了捏眉心直起腰,心道你的凛就差在你身上打个专属标记了,不让你听其他人的话恐怕只是第一步。
    暗暗叹了口气,杨瑾最终还是安抚地对风默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不会生气的。”
    风默盯着杨瑾的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明白了,谢谢你的牛奶。”
    “不客气。”
    第55章
    风默吃了一半蛋糕就把碟子放回茶几上了,枫无凛给他定的目标只是认认真真吃掉一半就行,吃太多了怕他午餐吃不下。
    伸手将沙发上的抱枕拿过来揽在怀里,风默转头看了看另一边正在讨论新方案的枫无凛和杨瑾,慢慢眨了眨眼又转回来看着电视,盯着上面的两只熊出了会儿神。
    今天出门的时候枫无凛专门给他挑了纯白色的连帽衫和黑色牛仔裤,又加了一顶黑色鸭舌帽,他又是双黑,照镜子的时候乍一看身上就只有黑白两个色,枫无凛似乎很喜欢他这样穿,带他出门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
    风默回过神摸了摸手上颜倾情给他戴上的红绳,上面的铃铛精致小巧,仔细看还能看到铃铛上刻的符文,他觉得这个铃铛很神奇,明明是空心的,里面根本没东西,可是动的时候却能听到若隐若现像小溪流动的声音,戴上之后风默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若有若无的虚弱消失了,确实是很好用的东西。
    松开抓着铃铛的手,风默又回头看了一眼交谈的两人,微微抿了抿唇,转回来低头盯着手上的紫绀。
    他能感觉到最近身边的人似乎情绪都有些不对劲。颜倾情帮他检查的时候眼里的忧虑并不明显,但他还是发现了,对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明明发现了他身体上的问题却还是选择了不说。欧阳函和杨瑾也是,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是一样的,和颜倾情的非常相似,却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说的都是安抚的话,真正担忧的都不告诉他。
    风默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其他人找枫无凛说话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让他听见,但每次说完了枫无凛情绪就特别暴戾焦躁,只有看见他的时候才会慢慢平复下来。
    枫无凛确实管他管得越来越严了,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连枫宅的佣人都不能说太多,去哪都要说明,吃东西吃完了要说一下感想,一天规定必须说多少话,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看什么书都按着他的想法来,诸如此类细致甚至繁琐的要求。
    风默很少会有反对的意见,他对这些都不算特别在乎,也没有很多讲究,他答应了枫无凛会听话就肯定会听,连对方找人定制的带有定位功能的长命锁他都戴在脚上了,更别说是生活中其他的小要求。
    只是他自己不觉得如何,杨瑾他们却似乎很担忧。
    扯了扯脚腕上新戴上的长命锁,风默打了个呵欠,换了个抱枕抱着。枫无凛已经和杨瑾讨论完,等人拉开门离开后便走到沙发边半蹲下来看着风默,伸出双手捧着风默的脸,拇指缓缓摩挲着他的脸颊,低声问:“一个人在这会无聊吗?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风默下意识想摇头,又被对方捧着脸动弹不得,只好出声回应:“不无聊,我想睡觉。”
    枫无凛沉吟了下,手上微微用力拉近两人的距离,薄唇贴着风默抿着的唇轻轻厮磨了片刻,又含着对方微凉的唇瓣吮吻舔舐,直到风默呼吸有些急促的时候才克制地松开,拇指轻揉了揉男孩变得嫣红的唇,沙哑道:“我要去开会,阿默先在这看书好吗?现在是上午,睡多了不好,中午吃完饭再带你午睡好不好?”
    “嗯。”风默点了点头。
    “有事就打内线电话找alice,要是想找我就直接打我手机。”枫无凛起身亲了一口风默的额头,随即拿起沙发上放着的西装外套便径直出去了。
    风默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就撑不住想睡了,他晚上的睡眠时间其实很充足,但是转换成人后耗费的能量太过巨大,所以白天的时候也觉得很困,颜倾情并不同意他睡太久,他的灵魂还没那么稳定,对方似乎总担心他会一睡不起,所以交代了枫无凛要多看着他。
    枫无凛在的时候风默还能坚持下去,他一离开风默就开始迷迷糊糊打盹了。
    叶止双手插兜走近枫无凛办公室的时候正遇上推门出来的alice,瞄了一眼秘书手里的空牛奶杯,叶止挑挑眉懒洋洋地对着alice笑了笑:“好久不见,秘书小姐。”
    alice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壮男人,迟疑道:“叶经理?你不是在非洲负责新开发项目吗?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枫总的意思。总裁在里面吗?”叶止说着便去推门。
    “哎叶经理等一下!”alice回过神焦急地想拦住开门的男人,却被对方轻易避开,转瞬间刚刚还在门外的人已经闪进了门内,门也被从里面落了锁。
    “我的天!默少还在里面睡觉,要是让叶经理看见还得了,”alice使劲拍了拍门,却见门上映着的高大身影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头也不回地往里面去了。
    “要是让总裁知道我没看住叶经理让他单独见了默少,我一定会死得很惨。”alice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就回自己办公室去给枫无凛打电话了。
    叶止关上门后无所谓地笑了笑,也不管门外的女人到底想说什么,转过身后一边悠闲地往里走一边懒洋洋地扫视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能在总裁办公室里呆着还让秘书alice这么藏着不敢让他看见的人……想必和枫总关系非同一般。想起刚刚alice手里端着的牛奶杯和碟子里的半块蛋糕,他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枫无凛并不在,叶止转过拐角往里走,经过办公桌后漫不经心地往沙发那扫了一眼,却在瞥到一抹黑色的时候猛然停住了视线。
    下意识屏住呼吸快步走近沙发,在看清那一团是个睡着的黑发男孩时,叶止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安睡的男孩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原本放在兜里的手都轻轻颤抖起来。
    卧槽谁来告诉他为啥这小子看起来这么像叶墨?玛德这要还不是他儿子那谁还配当他儿子?
    叶止已经完全沉浸在找到宝贝儿子的狂喜中,完全不考虑对方是不是愿意当他儿子。但是即便人家不愿意也是没有什么用的,颜羽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动作轻巧地靠近沙发上的人,叶止在风默面前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风默的睡脸,脸上的笑容全然不似刚刚的漫不经心,而是截然相反的温暖阳光。
    他肤色比常人黑,脸上又有疤,本身笑起来就给人有些邪恶的感觉,好在没破相前面容俊美,此刻笑容真诚倒是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叶止一遇到跟“儿子”这个词沾边的事就乐得找不着北,完全没了平时的凶悍相,整个就是一新上任的傻爸爸。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太多带儿子的经验。当初叶墨走之前才三岁,尽管叶止非常疼儿子,却也经常因为枫氏的事加班加点不着家。
    年少气盛满腔抱负,精力绝大部分都耗在了事业上,他总觉得为儿子着想最好的方式就是努力打拼事业给儿子一个坚实的依靠,跟儿子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然而叶墨又特别乖巧招人疼,等到他终于忙完事业想好好带叶墨的时候,儿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也成了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后来的一意孤行基本都是移情作用,内心悔恨又无处弥补,颜羽又和叶墨有五分相似,坚持要认颜羽也确实情有可原。因此颜凉即便一直不同意,也从没阻止过叶止对颜羽示好。
    此刻他见了风默心里想得相当美好,这孩子这么像他儿子,他完全可以等人醒了就把这小孩拐回家养,天天听儿子叫他“爸比”,多幸福啊,保管把这孩子养得跟他一样壮。
    陷入好爸爸幻想的叶止压根没意识到他自己身高早就超过一米九,体格高大精壮,根本不是风默这样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而过分孱弱的人可以达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