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你和袁朝安在伽蓝酒吧,谈了什么事情?”简言问。
    尹戈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说:“半年前的事情,我哪里记得?伽蓝酒吧是哪里?”
    “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回忆吧。”简言也不恼,“就是你和袁朝安的谈话被尹致远听到了,你还当场揍了他那次。然后,你就开始疏远尹致远,故意把尹泰推出去。但是,你做的这些都没用,尹致远还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送了命。”
    尹戈这次倒是面不改色了,但放在身侧的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头:“我和袁朝安还能谈什么?当然是谈生意了。”
    “谈什么生意那么见不得人?被自己儿子听见了都要揍一顿?”
    尹戈的回答,明显不能让人信服。
    “你们见过了尹泰,想必也听他说了吧?我和袁朝安,明面上是合作,暗地里却也互相倾轧。”尹戈镇定的不像话,“我今年让他至少损失了一个亿,袁朝安不满,来找我理论。他拿到把柄的事情,刚好是致远出手做下的。袁朝安原本就很生气了,可那小子偏偏还在外面偷听,被发现了。我还不想和袁朝安撕破脸,当然要给他点面子了,所以当众揍了致远。至于后来的疏远,以及对尹泰的喜爱,也都是做给袁朝安看的。”
    尹戈这番话,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说的特别溜。
    可简言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但尹戈咬死了就是这么回事,他们都拿他没办法。至于袁朝安和唐雁的事情,尹戈更是推说什么都不清楚。
    但他既然承认,害袁朝安损失了一个亿。那就说明,两个人之间,也的确是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有什么事情能让尹戈宁愿维护自己的敌人,也不把真相说出来?
    简言想不明白,又问不出来,心里不免有点烦躁。
    离开的时候,尹戈却忽然叫住了他:“你姓简?”
    简言心里一跳,点头:“是的。”
    “简源是你什么人?”尹戈又问,那眼神非常奇怪,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简言一时间看不明白。
    “是我父亲。”简言缓缓的道。
    尹戈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他半晌叹了口气,用一种宿命般的语气说:“真的是你。”
    “你什么意思?”阿辞比简言还激动。
    “感叹一下。”尹戈看了他一眼,居然笑了一下,又对简言说,“谢谢你这些年来对彤彤的照顾,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阿辞一听这话,立刻追问,“小心一点是什么意思?”
    尹戈还是不回答,依然对简言说:“如果你们真的能够证明是袁朝安派人杀了致远,你再来找我吧。”
    阿辞急了:“你到底知道什么,倒是说啊。”
    尹戈却不再管他们,对管家说了声“送客”,就起身离开了。
    阿辞急的往前冲,被简言抱住,拉了回来:“我们先走。”
    “可是他明明知道……”
    “听话。”简言拉着阿辞出了尹家,才说,“你现在问他,他肯定不会说的。
    可是明明有线索,却得不到,那种感觉太难受了,阿辞眼睛都急红了。
    简言反倒冷静得多,他说:“尹戈说了现在不会说,就肯定不会说的。我们与其在这里跟他耗,还不如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去找别的线索。”
    阿辞急得都不会思考了:“他提供了什么信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跟我说过,尹氏和袁氏,都是从蓝旸集团分离出来的。而蓝旸集团的前身,就是溯源集团。”简言平静的说,“我们一直在尹氏和袁氏找线索,却忽略了蓝旸集团。”
    “对!”阿辞激动起来,“尹戈明显也在怀疑,是袁朝安杀了尹致远。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不肯说出他和袁朝安的秘密。说明那是一个比他儿子的命还重要的秘密,有什么秘密,能比他儿子的命还重要?我能想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命和整个尹家的命运了。尹戈现在势力已经极大,能够威胁到尹家的势力,可不多。”
    “还有一点,尹戈和袁朝安保守着同一个秘密。而他们俩最大的关联,就是都是从蓝旸集团分离出来的。所以,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和蓝旸集团有关。”简言说,“我们立刻回去查蓝旸集团。”
    “蓝旸集团的负责人姓贺,叫贺誉。”阿辞把自己知道的先说了一遍,“是个极其低调而神秘的人,甚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但是,据说他很有能力,无论哪条道,只要他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简言回到警局,直接就去找了邹红硕。他想借着尹泰公司的事情,把尹氏袁氏和蓝旸集团一起查一遍。
    邹红硕听了以后,点头答应:“我会安排老赵那边去查的。”
    顿了一下,他又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查这个蓝旸集团?”
    简言犹豫了一下,说:“师父,您知不知道,蓝旸集团的前身是什么?”
    邹红硕顿了顿,说:“溯源集团?”
    简言反而愣住了:“您知道?”
    这件事情,是阿辞告诉他以后,简言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邹红硕也不知道,却没想到,邹红硕竟然知道。
    “我知道,而且我这些年一直盯着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邹红硕说。
    简言想了想,把尹戈的话咽了回去,只说:“这三家公司背后联系挺密切的,我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想一起查。”
    “你说的对。”邹红硕点头,“这样的确更谨慎一些,你放心,我来安排。”
    这边的事情搞定以后,简言便回去和阿辞一起找关于蓝旸集团和贺誉的信息。
    但是,正如阿辞所说,贺誉很神秘,而蓝旸集团表面上更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两人晚上回到家都还查了半宿的资料,可是却没什么进展。
    第二天一到局里,阿辞就感觉气氛不对。
    简言还没坐下来,就被邹红硕叫走了。
    邹红硕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的疲态,阿辞看了,心里忽然升起很不好的预感。
    第87章
    阿辞的不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因为简言这次被叫走,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再回来。
    这样的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就算简言有什么事情要去办,也都会告知阿辞一声。阿辞心里不安,给简言发了几条消息,也都没收到回复。
    到底什么事情,让他连条信息都来不及回?
    等到了中午,简言还没回来。阿辞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却已经关机了。阿辞急了,干脆直接去了邹红硕的办公室。
    阿辞在外面敲了敲门,过一会儿,才听到邹红硕的声音:“进来。”
    邹红硕的声音一向带着股历经世事的沧桑感,可现在听着,却更多了一点疲惫。
    阿辞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这么敏。感,但他就是听出来了那一点不同,心里越发不安。
    阿辞推开门,就看到邹红硕站在窗户边抽烟,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他原本就长的比较严肃,这个样子看起来更是让人觉得愁苦。而他望着窗外的目光,则冷的像是能结冰,这却是阿辞从未见过的目光。
    “邹局。”阿辞被他的目光吓到,顿了一下,才问,“师哥呢?”
    邹红硕闭了闭眼睛,转过来看着阿辞,目光稍稍柔和了一点:“被带走了。”
    “什么意思?”阿辞猛地一怔。
    “被纪检的人带走了。”邹红硕又说。
    “纪检?”阿辞攥着手指,尽量平静的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忽然被纪检的人带走?”
    “有人举报简言行贿。”邹红硕道。
    “行贿?”阿辞不敢置信的盯着邹红硕,“开什么玩笑?”
    “我也觉得是开玩笑,可人家有证据。”邹红硕也很烦躁。
    “什么证据?”阿辞打死也不信,简言是会行贿的人。
    “他亲自从自己的账户给兴海公司转了两百万,记录绝对是真的。”邹红硕烦躁的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兴海公司是什么公司?”阿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而且,就算师哥要行贿,难道不是该他向上级领导行贿吗?哪里有警察,向什么公司行贿的?这也太扯了吧?逻辑都不通。”
    “知道李海吗?”邹红硕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冷静了一点,忽然问道。
    阿辞听着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了,只得摇摇头。
    “他是林沛市的前市长。”邹红硕说,“简言刚到那边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当市长。”
    阿辞一听邹红硕这话,倒是想起来了。这个李海,是挺出名的,他就是因为查出来受贿才落马的。据说,他背后还有个公司,他收受的大部分贿赂都是通过这公司走的账。因为收受贿赂的数额巨大,所以当时也算是一个比较轰动的案件,只是那时候阿辞还小,并没有特别在意。
    李海?兴海公司?
    阿辞怔怔的看着邹红硕:“兴海公司就是李海的那个公司?”
    “没错。”邹红硕点头。
    顿了一下,又说:“那个时候,简言还不是刑侦队长,那笔钱转过去以后不久,简言就当上了刑侦队长。”
    这也太巧了,要说别人,阿辞也会觉得,这是行贿无误了。可是,他绝对不会相信简言会去行贿,就为了一个刑侦队长。
    之前,阿辞有一次跟简言聊起升职的事情。阿辞那时候觉得挺对不住简言的,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简言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往上升了。毕竟,他们这样的部门,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同性恋还不被大众接受,就算同事之间没意见,简言也不大可能再往上升了。
    简言那个时候回答说,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往上升。他宁愿一辈子在一线,直接和罪犯斗智斗勇。那种端着茶杯看报纸的日子,他过不下去。要不然,他也不会非要调来溪陵。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往上升,而去行贿呢?
    “师哥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阿辞斩钉截铁的说。
    “我当然相信他!”邹红硕道,“我自己带大的孩子是什么样,我心里有数。”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可是,转账记录是真的,简言的确是给了他们两百万。”
    “我要见师哥。”阿辞说,“就算他真给钱了,也肯定不会是行贿,他一定是有别的理由。”
    “见不到。”邹红硕烦闷的道,“连我都没机会和他说话,他直接就被带走了。你应该也清楚,出了这种事情,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们不会让他见任何人的。”
    “他会不会……”阿辞瞬间红了眼眶,“他们会不会,屈打成招?”
    “你先别着急。”邹红硕安慰说,“动手应该还不至于,我会找关系关照的。”
    阿辞点点头,抬头看了邹红硕一眼,又问道:“他为什么要转账给那家公司,您一点都不知道吗?”
    邹红硕摇头:“我从来不过问他的钱怎么用,他也不会和我说。”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要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会为了避嫌,而不去过问简言的钱财了。
    阿辞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邹红硕说:“你也不要太着急,只要他没做过违纪的事情,就肯定不会有事。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自乱了阵脚。”
    阿辞看着邹红硕,发现他眼睛里有血丝,眼神里的担心和懊恼都不像是伪装的。
    阿辞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问:“邹局,我可以相信您吗?”
    邹红硕听了这话,整个人一震,有点惊讶的看向阿辞。过了几秒钟,他才说:“我曾经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没错,那个时候,我说简言信您,所以我也相信您。”阿辞看着邹红硕,说,“我现在还是一样的话,您敢说,您值得我们信任吗?”
    邹红硕看了阿辞一会儿,笑了一下:“我敢。”
    “那好。”阿辞点点头,“麻烦您关照一下纪检那边,我会查清楚师哥那笔钱到底用到哪里去了,有了消息我就会通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