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作品:《春江水暖

    宋太后怒气稍平:“她家里人呢!”
    皇帝苦笑:“苏家堡已经人去楼空。”跑的比兔子还快。
    宋太后又是一怒,皇帝忙不迭安慰,半响才平息下来,对皇帝道:“外头那些流言,你尽快压下去,这么传下去,以后让阿闳怎么见人,我们魏家的脸往哪儿放。”
    “朕已经命人去处理,母后放宽心。”皇帝道。
    宋太后点了点头,忽然挥手让人退下。
    皇帝也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仅存的几个宫人离开,屋内便只剩下天家母子两
    宋太后神情凝重,认真的看着皇帝:“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皇帝眸色转深。
    宋太后慢慢收紧双手。
    沉吟片刻,皇帝缓缓道:“阿闳已堕威望。”威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为君者必不可缺,上位者若无威望,政令不得通,为祸无穷。
    宋太后眼皮轻轻一跳:“就没办法弥补了。”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理智上宋太后也知道魏闳这次出的纰漏太大,恐他不堪大任。可情感上到底迈不过那一关。
    “说易行难。”皇帝沉声道,见宋太后面露萧瑟,他又笑了笑:“来日方长,他若真的长进,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弥补。”
    他身强体健,精力充沛,还不需要考虑传位之事,有的是时间慢慢考量磨砺继承人。
    宋太后出神片刻,这些年来,大孙子出的纰漏一次比一次厉害,不进反退,反观老三扶摇直上,无子更是大忌。只怕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分晓,眼下不过是哄她。
    “你一定要妥善安排好阿闳。”宋太后直直望着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郑重道:“母后尽管放心,阿闳是朕嫡长子。”
    皇帝特意下令不许将流言蜚语传到宋太后耳里,可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宋太后到底还是知道了。
    更不用说魏闳,魏闳闭门思过,东宫上下也夹着尾巴做人。这不代表东宫与外面没有消息往来。
    魏闳知道的更早,当场就砸了书房,噼里啪啦动静骇人至极。
    好半响里头动静才停了,满室狼藉之中,魏闳坐在唯一完好无损的檀木红椅上,双目赤红,眼角暴睁。
    粗重的喘气声飘荡在屋子里,魏闳胸膛剧烈起伏,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毕露。
    欺人太甚,流言如此甚嚣尘上,必然是魏阙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不仁,休怪他不义!
    第142章
    万箭齐发,厮杀震天,彭城成为一座人间炼狱,鲜血浸透脚土壤,举目皆是断臂残肢。
    经过一天一夜的厮杀,彭城破。
    眼见大势已去的吴世伟仓皇奔出,最终在彭城三十里外被娄金追上。不久之前还在叫嚣着要砍下魏阙头颅向夏王祝寿的吴世伟在争斗中,被娄金削下首级。
    大军入彭城,魏阙下令不许将士侵扰百姓,稍作休息,继续率领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连下三城。
    一月之后,青州半辟疆土已经易主。
    魏秦境内欢天喜地,三军士气高昂,势不可挡。与之相反,吴夏国内笼罩在城破家亡的阴影之下,惴惴不安,人心涣散。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夏帝吴章雷霆震怒,丧子之痛更是令吴章恨不能将魏阙碎尸万段。他连斩两位临阵脱逃的将领,震怒之后,为鼓舞士气,吴章命太子吴世邦领三十万兵马赶赴青州,誓要夺回失地,一雪前耻。
    吴世邦信心满满而去,遇上士气如虹的魏阙,节节败退,青州告急。
    吴章大惊失色,在群臣建议之下,发国书于周帝王冲求援。
    夏灭,魏愈强,周亦不能独存。
    远在荆州的周帝王冲见秦吴两家打的如火如荼,巴不得双方打破头,打的两败俱伤才好。可万万想不到吴氏如此不堪一击,好歹也是三足之一。更让他想不到的秦军之悍勇,委实令他胆寒。
    一面倒的局势之下,王冲坐不住了,若是继续袖手旁观,只怕吴灭之后就是他了。当下最好的办法是联合吴氏共同抵抗魏氏,魏氏固然强,然联合他们两家之势,稳占上风。再看局势,如果可以,趁弱取吴,天下可得。
    王冲心潮澎湃,封太子王培吉为征秦大将军,率二十万兵马支援。
    魏闻讯,立刻加派兵助阵。
    一批又一批的兵马在青州大地上开展开厮杀,不死不休。
    洛阳城内的百姓能够明显察觉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达官显贵,平民百姓都不约而同的停了各种宴饮。
    京城内外的寺庙庵堂变得空前繁盛,香火缭绕。
    每日里都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去焚香祷告,宋家人也不例外。
    大雄宝殿之内,宋嘉禾跪在蒲团上虔诚祷告,希望菩萨能够保佑宋铭、宋子谏还有魏阙平安归来。
    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收到前线的信件了,也不敢再往前线送东西,一来怕他们分心,二来根本没具体地点可以送,今儿可能还在东莱,明儿就在高登了。
    出了大殿,宋老夫人习惯性的去找大师谈经论道。
    宋嘉禾姐妹几个便去后山散散心。目下战况胶着,气氛凝重,各种聚会宴饮都取消了,说起来,她们也是有好一阵没有出门散心。
    难得出一次门,宋老夫人也不愿意拘束了孙女儿们。
    宋嘉淇就像是出了牢笼的鸟儿,欢快极了,就差蹦起来,这阵子可把她闷坏了。
    “今天我们都求到了上上签,”宋嘉淇扳着手指头道,“二叔,二哥,三表哥肯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迎着宋嘉淇真诚的视线,宋嘉禾笑了下,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其实她并不是十分担心,毕竟她知道结果。但是又可避免的有一点点担心,因为那都是她在乎的人。
    见她露了笑,宋嘉淇便也笑起来,“六姐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大军便会凯旋了。”
    “借你吉言。”宋嘉禾含笑道。
    宋嘉淇咧嘴一笑。
    “今年倒是暖和,到现在还没下雪。”望着不远处的腊梅花海,宋嘉禾低声道。
    “可不是,往年早就下了好几场雪了,今年一场都没有。”
    宋嘉禾拢了拢衣袖,天气暖和好啊,将士在外面少受点苦,之前她听人说过冬天作战,很多人会因为寒冷而产生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今年应该会好一些。
    “咿”宋嘉淇惊呀,“是惠然姐姐!”
    宋嘉禾一扭头,便见舒惠然在丫鬟婆子簇拥下缓缓走来。
    “惠然姐姐!”生怕对方注意不到,宋嘉淇挥手打招呼。
    山坡上的舒惠然自然发现了,仰头一看,喜出望外。
    “这么巧,惠然姐姐也来上香。”宋嘉淇还纳闷了下,舒服家好像没有人出征吧,不过来寺庙又不是只能为出征在外的家人祈福。
    “陪着母亲过来上一炷香。”舒惠然笑容清浅。
    宋嘉禾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端详,“一阵不见怎么瘦了,脸色也不太好?”
    舒惠然望了望她,轻轻摸了下脸,“这么明显吗?之前得了风寒。”
    “好了吗?”宋嘉淇惊叫起来,忙不迭追问。
    舒惠然笑,“要是不好,我哪能出门啊!”
    宋嘉淇摸了摸脑袋,也觉得自己傻了,“惠然姐姐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来看你啊!”
    舒惠然笑笑,宋家人本就为了战局牵肠挂肚,她何必来添麻烦,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寻了个空档,宋嘉禾单独拉着舒惠然进了梅花林,她觉得舒惠然神色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似的。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对?”宋嘉禾柔声道。因为关系好,所以去了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
    舒惠然脚步一顿,缓缓道,“我没事儿,你别瞎想。”
    凝视她片刻,宋嘉禾笑了笑,“没事就好,想要是有事儿,你大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可能帮不了你的忙,但是起码也能快慰几句。”舒惠然性子温柔,不爱麻烦人,遇上事也喜欢藏在心里头。
    舒惠然动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变了样,“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儿。”
    宋嘉禾越发笃定有事了,只她不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舒惠然看时辰差不多了,她是一早就来的,便告辞。
    回去的路上,她的丫鬟冰露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娘何必要钻牛角尖,男未婚女未嫁,宋家姑娘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必不会怪你的。”
    舒惠然黛眉轻蹙,她们不怪她。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见她模样,丫鬟轻轻一叹。她家姑娘就是太良善了。
    安国公府三月那会儿就来提亲了,偏生姑娘不肯答应。
    半月前韩世子出征,又寻着机会来问了姑娘一次,姑娘竟然又给拒绝了。
    冰露委实想不明白,韩世子多好的人啊,才干,样貌,家世洋洋出挑,还救过姑娘呢。
    过了这个村,真没这个店了。
    不是冰露妄自菲薄,而是韩世子真是她家姑娘能遇见的条件最好的人了,毕竟姑娘退过一次婚,哪怕错不在她,可总比不得那些未曾婚配过的姑娘。
    偏偏姑娘觉得韩世子与宋家大姑娘订过婚,她又与宋家几位姑娘交好,她若是答应,良心难安。可姑娘现在也不怎么安心啊!
    韩劭原可不知有个丫鬟在为他抱不平,他正遇上了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他面无表情的想着,这叫什么破事。
    夏太子吴世邦不知打哪儿抓了一名女子,号称是魏阙红颜知己。
    想了想,韩劭原没轻举妄动,派人去通知坐镇在后方的魏阙。历来魏阙都身先士卒,不过上一次战役都他不慎中了流矢,伤势不重,但是众将领也不敢让他上前线了,万一有个好歹,后悔莫及。
    被挟持的骊姬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带着期盼进京,只要他身边没人,她边还有机会,她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及至上元节那天,晴天降霹雳,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毕竟他们还没定亲,她与娄金相熟,隐隐也知道一点朝局。
    直到赐婚圣旨下,她彻底心碎,心灰意冷之下大病一场。养好病便打算离开京城这儿伤心之地,寻一山清水秀的小村庄,聊此余生。
    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在她寻找归隐之地时,一群匪徒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抓了她就走。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骊姬拼凑出他们竟然想拿她来威胁魏阙的事实。
    她只觉得荒谬到可笑,魏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受辖制,更不可能为了她服软,若是他们有本事抓了他的未婚妻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不过那一群人根本不信她,任她如何解释都没用。
    说到后来,费尽口舌的骊姬已经不想再解释。一日又一日,无边的恐惧之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一抹微妙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