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作品:《青蛮

    这个洞口再往里是越发狭窄的小道,黑漆漆的,一望无尽。冷冽的风呼啸而过,回荡在空气中,阴森而压抑。兔妖动了动唇,小声说道:“仙姑是指哭声吗?这,这里洞穴很多,有风的时候,就容易出现这样的声音……”
    青蛮又侧耳听了听,那个哭声再也没出现过。
    看来真是听错了,青蛮松开眉头,正要细想方才那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手心忽然一烫。
    是她早上给严鸣的护身符烧起来了,小姑娘脸色一变:“严村长有危险!”
    她匆匆离去,没有注意到兔妖看着自己的背影悄悄舒出了一口气,而它身后,疯书生也慢慢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第52章 艳事(八)
    严鸣被妖怪抓走了。
    据照顾阿元的那位邻居说, 当时他刚哄睡阿元,正要起身去看江蕙娘,外头忽然冲进一道白光, 卷起他就从消失了。
    邻居吓坏了, 青蛮给了他几道护身符,又留下壮壮照看阿元, 这便找了件严鸣的外衣,摸出追踪符贴在上面点燃烧。
    袅袅升起的白烟往东边飘去,青蛮松了口气:“还活着。”
    追踪符只能追踪活人的下落, 如果严鸣已经遇害, 这烟会在原地散开。
    白黎点头:“走吧。”
    两人御刀追去,最终在西灵山不远处一个密林里停了下来。
    夜已深,林子里一片寂静,青蛮掏出莲花小灯, 跟着越来越淡的白烟飞向树影重重的林子深处。
    一股浅浅的妖气正夹杂着一种诡异陌生的气息从那边传来。
    “是魔气, 小心点。”
    白黎突然开口, 青蛮心下一惊:“魔气?!”
    “嗯, 你……”
    “救命啊——!”突然响起的惨叫声像是锋利的刀片,一下划破了夜的寂静。
    “是严鸣的声音!”青蛮脸色微变,以最快的速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然而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障眼法。”白黎挑眉道。
    “嗯,雕虫小技。”青蛮自然也看出来了, 从袖子里摸出一道符咒射向前方树丛, 被刻意遮掩的一切便显露了出来。
    血。
    大滩的血。
    但不是从严鸣身上流出的。
    而是……
    看着严鸣身边那只身首分离, 雪白的毛发被染成了猩红色的毛团子,青蛮惊呆了,好半晌才盯着它残疾的后腿道:“这!这不是咱们之前遇到过的那只赶车的兔妖么!”
    “嗯,阿蛮mèi mèi好眼力。”白黎低头看向那兔妖,一股若有似无的魔气正从它尸体上飘出,而它本该雪白通透的妖丹,此刻也是漆黑一片,显然已被魔气所侵染。
    “莫非这只兔妖就是杀害江蕙娘和那个木匠女儿的凶手?”青蛮吃惊地说,“可上回我查过它,它的灵魄干净纯粹,并没有沾染上什么杀孽啊!”
    白黎眯着桃花眼没有说话。
    “难道它体内的魔气能误导我?”青蛮满腹疑惑,见严鸣正捂着腹部倒在地上,忙弯腰查看他的身体,确定他只是伤到了皮肉,没有大碍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再晚一点点,他怕就要和蕙娘一样了。不过这把剑是哪儿来的?”
    白黎微顿,视线跟着小姑娘一起,落到了兔妖身边那把泛着蓝光的长剑上。
    “国师府的东西。”
    兔妖显然是被这把剑砍死的,可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出现国师府的东西?青蛮吃惊,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过很快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地说:“师父,就是那边!!”
    “陈净?”
    青蛮嘴角微抽,果然没一会儿就看见了陈净那张讨厌的脸。仙风道骨的灵山道长也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国师府的弟子,皆是一脸警惕的模样。
    白黎显然不大想搭理他们,难得主动地回绳子里去了。青蛮摸了摸下巴,见陈净看到自己后瞪着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哼笑一声:“哎哟这么巧呀。”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了!陈净不怎么高兴地瞪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猜呀。”
    “……”
    对比陈净难看的脸色,灵山道长笑得很和善:“青蛮姑娘莫非也是感受到方才那股凶恶的魔气才会追到这里来的?”
    “算是吧,”青蛮指指地上昏迷不醒的严鸣,“我是来救他的。”
    一番寒暄后,青蛮明白了灵山道长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来他们是为调查西灵山的怪异之处而来——明明灵气那么充沛,妖怪们却不敢靠近,这显然是有人在搞事情。再加上听说这附近有魔气出现,事关重大,灵山道长不放心,便亲自过来看看。
    他们已经在这附近检查了好几天,刚才也是感应到那股魔气才会及时出手。
    “原来如此,我替严村长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及时出手,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净轻哼一声,神色倨傲地上前将那长剑擦干净收好。
    青蛮懒得理他,拿起兔妖被魔气侵染的妖丹看了看:“妖也能成魔吗?”
    “万物皆能成魔,神仙亦然。”灵山道长看着那妖丹微微一顿,好言提醒道,“不要用手直接触碰被魔气沾染过的东西,容易被钻空子。”
    青蛮把那妖丹往乾坤袋一塞,嘿笑:“多谢提醒。”
    那动作快的,就怕有人跟她抢似的,灵山道长乐了,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匆匆跑来一个弟子,似乎是有了什么发现。他笑容微收,飞快地与青蛮告了辞,这便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
    ***
    青蛮带着严鸣回到了严家。
    严鸣伤得不重,很快就醒了。他先是谢过青蛮,而后才摇着头苦笑道:“那人说他的腿是我弄断的,我还杀害了他两个mèi mèi,所以他要来报仇,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这实在是……”
    “抓走你的不是人,是一只兔妖,你想一想,自己以前有没有伤害过什么兔子?”
    “村人们确实经常上山打猎,但我是从来没有去过的,”严鸣想了想,自嘲道,“一介书生,除了握笔,连锄头都挥不好,别说是打猎了。青蛮姑娘,我可以肯定我没有与兔妖结过仇。”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倒是兔妖身上疑点重重,青蛮点点头,吩咐他好好休息,这便起了身。不想严鸣突然声音一涩:“姑娘!蕙娘……是不是就是这只兔妖杀死的?”
    青蛮微顿,见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死死握成了拳,显然是反应过来了,不由轻叹:“应该是,不过它已经死了,你……”
    话还没说完,严鸣已经挣扎着下了床,重重跪倒在地。
    “严村长!”青蛮吓了一跳。
    “多谢姑娘替蕙娘报了仇。”男人额头紧紧抵着地,一字一句地说,“此等大恩,严鸣来世必结草相报。”
    “你快起来吧!”青蛮忙将他扶起,这才道,“这件事还有些疑点没搞清楚,你放心,帮人帮到底,我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多谢。”严鸣闭上了通红的双眼。
    青蛮出了门,掏出兔妖的妖丹看了看,心里并没有觉得敞亮,反而越发纷乱了几分。
    “白哥哥。”
    “嗯?”白黎从手绳里飘出。
    “你觉得严鸣说的是实话吗?”
    白黎看了她一眼:“他看起来不像是撒谎了。”
    青蛮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兔妖是为了报仇才抓他……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兔妖的腿都伤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报仇,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呢?虽说伤了腿法力微弱,可真想要杀个人却是不难的。再说了,那天它明明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怕得厉害,为什么却还要选我在的时候动手呢,这不是找死么?”
    “嗯,”白黎懒懒地往院中藤椅上一坐,望着天上月道,“除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马上行动。”
    “对,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又为什么它一口咬定就是严鸣害了它,但严鸣却一点儿都没有印象呢?”青蛮也跟着坐了下来,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按说这种情况的话,严鸣和兔妖之间必然有一个人是在说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严鸣没有说谎,兔妖也没有说谎……”
    严鸣是没有必要说谎,毕竟这年头村民们上山打猎是常事,就算真是他伤了兔妖,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而兔妖……
    妖不像人迂回,行事大多直接,如果抓严鸣是别有目的,通常会坦然相告或是直接不说,这么大费周章地编个妇 chou故事……神经病啊!
    而且,想起那天兔妖见到自己时害怕的模样,青蛮摸了摸下巴,之前没多想所以不觉得,如今想来,那兔妖害怕中似乎还带着些心虚,只怕那天它驾车送严鸣回家,是有找机会对他下手的意思在的。所以发现青蛮是捉妖师之后,它才会吓成那样。
    至于它身上的魔气……仇恨会让人心生执念,进而成魔,这话也是说得通的。
    不过凶手真是它的话,江蕙娘就算了,勉强可以说是作为家属,被严鸣连累了,那多年前那个木匠的女儿呢?
    眼看小姑娘越揪越用力,白黎微抽,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再揪下去要变成小秃头了。”
    青蛮回神,大惊,下意识把手里的头发往回按,她才不要变成小秃头!
    白黎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揉了她脑袋一把:“傻乎乎的。”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映衬的原因,他的眼睛漂亮极了,尤其是微微眯起的样子,风流又勾人,青蛮愣了一瞬,半晌脸蛋微热地别过头:“你,你才傻呢!”
    她声音有些发虚,像是不自知的娇嗔,白黎心头微痒,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没事,再傻点我也不嫌弃你。”
    青蛮心口忽地一跳,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了,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跟我走吧。”
    “?”青蛮愣了愣,回过神,“什么意思?去哪儿?”
    “嘘,”白黎冲她眨眼,“跟我来就知道了。”
    第53章 艳事(九)
    白黎带青蛮去了河边。
    看着波光粼粼, 平静无波的水面,小姑娘有些茫然,问白黎:“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跳河做一对鬼鸳鸯。”白黎挥手, 一个透明的气泡裹住了两人的身体。
    “……”青蛮抬腿就是一脚, 谁跟他是鸳鸯啊!
    白黎哈哈一笑,侧身躲开:“好了好了, 说错了,是去看野鸳鸯。”
    “严湛和那只兔妖?”青蛮回过神,斜着眼睛哼哼道, “为什么?不是已经查清楚他们和江蕙娘的死没有关系了么?”
    “这个先不提, 你不是想知道那只兔妖为什么突然不顾一切地抓走严鸣吗?”白黎懒洋洋一笑,吊儿郎当地说,“都是兔子,同一个种族, 没准儿严湛那小相好能知道些什么呢。”
    “有道理啊!”又想起自己之前在河底时那种古怪的感觉, 青蛮眼睛一亮, 拉了拉白黎的袖子, “说起来严湛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对,白哥哥,你说那兔妖,它之前与咱们说的是实话吗?”
    “这个嘛……”白黎看了她一眼, 拉长了声音, 却就是不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