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还真想在金色河流的两岸来回走走，看看有什么不同——但星海中越来越近的自由灵子组合正在提示简墨，他想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
    通道的尽头在视野里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大的空间。既然是造纸术之源，自己姑且称之为源空间罢，简墨想。
    源空间的地面则是许多个不同海拔的环形组成。
    金色的河流进来后被地面的环形河床变成了第一个环。河宽约摸五六十米。如果把环中心的平台当作小岛的话，这条河就是一片大湖。
    金色河流外有一条宽能容八辆车并并行的环状路面，路面依旧是由被金色河水渗透缝隙的蜂巢格子组成的，墙面依旧是菱形点阵分布的灯座，这是第二个环。
    从第二个环后，地面开始成阶梯状上升，仿佛是大型体育场周围的看台一样。简墨一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级台阶，因为他能够看到的最上面一层台阶有一半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那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阶梯。
    简墨并没有打算去数已知的台阶数目到底有多少。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级台阶上。阶梯的宽度十分惊人，能容纳两辆小轿车并行，比盘山公路还要更宽敞一些。
    而每一阶梯的立面依旧是有着菱形性灯座的墙面，其他地方都是中空，里面如同百宝格一样，一格一格，整整齐齐地收纳着那一行行由细微的自由灵子组成的文字字符。
    诞生纸。
    简墨的心砰砰地跳。
    完全忘记了腰背上的不适，他兴奋地爬上第一个台阶。从最近的一个格子中拿出一张诞生纸，感觉上面附着一层厚厚的灰。简墨下意识轻轻抚去纸上的浮灰，然后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只是当他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表情就变得哭笑不得。
    这不是汉字，也不是英文，甚至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现代文字。
    第327章 322 造纸术之源（二）
    简墨将这张诞生纸放回原处, 走了几步, 又抽出一张诞生纸。不出所料, 又是这种不认识的文字。
    其实想想也很合理。谁规定带来造纸术的人一定是现代人？说不定是远古的人类呢，甚至是外星文明呢？这么庞大的造纸体系, 必定要经过千锤百炼、时间沉淀最终才能流传下来。
    尽管内心已经承认这一事实，简墨也没有轻易放弃。他忍着腰背的疼痛，又翻越了三个台阶，随走随抽，毫无意外地发现没有一个字自己能看懂。
    放回最后一张诞生纸。简墨合上眼睛, 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心此刻已经被冷水泼得透凉。
    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他扶着墙壁，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了下来，看着下面的金色河流和四面一层层装满诞生纸的台阶默然发呆。
    还有这么多层台阶, 其中会不会有写着他能够理解文字的诞生纸？他要不要把每个台阶爬爬看……
    在胡思乱想中, 简墨整个人慢慢冷静了下来：当初李青偃进来看到的必定也是这些文字符号，他的脑子肯定比现在的自己还要懵, 身体状况却未必比现在的自己更好。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李青偃绝对没有动力去一层层去爬……但结果他却带着造纸之术回去了。
    既然当时的他能够做到这一点, 那么自己没有道理做不到。所以, 这里肯定有可以展示和说明造纸术的办法, 并且这方法不会很难发现。
    简墨把目光重新投向地面，注意力集中到金色河流构成的第一个环的中心。
    那是一个圆形的平台, 面积约有足球场大小。平台比金色河面大约高七八米, 同样画着蜂巢格子的地面上似乎散乱地堆砌着一些东西。
    简墨动作僵硬地回到地面, 一步步蹭到二环路上, 又从二环路慢慢走向平台。通往平台的阶梯虽然雕刻了精致的花纹，金色河水在凹糟中散发着华美的微光，却不是玄幻感或者科技感十足的悬浮阶梯，正常得让他有点失望。
    在平台一路摸索，简墨发现的最多就是未曾使用的诞生纸。这些诞生纸有的已经完全失去水分，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有的被胡乱扫落在地上，被灰尘覆盖着。
    要问他为什么知道是没有使用过的诞生纸。因为造生的诞生纸同普通的纸没有太大区别，是可以被轻易损坏和摧毁的，与四周环形台阶上的那些造生诞生纸并不一样。
    等等，那些诞生纸，是造生诞生纸，并不是半成品诞生纸！
    简墨忽然内心一道灵光闪过，环视着整个地下空间，想要再确认一次。
    没有一颗魂晶。
    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的诞生纸都是造生过了的诞生纸，就像是泛亚的诞生纸管理局一样，只起着保存作用。那么这些造生诞生纸写造的纸人，都去哪里呢？
    简墨突然笑了一下，他真是有点敏感过度了：这些诞生纸被造生的时候说不定距离今天已经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了，那些纸人当然已经死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活到今天，躲藏在上面的阴影之中，等着偷袭自己吗？
    将整个平台仔细搜检了两边，简墨的心又沉了沉，除了稍微用力就变成了一堆废渣的诞生纸，已经干涸了点睛瓶子若干，腐朽了的魂笔若干支，以及厚厚的灰尘，其他的一无所获。
    这些东西显然也不足以支撑李青偃回到地面，简墨有些丧气地想，当然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是因为精神上的松泄，疲惫感和腰背上的疼痛感又绵延开来。简墨不得不找又重新躺了下来，连满地的尘土都顾不得了。
    然而，这一休息，他又睡着了。
    “都安置好了？”简要问。
    无邪按了按太阳穴，十分疲倦地点点头：“分成一百二十队安排在各个大区了。各个大区都有医生，伤员都会得到更好的照顾的。李微生的20万军队被埋在了李家老宅那里，这会儿大概已经气疯了，不把人员分散开来，怕李微生会反扑。”
    “这次对李微生的反应的预估过低，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简要表情严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伤亡……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接下来我们恐怕要面对更严峻的局面，你和万千要做好准备，纸人部落的每一个成员都比其他组织来得更不容易，所以要保护好他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无邪微微笑了笑：“放心吧，大哥，我不是那种脆弱的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坚强起来，让我们的敌人害怕才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总觉得这次李微生的反应比我们预计的要快那么多，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其中捣鬼？”无邪思索着，“按照万千刚刚搜集到了情报。造纸管理局的情报局报给李微生的信息是在五十一区发现了异能海关的反应。但是异能海关的属性没有什么人比我们更熟悉，更何况我们只是用它接爸爸他们到李家老宅，前后不到十分钟。我不相信那么巧，李家正好有那么一个部门机构或者一个人呢，正好在那十分钟里察觉异能海关的出现。”
    “你是觉得我们中间有人泄露了消息。”简要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丝猜测的微光，“这也不是不可能。”
    无邪眨了眨眼睛：“值得怀疑的对象也不少。”
    “你和万千先暗中查着，少爷的行踪是第一序列的机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意外。”简要的眼神变十分坚定。他拍了拍无邪的肩膀：“既然现在暂时都安定下来了。我要去找少爷了。”
    无邪“嗯”了一声，点点头。
    简要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尽头，金发少年正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地毯上的花纹发呆。
    见简要走了出来，二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可以走了？”
    简要没有意外二在门口等自己，只是问：“他们几个现在怎么样？”
    二平静地回答：“有的醒过来的，有的没有。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简要望了他的脸一眼：“出发吧。”
    幽暗的星海里，空虚无一物。唯有远处地平线上细碎的星光继续闪烁着。
    世界很宁静，仿佛夜幕降临。
    他无知无觉地躺在星海中心沉睡，好像一万年都叫不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出现了许多小小的萤火虫。闪耀着微弱淡黄色光芒的萤火虫，不断地面升腾而起，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向自己飞过来。它们好像风吹过山谷里的蒲公英后，漫天飞起的无数小小蒲公英茸毛，又好像进入阴暗房间中唯一的一束阳光中舞动的浮尘，轻盈灵动，虽然几乎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却又真真切切地知道它们的存在。
    他不知道这些小小的萤火虫为什么都飞向自己，但却发现自己很欢喜地接纳它们的到来。于是接下来，他看到更多的萤火虫，越来越多的萤火虫，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密不透风。它们不再是蒲公英和浮尘，而是夏季最热时倾盆而下的暴雨，是雨季山涧爆发的洪水，铺天盖地向他倾斜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可他并没有感觉到窒息，相反有一种奇异的轻松和空前的惬意。他仿佛变成了一条鱼，如鱼得水，逍遥自在。海洋是如此的宽广，如此的深邃，只要他想到哪里，鱼尾一摇就可以很快到那里，只要他想弄些动静，鱼尾一拍就可以兴风作浪。
    整个大海都是他的，他就是整个大海……淡黄色的大海……
    简墨猛然惊醒。
    他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刚刚那个梦是在是太逼真的，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一条鱼。
    随意一抬眼向周围看去，简墨突然愣住了：他怎么觉得周围好像有些什么与刚才不太一样了？
    眨了眨眼睛，他的感觉没错，现在自己能看到的台阶比之前增加了不少，之前能够看到的台阶高度只到现在的三分之二处。这种感觉，就像是顶部的黑色幕布又拉起来了一些。
    怎么回事，难道睡一觉的时间，金色河流发出的光的强度就提高了这么多吗？
    简墨起身走到平台的边缘，疑惑地向下面的金色河流望去。这一望，他便发现了奇异之处。
    之前他看金色的河流明明是水的形态，而现在……这哪里是金色的水，分明是无数细小的淡黄色光点的汇合。只是因为过于细小和密集，不仔细看，就像是水一样。
    不，这些淡黄色的光点并不只是在河床之中，河面上也有，空中也有……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让简墨心跳突然加速的是：它们正源源不断地从金色的河水中，从四周的空气中，从头顶的黑色幕布中……从四面八方，有条不紊向自己身体里汇聚，然后消失不见。
    特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简墨紧张地挥动手臂，企图阻止这些小光点的靠近，但并没有什么用。他紧接着改用魂力波动驱赶这些小光点，这一次有了些反应。随着魂力波动的舞动，淡黄色光点确实改变了运行了轨迹，但下一秒，它们却像是发现了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的向自己的魂力波动方向涌去……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折腾，那些淡黄色光点都没有放弃靠近他，就像自己是一块沾满蜂蜜的香馍馍，拼命地想要黏上来。
    折腾了半天的简墨不但筋疲力尽，刚刚经过休息才缓解一点的腰背痛又隐隐有爆发的迹象。找不到阻止的小光点靠近的方法，简墨只得先放弃了。自己暂时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他将注意力从淡黄色光点上移开后，就发现空间顶部的黑暗比他刚睡醒的那个时候又退缩了许多。简墨索性就这么一直盯着地下空间的顶部：黑色幕布不断地拉高，提升，缩小、再缩小……最后，完全消失了。
    这种超出常理的事件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内心很是好奇和激动。
    然而，简墨此刻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为什么，因为此刻在完全显露出来的空间顶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淡黄色的光点连接成一条条流畅的线条、在空间的顶部，勾勒出一幅一幅细致生动的画图。那些画并不是单纯的装饰，而是彼此关联，仿佛是想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简墨就这么一直仰着脖子一幅幅看过去，他的心神完全被画图里的内容所吸引，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画图描绘的内容很容易理解。
    一个女人乘着一艘大船在一块大陆着陆了。大陆上的风光美丽，物种丰富，女子十分喜欢。在这里生活的一段时间后，女子因为寂寞无聊，便用诞生纸写造了一些纸人与自己一起作伴。
    有一天，一个长着蛇尾的女性纸人来问她能不能将造纸的方法传授给自己。她觉得同类还太少。女子答应了。但考虑到女性纸人的能力，便将制作魂笔、点睛、诞生纸、孕生水的方法以及造纸的方法都交给了蛇尾纸人。
    蛇尾女纸人很快就学会制造造纸工具，然后便开始造纸。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认真编写原文，创造了许多鲜活有趣的生命。但一段时间后，蛇尾女纸人觉得效率太低，原文写得越来越简单，到最后只是仅仅写上一个人字，就扔进孕生水。
    这块大陆上的纸人终于越来越多，他们在这片大陆上繁衍生息，慢慢把这块大陆改造成了他们的家园。
    如果这样，简墨都认不出这是什么故事，那他就是大傻瓜一个。
    第328章 323 造纸术之源（三）
    如果这些画是原本就在这里的, 如果这些画如果上面所描述的内容都是真实的——
    简墨觉得,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要颠覆一次了。
    首先, 在那位神秘女子来到这里之前，地球上尽管有许多物种, 但是是没有人类的。这一点画图描绘得很清楚。
    其次，神秘女子造出了第一批纸人，蛇尾女纸人学会了造纸后，造出了第二批纸人。如果这位蛇尾女纸人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女娲没有错的话，那么现在的人类都是神秘女子和蛇尾女纸人的造纸在漫长的岁月中一代一代自然繁衍的后裔。
    也就是说, 所谓的原人，最开始也是造纸。
    简墨内心有一股十万个字都描述不出来的震惊。
    他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不论是亲身经历过的, 还是亲眼看到的纸人和原人之间发生的那么多的冲突和矛盾, 那么多的忌惮和隔阂，那么多的嫉妒和怨恨, 那么多的仇视和疯狂……到最后，居然发现原来大家都是造纸。
    谁他妈都不比谁更雍容高贵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