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作品:《造纸纪》 简要笑道:“是的。”
简墨知道自己在政治眼光和具体事务规划上拍马也追不上三十六子,但是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们,自己就不闻不问了。即使他现在能做的事情还只是听听简要每天向他汇报工作内容,然后在文件上签字。但他还是尽可能了解每一个重大事项的来龙去脉,从三十六子的决策中学习处理思路和技巧,同时学会自己思考问题。哪怕他知道自己提出的问题孩子们早就考虑到,并且恐怕连最好的解决方案都已经出来了;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很愚蠢幼稚,疏漏百出,但这并不能阻碍他想要成长的决心。
这是他选择要走的路,别人可以帮助他,却无法替代他走下去。虽然讨厌,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他就会倾尽全力让自己成长起来。
还好,简要足够善解人意,不曾笑话过他,不然他当爹的这张老脸还真是崩不住。
吃完饭,简墨心满意足地走出餐厅,一路上点头回应属员们的问好,
“要去休息室睡一会吗?”简要问。
他摇摇头:“我去七那里看看。”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嗯。”
看着远去简要身边自由灵子的震荡,简墨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异能,居然让简要无所察觉。
从两个月前从李家老宅回来的时候,简墨就发现简要身边自由灵子的异常震荡。虽然简墨并不认为简要的能力有多么厉害,但是能让他中了招却一无所查的情况,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更让人心惊的是自己告诉他后,简要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简墨发现第二天自己差点忘记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再次看见了自由灵子的震荡,重新拾起了这段记忆。而看不到星海里的异常的简要已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也是异能的作用?
简墨反复试探,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提醒,简要在第二天都会完全忘记这件事情。
接下来,他在探望昏迷的病号时,在五十五纸人身上也发现了这种波动。
这让他感觉到十分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刷新着异能的作用,而他们却对此却一无所察。
一段时间的观察后,简墨意外地在自己身周也发现了自由灵子的异常震荡。
只不过他身上自由灵子的震荡不是一种,而是两种。
其中一种和简要身上的一模一样。而另一种,正好不断地中和着前一种震荡。也是因为这种中和效果,让他没有那么快速察觉自己也中了招。
简墨始终没能想起自己到底是何时何地中了异能。以他现在的辨魂能力,应该在异级动手的时候就发现了。可事实上他不但没能避开,连自己怎么中招都想不起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每天都可能遗忘自己被人使用了异能这件事情外,简墨还没有发现其他的影响。
坐在木椅上,简墨观察着自己身边的自由灵子:两个月以来,中和效果越来越明显。两种震荡也越来越弱。
这种感觉,就像有一人给自己默默下了套,却又来了一个人偷偷给自己解了套。
到底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他不是想杀死自己的话,到底是想做什么?
持续提醒简要两周无果后,简墨就不再与简要说起。这件事情,恐怕只能靠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了。
又或者,等到两种异能都消失的那一天,看自己会不会想起到什么。
简墨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车喇叭响起的声音。
他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向自己的座驾走过去。微寒的秋风吹来,一片叶子从他的视野里打着旋,缓缓落下。
简墨心里莫名地一跳,下意识伸出手,金黄色的树叶正好落在他的手心。
他呆呆盯着树叶看了一会,直到简要从车窗里探出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简墨顺手将金黄色树叶放进了大衣口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344章 339 我想到前线看看
“我就知道。”李微生扔下报纸。
新的秘书战战兢兢地问:“局长,那任命书——”
自从法庭上李微生贴身秘书的事情爆出,李微生就将自己的身边重新清理了一次又一次。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的第三位秘书了,刚刚上任一个星期。
“你给我起草一份命令。”李微生咬着牙道,“让简墨清查那两个伪政权下纸人在泛亚的诞生纸,理由就说,要建档备查。”
建档备查?这怕是哄三岁小孩吧。诞生纸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纸人的生命线拿捏在自己手里吗?
秘书感觉自己的汗都要流到西伯利亚了,这个命令一出,诞生纸管理局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简墨坐在病床前,观察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纸人的魂晶。
“还没有二的消息吗?”七问。
简墨收回目光,摇摇头。
“他,大概是怕我用那些晶膜来修补他的魂晶,所以……其实我已经答应他不这么做了,难道我的保证这么不能信吗?”他对于二这么久不回来感觉也有些担心。尽管二也是异级,但是泛亚的异级比之欧盟不但数量上多,能力也是高上一筹。希望这个孩子在外面不要太托大。
“你觉得用镇魂印过来修补魂晶能成功吗?”七望着简墨。
“我不知道。”简墨摇摇头,“就像二说的,这种事情没有尝试过,是不会知道答案的。不过,即便能够成功,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
“欧盟混血时代,贵族掠夺别人魂力波动填补自身,最后也不是没有尝到恶果的。所以用别人的晶膜修补自身,肯定也不会像单纯打一层包那么简单。”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谈这个也没有意义,我现在连将镇魂印分离出来这一步都还做不到没更何谈其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抱怨还是庆幸,因为就算我能够成功把镇魂印弄下来,如何把已经被做成镇魂印的晶膜转换成可以修补你们魂晶的晶膜,还是一筹莫展。在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案例的情况下进行晶膜修补,就等于拿你们直接做实验。我恐怕自己到那个时候根本进行不下去。”
下午。
“局长,新的诞生纸已经入档了。”简要抱着新的文件来汇报。
简墨看了一眼熟悉的报告单,脸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生出厌恶的情绪:“有多少?”
“二十一万。”
“我入职以来,入档了多少?”
简要连一秒停顿都没有,迅速给出答案:“从您入职以来,一共入档十五次,总计四百五十三万四千八百二十二人。”
简墨感觉到一股热血窜上头,蹭得站了起来,按着桌子足足半分钟,忍住想要摔东西的冲动转过身,手指叉开百叶窗,强迫自己欣赏窗外的风景。
两个月,新增了四百五十多万,这意味着,在这个两个月里,战场差不多又死亡了那么多纸人。
这烧的真的不是纸,是人命啊!!
因为纸人的生命好得,所以就该这么消耗吗?
梧桐的树叶盖满院子里的草坪,枝桠分割着蔚蓝色的天空,树根植入斑黄的大地。人浸在微湿的空气中,皮肤感受着丝丝凉意,静谧而清新。
简墨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但院子里的美丽秋色却始终无法进入他的脑海。
“简要,我想到前线去看看。”他声音有些暗哑,像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
简要皱了皱眉头,嘴唇轻松抿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好”。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简墨松开手指,百叶窗弹回原样,挡住了外面的景色,“我怕我在这里待太久,会被平静的假象蒙蔽双眼。”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急匆匆跑过来,扑在简要旁边的隐蔽处。
没等简要回答,他便看见被简要套在空间隔离罩里的简墨,微微长大了嘴:“……父亲。”
“君安。”简墨打量着他,回想上次与这个孩子的见面,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和愧疚,自己这父亲当的真的不太合格。
“好久没见,你还好吧?”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还好还好……哈哈哈。”君安摸摸脑袋,笑容很爽朗,“能活着就很好了。”
是啊,能好到哪里去?
简墨环视周围血色弥漫的土地和看不出原貌的环境。虽然没有敌人的身影,但脚还没有落到地面,他就已然感觉到这片区域上充斥着浓烈的死亡威胁。空气仿佛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荆棘,刺得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在微微地发痛。
“你现在是——”简墨才开口,突然就被打断。
“啊——”
不知何处传来惨叫,声音乍起立断,重新回归寂静,不祥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
君安的目光立刻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面色微变,再没有刚才笑嘻嘻的模样。
“大哥,你先带父亲离开。我晚一点来。”他脸上的线条紧崩,眼睛没有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开。
“我有简要保护,你专心做你的事。”简墨立刻说,“我来这里不是参观旅游的。”
去的时候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简墨还是被眼前的惨景。
大约有十数条成人大腿粗的红头蜈蚣正趴在士兵的身体上啃噬他们的身体,长长的触须来回摆动。士兵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丝毫不能反抗,只能躺在地上任由他们啃食。
巨型蜈蚣啃噬速度非常快,从他们听到惨叫到抵达不过三十秒的时间。三个士兵的身体已经被啃去小半,剩下的肢体却还在抽搐,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绝望的神色。
“没救了。”君安瞪着红眼睛,拔出□□,利落给三人一个痛快。
所有的巨型红头蜈蚣闻声向三人扑过来。它们在他昂然扬起半个身体的时候,简墨能清晰地看见它们狰狞的口器中分泌的白色粘液,向他们喷射过来。
简要的空间隔离无一遗漏地挡住了这些一看就知道有害的物质。
“还要看吗?”君安神色黯然地问。
简墨深吸一口气:“继续。”
远处的黑点□□间逼近,被击中的人立刻发生爆炸。
泛亚军队的异级立刻撑开防护盾,但下一秒地面就破开,十数的巨型红头蜈蚣趴出来,首先直奔异级纸人,直奔他们脖子、腹部、大腿等大动脉血管,一口下去,血溅三尺。等到攻击范围内的异级纸人失去攻击能力后,又开始攻击其他士兵。
红头蜈蚣的外壳对物理攻击和异能攻击的防御力似乎很高,简墨发现士兵们往往攻击好长时间才能让蜈蚣重伤死亡,这个时候被攻击的人已经死透了。
战场上死伤惨重,惨不忍睹。
他站在那里,脑海里不断地斗争,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插手。内心被两只手来回拉扯,十分难受。从道理上来讲,他是坚决反对泛亚持续对纸人自由联邦的攻击,但眼前的这一切,让他又无法不同情着这些奋勇杀敌的士兵,憎恶着联邦军队。
“别看了。”简要站在他身边,“已经够了。”
“我可以说够了,也可以随时离开。”简墨摇摇头:“可君安他们,还要在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一声‘够了’。”
简要默然,不再劝他。
“这种红头蜈蚣是纸人自由联邦那边的新发明,能够感应传递异能的纸人,然后攻击他们的要害致死。”君安配合战友解决完所有的敌人后,一边指挥士兵将阵亡者的遗体收拾好,一边对简墨说,“因为没有发动攻击前,和正常蜈蚣一样,不会发出异能波动,又常常躲在地下,所以很难发现,非常棘手。”
不知道是已经麻木了,还是出于一名军人的素养,君安的脸上已经没有激愤之色,冷静地处理着一切。反而是简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十分难看。
君安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认真对简墨道:“我知道,父亲让我们来,本意是想缓解纸人和原人的关系,让无论是原人还是纸人都能少受伤害。”
“所以,按道理说我不该有什么立场偏颇。”君安表情微苦,却是笑着说,“可是,父亲,我也是一个正常人。这里都是我一起背靠背肩并肩的战友,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我不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