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作品:《卿卿吾妹

    “啊!救命!阎王爷来收我了!救命!”她像是疯了,举止异于常人,绿悠被她揪掉一大把头发心疼得直落泪。两侍卫上前欲制住卿卿,谁知她的力气大如蛮牛,叽哩呱啦不知道在叫什么,两侍卫面面相觑似乎拿她没办法。趁此机会卿卿冲到门处,未曾想被萧清堵了个正着,他两手撑住门不让她出去,卿卿抬头正好撞到他的眼眸,几分怨情几分怜。不知为何,心似被这般的眸化了去,一时间思如潮涌,连装都要装不下了。
    “啊!阎王爷!阎王爷来了!”
    卿卿惊声尖叫,随后跳上床榻将自己裹入被中,她装疯卖傻,故作害怕在那里瑟瑟发抖,口中犹如念咒含糊不清地吐出几句。
    “快把大夫叫来。”萧清扫了眼地上狼藉对绿悠吩咐,绿悠吸吸鼻子吞下委屈出门去请。没过多久,大夫便小跑而来,卿卿故意抓撩大叫不肯让他靠近半步,萧清干脆命待卫将她按住,待她耗了力气才让大夫上前把脉。
    卿卿的医术可要比他精湛,她从医书上见过失心疯的病症,这种疯病脉象与常人无异而神志却是焕散不济,只要装得入微别人定察觉不了,落入萧家人的手中装疯或许是唯一出路。果不其然,那位老医把脉许久也得不出所以然,只好对萧清说:“可能是她从崖上摔下伤了神智,这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这番说辞萧清自然不信,他走到榻边伸手翻开卿卿眼皮,卿卿的眼珠儿就在那儿无序乱动,双目无神眼不对焦,看着的确如医士所说。
    “算了,先派人把她看着吧。”萧清松开手,吩咐左右侍卫。卿卿暗舒口气,心想对待一个疯子他们也没法子,她必须逃出去,必须要告诉哥哥自己还活着,可哥哥如今在哪儿?他现在是否安好?
    “找到了!我们找到马了!”
    有人兴奋大喊,董忆闻声回头,就见不远处的河岸边躺着一匹死去的青鬃马,找了三天冒着大风险才到了这儿,可连卿卿的一片衣角都没寻到别说尸首。他深吸口气,掏出羊皮囊子灌满水,接着就走入旁边密林中。如今的翊卫骑几剩下十八人,其余七个则是索喀手下,他们被困在这片林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每天还要防敌兵侦查偷袭,然而众兵之将已没了威风,形如枯稿地坐在地上不吃不喝。董忆不知道该怎么劝,正是要提升士气的时候赵墨却像死去一般。
    和硕公主不敢朝赵墨靠近甚至不敢出声,若是没记错那天他的确是想杀了她,其实她也不想让卿卿死,要怪只能怪卿卿命不好,可这话赵墨根本不听,他就像入了魔障在滔滔河浪里找一个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的人。
    不过三天,赵墨似乎老了许多,曾经合身的铠甲空落落地搭拉在身上,他失魂落魄地如堆烂泥瘫在那儿,神神叨叨地摸遍全身上下,他找不出一件卿卿留下的东西,一件也没有。赵墨骂自己太蠢,为何不在走前带上她的耳坠傍身,哪怕剪段青丝放在胸口也好!要怪只怪自己盲目自大,太相信那个姓凌的,结果不但害了翊卫骑的弟兄们,还害得卿卿丢了性命,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死的人是自己啊!
    卿卿,你在哪儿?都是哥哥不好,我不该走这条路!如果你能回来,我愿意拿我的命来换!赵墨垂着头暗自呢喃,心痛得似化开一般,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她,想着他们还没有完成的事。或许他们应该留在秦州,买块田地做个农夫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可是他忘不了那些仇恨,更忘不了作贱小妹的禽兽,可如今妹妹死了,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
    隐隐约约,赵墨似乎听到了她的轻唤,他蓦然抬头就像被根看不见的细绳牵了起来。众人诧异地看着他而他混然不知。赵墨便追着风中轻吟神差鬼使地往林中深处走去,微风拂面他忍不住闭上双眼,忽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落在他的肩头,温婉的气息就荡在耳边,她撒着娇一边又一边地唤着“哥哥。”
    “卿卿。是你吗?”
    赵墨情难自禁不由热泪盈眶,可是当他把手放到那个位置却摸不到那只小手,卿卿不在这儿,他的妹妹不在这儿……
    “啊!不!!”
    这一瞬间,赵墨彻底崩溃了,他两手捂住耳朵跪趴在地在那里咆哮哀嚎,董忆他们听到动静接连赶来却见他像个哭蔫的小娃蜷缩成团。在这样下去定会出事的!董忆上前相劝,赵墨突然像只发狂野兽将他摁倒在地,血红的双眼满是邪气,犹如魔瞳叫人心惊胆颤。
    “我要杀了他们!一个都不放过!”赵墨一字一顿从牙缝中逼出这几个字,扭曲的面容狰狞不堪,他松手起身然后朝河道边走去。董忆脸色刷白,过了半晌才勉强爬起。赵墨像是神游归来,忽然之间就恢复常态,他集结所剩的二十几名兵士决定要夺回清水。
    这二十对万谈何容易,可赵墨轻而易举地潜回清水镇将凌将军打了个半死,然后将他一家老小挂在城头上。他把副将绑在粮仓内烧死,又将敌军军使开膛剖肚,群龙无首那些乌合之众也就缴械投降。
    次日董忆率残余人马杀回城中,赵墨命人在城中架上大油锅,然后将凌将军架在油锅之上,接着就在众目眈眈之下一刀一刀割去他的皮肉。看自己的肉落到油锅里滋滋作响,鲜血腾出焦味,凌将军的魂魄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一心只求快死,赵墨就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割了绳子把炸了个透,那凄厉无比的惨叫几百里远都能听见,这城中大小将士无一不胆寒,跪在地上的叛兵当场吓晕好几个。凌将军没得好死,他的家眷也全都遭殃,赵墨得了城之后便把女眷扔到军妓营绑在椅上随人蹂躏,下场惨不忍睹。
    “趁我没把她杀了之前,你派人送她回去。”赵墨呆坐在卿卿的妆镜前一边抚着木齿梳一边小声而道,董忆就这样看着他,好似从来不认识这个人。过了半晌,董忆颔首回道:“我这就把公主送走,这几天你累了,你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知道了,多谢。”赵墨低声呢喃,两眼仍望着手中梳子不为所动。董忆无声叹息,径直退到门外轻轻地合上房门。
    第104章 闺蜜毁人生
    董忆知道赵墨并非说笑,所以当夜就护送和硕公主回西夏。和硕见识到了赵墨的厉害马上打消掉了招他为驸马的念头, 到了西夏王宫之后, 她一见父王便埋头痛哭起来。安夏王心疼这个宝贝女儿, 明知道她溜出宫又偷了令牌也没过分责怪, 只让她回宫好好歇息。和硕心有余悸,她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躲在殿后偷听, 似乎是怕董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如今前方军情时时来报,安夏王知道凌将军叛变, 但不知道卿卿跌落悬崖, 更不知道她是为了救公主而断送性命, 问董忆前方军情时他还特意问起卿卿如何。
    虽然和硕未透露半句,可董忆早猜到卿卿的死与她有那么点关联, 可人家毕竟是公主而且无凭无据也不能瞎说, 细细斟酌之后他便一五一十地向安夏王禀报并道:“此次流霞关之劫实在惨烈, 翊卫骑伤亡损重,赵医士坠落悬崖生死不明, 找了五天未见其尸首。”
    话音一落,安夏王脸色突变, 张口结舌双目瞪大,整个人僵在那处许久未缓过神。董忆颇为诧异,只觉得安夏王如丧考妣, 悲痛得过了头。和硕公主见此更不敢把真相说出口,她躲在帘后哭哭啼啼,心里念了千百个对不起。过了半晌, 安夏王才收起悲色掩住眼中闪烁道:”众将辛苦,本王铭记在心。本王现在有些乏了,先去歇息片刻,董将军暂时留在这处吧。”话落便默默起身离去。
    当日没过多久,安夏王就下旨给有功之臣加官封赏,战死沙场阴魂也有了个交待,至于卿卿他竟然首开先河追封其为怀阳公主。此事一出可谓惊天动地,连都城皇宫都抖三抖。新君得知后就问群臣:“这赵医士是何来头,长得什么模样。”李公公鞠礼回道:“回禀陛下,其乃青洛这妖道的徒儿,曾经在宫中为先帝治疾,模样记不清了。”新君其它没听见,一心只对赵医士的模样想入非非,想了许久后他惋惜摇头,轻叹道:“定是位美人,若是为朕所用那该多好。”这话李公公听了脸都是一阵白一阵红,群臣只能垂首弯腰干笑几声。
    转眼,卿卿被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半月余,这半月来她整日抱着绣枕裹紧丝被装疯卖傻,有人进房她便缩到角落里,还故意将菜汤倒在送食婢女身上抓拉人家头发,隔三岔五的就能见婢女边哭边从她房里跑出来,不是衣上沾着油污就是头上挂着菜叶。大夫对此毫无办法,每天只开些定神静心的方子硬是给卿卿灌下。一喝这药卿卿就觉得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到了晚上更是噩梦连连,时常会梦到有人进门。
    卿卿真要疯了,她分不清真假虚实,只是做着一个又一个冗长的怪梦。她生怕自己忘了日子就偷偷地在墙角做上记号,每多一道划痕心便沉了几分。过这么久不知道哥哥是否安好,她希望他能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希望能与他早日重逢,可是如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身在何处,逃走又谈何容易。
    卿卿低头看着栓住她手脚的长链,无数次想要把锁解开,好不容易摸到门道窗外便传来此许动静,她听见后连忙把手缩回去,然后裹紧身上丝被如同摇椅前后摇晃,盈盈水眸敛了精光顿时变得痴钝无神。
    进来的人是绿悠,此时她已褪去一身布衣,穿起了绫罗锦戴上了金头钗,原本不出挑的样貌倒因这身打扮变得可人。见到卿卿正用脑门撞墙,她急急地放下手中药盅将她拉到旁边,随后又掏出丝绢替她将脸上脏污擦干净。
    “今天怎么了,吃东西都吃到脸上了,指甲怎么也咬破了……嗳,别咬!再咬就出血了。”绿悠仍像以往那样细心体贴,似乎还把卿卿当作好姐妹,可是她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把她的好心肝踩得粉碎,卿卿以为她们同命相连、情如姐妹,却没想到她就是那个背后捅刀子的人,她很想知道为什么绿悠要站在萧家这边,难道她还没受够他们的凌辱暴虐吗?
    “唉……其实我不希望你成这样,也不想你被关在这儿。只是你有喜欢的人,我也有喜欢的人,若他们无怨无仇那该多好。”绿悠一边替她擦着手上污物一边垂眸低语,似无心又像有意,或许她以为卿卿真的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卿卿两眼空洞漠然,心里却在暗暗琢磨听到的每句话每个字。她所喜欢的人会是谁?就是为了那人才狠心出卖她的吗?她思忖猜测,已然知晓了几分。
    绿悠呆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收拾好屋子方才离去。守卫对她很恭敬,说话也客气,卿卿屏气凝神细细聆听,细碎的脚步声像是往东而去。绿悠穿过庭院入了望月轩,随后轻轻叩响书斋雕花门。门后有人轻唤,她心弦轻颤,不由抿起红唇羞涩浅笑,入门前特意抬手扶下发髻又低头理整绣裙,上下细细拾掇了番后才推门而入。萧清闻声抬眸看来,莞尔一笑后便低头继续勾描纸上芍药。细长玉指持着青竹笔杆如水而过,娴静之间气胜雅兰。绿悠见之脸颊发烫,连忙垂眸收敛眼神,转身合上雕门。
    “二爷今天好兴致,好久没见您作画了。”绿悠说得异常温柔,细声如泉水叮咚。萧清不以为然地轻笑几声,接着搁笔净手从茶案上端起玉盏抿了小口。
    “好久没画不免生疏,怎么看都不满意。”
    “怎么会呢?二爷的画栩栩如生,那些文人雅士为了您的手笔可争破头了。”绿悠边说边走到案旁对着纸上繁花细细端详,过了片刻由衷赞叹道:“这花儿画得多好看。”
    “呵呵,喜欢吗?喜欢就送你。”萧清眯眼笑道,一双桃花眼魅惑诱人。绿悠又涨红了脸,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目光低头浅笑。萧清走到其身侧,自然而自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接着随意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这几日辛苦你了。”他低声轻吟,声音听来正经,而人却像麦芽糖黏在她身上。绿悠心儿狂颤,丝丝甜密荡漾开来,她迫不及待地埋首在他怀里,贪恋他身上的淡淡雅香。
    “不辛苦。绿悠不知道怎么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说着,她不由收紧双手狠狠将他拴紧。萧清轻笑着拍拍她的臂侧,挑下俊眉戏谑道:“你再用力我就被你给掐死了。”
    “呀!”绿悠连忙松手,情不自禁地偷摸下发烫双颊。
    “今天她如何?”萧清又问起卿卿,每天他都不会忘记有那么一个人在。欢喜转眼就冲淡不少,听到他问绿悠就莫名难过,逗留在鼻尖的雅香流转口中就成了说不出的苦。
    “还和前段日子一样,没什么起色。”
    “你觉得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绿悠认真琢磨了会儿,小声道:“我觉得不像装的,毕竟这么高掉下来没死已是万幸。”
    萧清微微点头,俊眉微蹙略有所思,转过身时他又露出张笑颜,柔声道:“辛苦你了,你先去歇息吧,有事我会找你。”
    绿悠挡不了他的笑,心里想要留下嘴上却说了“好”,她静静退出书斋,关门刹那心头莫明其妙地变得空荡荡的。原来是他笑得假,而她却太当真。
    “老爷在世的时候宠你,如今你哥哥也喜欢你,你已经占了这么多人的心了,为何还要霸着他不放呢?”绿悠又回到那处对着墙角里的疯婆子凄声问道,无奈还是愤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而卿卿并没有回答,她依旧痴痴地盯着地,像不倒翁似地前后摇晃。
    药端来还没有喂下,绿悠呆坐许久终于忍不住从袖中拿出包小黄纸拆开,颤巍巍地将里面白粉沫混入药汁里,随后端到卿卿面前。卿卿看得真切,心都寒透了,不久前她俩还是金兰姐妹,今天她却想下药害她。卿卿扭头不愿喝,绿悠灌不进她的嘴便叫来门处侍卫让他们按住她的手脚。
    卿卿尖叫挣扎,叫声凄厉如同鬼嚎,她无意间挣断了脖上红绳,一枚铜钱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正好被一人捡起收好。药碗见底,绿悠心上的大石便着了地,她一松手,卿卿就软绵绵地倒在木榻上半死不活地喘气。突然,门外响起一阵铁甲铿锵,绿悠打起冷颤,连忙将手中药碗收好。“嘭”的一声,门被人用力踹开,门风凌厉狠劲十足,绿悠还没回神就被闯进来的重兵拎起胳膊赶了出去。被赶出门前她抬头一看,没料来人竟是萧大公子,他横眉怒目,冷漠得不近人情,除了那个疯女人谁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怎么会收到风声的?!绿悠心里狂颤,萧清可是有意相瞒,萧涵得知此事定是怒极,她顾不上手臂辣痛踉踉跄跄地跑到望月轩去通风报信,而此时药效已起,卿卿虚软无力地躺在那处,犹如羔羊任人宰割。
    第105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萧涵一入门,左右侍卫就退出去死守门边。不知绿悠下得什么药, 卿卿昏昏沉沉四肢无力, 见他逼近逃不能躲不行。突然一只大手似铁钳一把卡住她的脸颊, 生硬硬地把她从榻上拎起来, 他的冷眸就似把无形刀刃正一点一点地削剜她脸上的每一寸。卿卿腮肉酸痛难忍,呜咽不清地无力挣扎。萧涵冷笑, 轻轻地松开了手,她就像沉砣落回榻上。
    “你以为装傻就能骗得了人吗?”他寒声问道。卿卿两眼朦胧地瘫在那处, 嘴角还沾着先前的药汁, 她身上飘着股酸味儿, 乱蓬蓬的头发邋遢不堪,这让向来爱干净的萧大公子一阵恶心。他不由怒火中烧, 伸手将她拉下床榻拳脚相加。
    “不识抬举的贱货, 不是说要我的命吗?我人就在这里, 看你怎么拿!”
    卿卿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牙忍痛承受他莫明其妙的怒意。听到她的呜呜轻泣, 萧涵似乎气消了,一边喘息一边揪起她的头发拖到面前, 阴笑着道:“我的命,你还要吗?”
    话落,卿卿突然痴笑, 尖细奇怪的笑声如同鬼泣,她抬起头装着傻样“哧哧哧”地朝他吐口水。萧涵横眉怒目,抬手狠狠地抽她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这一掌力道狠劲, 打得卿卿满嘴是血,尝到这股腥味卿卿忍不住干呕,两手撑着地想躲入墙角。萧涵就像只戏鼠老猫,冷笑着踩在她的头上用脚碾转几下。
    “瞧你如今这模样,比娼妇还不如。我喜欢你,你便是金镶的玉做的;我不喜欢你,你一文不值!”说罢,他狠狠地踢中她的小腹。卿卿吃痛地蜷起身子,一面干呕一边流泪。
    萧涵抽出随身匕首,左手一把托起她下颚,右手上的尖刃狠狠抵上她的眼眶。刀锋逼人,眨眼间卿卿脸上便多了道血痕。
    “你欠我一只眼睛,今天我要加倍讨回。”话落,他作势剜去她的双眼。卿卿心头一颤顿时落了泪,她怯怯地抬眸看他,如受惊小兔怕得瑟瑟发抖,嘴里还呜哩呜哩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望着这双盈盈泪眸,看到她脸上被他打出的红肿,萧涵眼中的狠厉慢慢化去,手上的匕首犹豫不决,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恨?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嘭”的一声巨响,萧清破门而入,他看到此情此影顿时白了脸色,忙不迭地冲上前拉住胞兄。如此一来萧涵心中怒意更甚,他用力推开萧清将匕首刺入卿卿右眼。萧清见状扑上去用手去挡,利刃直接刺入了他的左手背,他不由叫出了声。萧涵大吃一惊,连忙把手松开。萧清忍痛拔出匕首并将它放入袖中,随后挺身挡在他俩之间。
    “哥,你这是怎么了?”萧清蹙眉轻问,丝毫没去在意手背上狂涌的鲜血。萧涵又气又恼,心中郁结无处可泄,但是见到弟弟满手是血他不得不心软。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拿药来!”萧涵寒声命道,身后侍卫一抖擞连忙跑去拿药然后将药奉上。萧清随意地包下伤处接着将袖中匕首还给了萧涵,此时卿卿已挪到墙角抱着脏兮兮的绣枕一边抽泣一边发抖。
    萧涵眯了下冷眸,嘲讽似地笑着道:“你该不会心疼她,故意要挡在这里吧?”
    萧清摇摇头。“我怕你一失手弄死了她,我们手里的棋子也就没了。”
    他神色镇定,看不出一点心虚痕迹。萧涵侧首看看卿卿,随后又看向自己胞弟,冷声道:“其实她死了也不打紧,留她在世还不如早点送她去黄泉,好让她和奸/夫相会,这样我们倒省心了。”
    啊!怎么会?!哥哥……哥哥他……死了吗?!卿卿惊愕万分,脑袋似被炸开般一阵嗡鸣,接着萧家二人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只是不停地想着哥哥、哥哥。心就像被撕碎,想哭也哭不出来,卿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哥哥会死,如果哥哥真的死了,他们没必要把她关在这儿!她一定要逃出去弄个明白!
    此时此刻赵墨没收到半点卿卿的消息,凌将军虽死但清水镇的军力已是七零八落,转眼就落到了燕军手里。他带着仅存的几支兵马退回秦州,路上正遇到了侥幸存活的陈旦。兄弟们能死里逃生自然格外高兴,但赵墨像是变了个人,失魂落魄地骑在马上,如断线人偶随时随地都会倒下。
    卿卿死了,连尸首也没找到。陈旦得知此事悲痛万分,把那些刽子手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再怎么骂也提不起赵墨以及其部下们的士气,好像卿卿一死,震威四方的赵将军也不复存在。平时能看出这两兄妹感情深厚,然而迟钝的陈旦并没往那处去想,他只以为赵墨少了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才一蹶不振。见赵墨像死去一般,陈旦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不像董忆这么会说话,只好默默陪在赵墨身侧做个好兄弟。
    回到秦州,赵墨不操练不说话,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现在他仍没接受卿卿已死的事,他就当她是走了或是随青洛入了深山,总之她早晚会回来的,可是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他深爱的小妹杳无音信,晚上做梦也没有梦到她,他多希望她能托梦与他说几句话,告诉他哪里可好,有没有挨冻;有没有受小鬼欺负,然而她的魂魄并未归来,难道是她在责怪他这个做哥哥的所以不愿意回来吗?赵墨万念俱灰,卿卿走了他连想活的念头都消失了,深陷的眼眶每每含泪,人瘦如柴形同枯稿。
    “卿卿……你在哪儿?”
    “哥……”
    卿卿梦中呢喃,突然一阵寒意袭来,她忍不住打起冷颤。见睁开眼时屋内空无一人,窗外也已天黑,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晕过去前她只记得萧涵又狠打了她一顿还说要让她做娼妓,最后是萧清说了好话让她免于此劫。卿卿心里感激,念着旧情她无法去恨这么一个好人,可是他们毕竟势同水火,她不可能为了萧清而害了自己害了哥哥,既然他能对她好,那她也能利用他逃出去。想来有些不光彩,但这也是唯一能逃走的法子了。
    正当卿卿想得入神,门外又有脚步声,她紧抱着绣枕缩到角落心快跳出嗓子眼,其实她还是很怕那个男人,怕他对她再做出同样的事,他不但毁了她的一切还想继续折磨她,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会对她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将她弄得不成人样才满意。
    “咯吱”一声门开了,伴着毛骨悚然的寒意。帘后人影晃动模糊不清,然而听到这脚步声心里的大石便落了地,卿卿尽量把自己装得可怜,拨开额前碎发好让他看清脸上的伤。萧清掀起纱缦刹那也的确是愣了一下。他就立在榻前,手中的烛光晕染出那双俊雅清秀的脸,他穿着竹青色锦袍,腰上系了根白玉带,这就跟那晚与她幽会时穿得一样。
    萧清凝视了她许久,方才将手中药盘摆到床边小案上。见他把手伸来卿卿抖得更加厉害,眼泪如同断线珍珠直往下掉。他伸手她往后缩;他再伸手她再往后缩,来来回回萧清异常无奈地柔声而道:“别怕,我不会打你。”
    他就像在哄个三、四岁的小娃,手里还亮出李家脯子的酸杏。卿卿低头看着那油亮半红的蜜饯慢慢放下戒备。萧清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然后掀开她身上长袖。白嫩的手臂上全是瘀痕,红得泛了紫。他拧起眉头貌似很心疼,接着他就拿起药酒洒在她的伤臂上。
    “嗯!”卿卿吃痛地哼唧一声,马上把手缩回去。萧清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放柔声音笑着道:“别怕,这个疼一下就好了,来吃个杏脯,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他取了枚酸杏递到卿卿嘴边,卿卿看着柔光中的星眸一点一点张开嘴。见她听话萧清笑了,他似乎又回到从前,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萧二公子。他细心温柔地替她涂上药酒,不轻不重地揉散瘀痕,还时不时地抬眸看看她莞尔而笑。
    “当初是我错怪你了,想来有些后悔,或许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让我远远地看着你却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他像是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卿卿呆呆地看着他一脸茫然,萧清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是我没用,那时我害怕了,我本应该挺身而出可是我腿都在抖。你不肯跟我那是自然,我软得像泥,根本保护不了你。你说得对,所以我不配。”
    卿卿依旧没听明白萧清指的是什么,她看着那双细长如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起儿时,他的确从来没把她当下人看,处处都为她着想,还冒充哥哥写信让她开心。想起他的好,她的心便软了下来,他眼中隐隐的痛苦看得她心里难过,差一点忘了自己在做什么。药酒碰到伤处钻心的痛,卿卿顿时清醒了,她怕自己会装不下去,连忙推开萧清大哭大闹就像疯病发作。门外守卫听到动静立即破门而入,一个按手一个按脚将卿卿摁住。卿卿挣扎到无力,不知不觉就昏死过去,萧清忙命他们把手放开,上前探下她的脉息。
    “没你们事了,全都下去吧。”
    两侍卫拱手领命,接着就退回门处,萧清小心地替她盖上丝被,然后端起药盘出了门。听到脚步声渐远,卿卿不由松了口气,然而萧清刚才的言行却在不经意间烙在了她的心底。
    院中已是万簌俱寂,萧清穿过月牙门洞走到望月轩,就在进门之时暗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侧首看去只见萧涵走了过来。
    “套出话没?”萧涵问道,他永远摆着张不近人情的脸以及目空一切的冷傲,在他面前也是如此。
    “没有,她真的傻了。你下手太重,差点没把人打死。”萧清露出玩世不恭的风流样,俊眉微挑像是戏谑。
    “你心疼了?”
    “呵呵,怎么会。”说着,萧清从怀里拿出一枚鱼形玉环绶递了上去。“你又不小心把这个弄掉了,刚才正好捡到。”
    话落,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像常态的阴冷。萧涵微微一怔,惊诧稍纵即逝。
    “谢谢。”说着他伸手接过,目光随意地落到萧清伤手上。“你的手没事了吧?今天早点歇息,趁他们萎靡不振,我们不能失了良机。”
    “放心吧大哥,你也早些歇息去。”语罢,他转身入门。萧涵冷冷地望着,手中玉环变得无比烫手。莫非他知道了?
    第106章 萧二公子的秘密心事
    “笃笃”更鼓响了二下,望月轩内仍亮着灯, 迷离光晕染上碧云纱, 朦胧勾出一人剪影。绿悠端着烫羹小心而入,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馥郁香气, 不过片刻人就轻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