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作品:《时间的囚徒》 “我看上了你的孙子,我想要他。”那个声音如是说,直截了当,依然平淡而不容拒绝,“把他送来做我的情人,同时他必须接受我的所有求爱和求欢。”
阿奇勒一下子惊醒了,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望着漆黑的屋顶和窗外的月光,梦里的那个声音依然清晰地回响在他耳边。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声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把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精灵族未来的精灵王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东西做供其享乐欢愉的玩物或情人?
阿奇勒决定装作不知道,假装没有做过这个梦。尽管这使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再度听到了来自那个声音的警告,那个声音冷冷淡淡地提醒他如果想要违约不支付报酬,他将受到双倍的惩罚。
阿奇勒在梦中苦苦祈求对方宽宥一些时日,告诉对方他需要和自己的孙子商量一下。
那个声音沉吟了片刻后大度地同意了,但要求他在三天内必须履行诺言支付报酬。
阿奇勒醒来后紧急把精灵王唤来商议对策。他没叫来贝非勒斯,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因为他依然不打算把贝非勒斯交出去。
精灵王众多的私生子在此时派上了用场,阿奇勒挑选了三个和贝非勒斯相似但又各有千秋的私生子,为他们特别额外封了王子的封号,然后让护卫护送他们前往生命之森。
他这里利用了那个声音话中的漏洞,反正对方只说了要他的孙子,又没有指明要哪个孙子。虽然他心知肚明对方指的应该是去过生命之森、和祂有过交流且最名正言顺的光精灵王子贝非勒斯,但是他可以装糊涂,这些精灵王的私生子的确也是他的孙子没错,他可不算违约。
而且阿奇勒心中还抱着侥幸心理,他听出那个声音只是想要一个情人。而他挑选的三人都和贝非勒斯年龄身形相仿,性格各不相同,但都很讨人喜欢,说句良心话他所挑的人在调情和取悦人方面应该比他不解风情、多年来身边只有一个暗精灵奴隶、从来不搞暧昧的孙子贝非勒斯强多了。
说不定那个声音相中了这三人,觉得喜欢,自然也就不再执着于贝非勒斯了。
即使对方是想要光精灵族的王子做情人,现在那三人也有王子的封号、身份和地位,也可以满足需求。
阿奇勒的算盘打得很好,但那个声音却全然不买账。
他所派去的三名新王子和他们的护卫甚至连生命之森都进不去。那个声音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更令阿奇勒不安的是金谷之城附近又开始出现了暗精灵叛军的踪迹,而且据密报显示他们甚至拥有比之前更强的力量。
那个声音明显已经动怒了,而且控制权和主导权一直在对方而非己方。阿奇勒很清楚“双倍的惩罚”可能意味着什么。
迫不得已,阿奇勒又召来精灵王和贝非勒斯共同商议。
贝非勒斯听完祖父的讲述后感到极为吃惊,因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生命之森中的那个声音,以及自己同对方达成的交易。
从生命之森回来后他一直过得相对轻松,叛乱也被顺利解决,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过着和以往一样的处理公务、吃睡、锻炼、学习、和梵那因亲热的规律生活,生命之森的事已经完全被他抛之脑后。
他也不由得感到一丝疑惑,对方会去向祖父索要报酬,为什么却不来直接向自己要求支付报酬?
如果对方向自己要求报酬而自己没能及时支付怎么办?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永远失去梵那因?
想到这里贝非勒斯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最终贝非勒斯做了决定:“我再去生命之森看一看吧,看看祂究竟想要做什么。放心,我会没事的。”
他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想要他做情人,又要他怎么做情人。毕竟到目前为止那个声音虽然展现了祂的神通广大,却连面都没露,也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形态。
祂的本体总不可能就是那棵树吧?一棵树要什么情人?难不成自己也变成树去陪祂?
贝非勒斯漫无边际地想着,回到家时脸色变显得有些怏怏的,总归是看起来不太开心。
暗精灵温柔地侍候他换下外出时所穿的衣物,轻柔地吻了吻他的颈,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好像精神不大好。”
王子殿下委屈地搂上了他的暗精灵的脖子,小声控诉道:“梵,我和你说。有一棵变态的树,想要我去当祂的情人。”
变态的树?
梵那因当即愣了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暗自咬紧了牙——真不知道阿奇勒那个老家伙是怎么和他的殿下转述他的要求的。
第18章 最后一日
贝非勒斯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得要他的暗精灵使出浑身解数来哄他开心。
梵那因一边费尽心机地哄着他,一边轻声问道:“殿下,究竟怎么了?什么树要你去他那里?”
贝非勒斯靠在他的胸膛上,摆弄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自己的暗精灵听。
这些事他不想瞒着梵那因,他知道对方一向有自己的判断,也希望他能掌握充足的信息。
他讲完之后梵那因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贝非勒斯也就怏怏地趴在暗精灵地胸膛上,无聊地玩弄着对方的锁骨,一言不发,但是脸上写着明显的不开心。
“殿下不愿意去?”半晌后暗精灵轻轻问道,轻吻着他的发旋。
“可是我听殿下的描述,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厉害。他喜欢殿下,如果殿下愿意和他好,与他一起生活,他应该能给殿下很好的生活,他会很宠爱殿下,会给您您所想要的一切。能让您的统治长治久安……殿下为什么还不愿意?”暗精灵轻声问着。
“……够了。”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贝非勒斯厉声打断了。
光精灵王子仰起头用异常悲伤而隐含怒气的淡金色眼睛看着他,轻而缓地道:“我不在乎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在意他对我是好或坏。我只在乎一件事情,梵那因,你知道我答应对方的要求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要分开了。”他俯下身,轻轻亲吻上暗精灵的锁骨,微仰着头看着对方,“意味着我将成为其他人的情人,意味着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了,意味着我将属于你我之外的另外什么东西,而不再属于你……和我了。”
暗精灵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闪烁着,显然从未曾想过这一层。
贝非勒斯笑了笑,没在意对方的天真,也自然没有思考暗精灵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忽略这种显而易见的后果。
“但是我没什么选择。”贝非勒斯道。
不仅仅是祖父所做的交易,他自己也曾和那东西换取过东西——他当时索要的是梵那因的平安,如果他不给对方其所想要的报酬,他担心他会永远失去他的暗精灵,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天罗地网在他开口向对方提出要求的时候就已经铺下,而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王子殿下搂着暗精灵的脖颈,主动献上甜美的唇,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再睁开眼之后淡金色的双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慵懒、骄傲以及面对面前人时独有的柔和:“所以在那之前,梵那因,好好侍候我,照顾我、取悦我、让我记住和你一起的所有感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贝非勒斯和精灵王及祖父约定好了三日后会主动前往生命之森一探究竟,但他心中已做好了准备,明白这恐怕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
因而这三日里他整天闭门谢客,什么事情也不做,什么事情也不想,只待在家中与自己的暗精灵在一起肆意温存。
他为梵那因准备好了后路,他已经废除了梵那因奴隶的身份,并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现在所居住的府邸都转移至对方名下——这在法律实现上有些困难,毕竟当今社会上暗精灵其实没有拥有合法私人财产的权利,贝非勒斯不得不动用了自己的特权来办理这些事情。
此外他还告知父亲及祖父,如果他不能回来,就赐给梵那因爵位,保护他一生衣食生活无忧。
精灵王知道他的处境,也默许了他提出的这一系列要求。
很快到了第三天的早上。
贝非勒斯知道过了今天他就要上路前往生命之森,所以格外不愿睁眼面对现实,睡醒之后也孩子气地在梵那因身上赖着。
梵那因只好轻轻地诱哄地吻着他的眼皮,放轻声音道:“殿下,该起床了。已经天亮了。”
贝非勒斯起初抗拒着不肯理他,哼唧着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夺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躲避着暗精灵的袭击。
后来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把被子掀了起来,坐直了身子瞪向梵那因,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我这次离开,可能就回不来了。而且这次我不能带你去,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
“梵那因,你这么想让我离开吗。”他垂着头,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
这是一向骄傲的光精灵王子殿下正常情况下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从始至终在他们的这段关系中都是他处于主导关系,他用他的权势、地位、力量压制并掌控着暗精灵,他命令暗精灵服从他,侍奉他,自以为是地给予对方奖励,而全然不顾对方的真实意愿及想法。
他从未考虑过梵那因的想法。他不敢考虑。
他怕对方的真实心意是离开他、放弃他所给予的一切而换回自由。他怕如今梵那因的一切行为都不是出自本意,而只是无力拒绝出自他的授意。
很长时间以来贝非勒斯都拒绝承认这点:梵那因对他很重要,在他心里,暗精灵有着特殊的位置。
而如今这一点是如此明显且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即使是他也无法否认——在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暗精灵总是他最先想到的那个人。
他把他的暗精灵捧在心里,可他却只是对方难以拒绝不得不忍受的主人,这对于贝非勒斯而言是很难接受的。
然而无论如何,让他放下骄傲去向对方祈求怜爱或是出于施舍的情感也是绝无可能。
“殿下,怎么可能。”梵那因微笑着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给他披上柔软的白色袍子,再细心地系上衣带。
“殿下,你该吃早饭了。”暗精灵柔和道,“放轻松,我向您保证,一切如您所愿。只要您愿意,今天将永不落幕,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贝非勒斯当然不会相信这明显的鬼话,但是即使是安慰也让他感到开心。
更何况此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轻响——这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子身上,但是贝非勒斯正值青春年少,平时在梵那因照料下生活极为规律,早餐、午饭、晚餐、夜宵都定时定点可以吃上。
今天由于在床上耍赖,现在比起他日常吃早餐的时间已经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了,生理反应是难以掩饰的。
贝非勒斯瞪圆了眼睛,看向暗精灵的表情瞬间显出几分羞赧和紧迫。梵那因却没在意,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肚子,又吻了吻他的耳垂:“殿下,稍等一下,我去取早餐来。”
贝非勒斯坐在偏厅的小桌前看书,果然不过片刻暗精灵就推着餐车回来了,上面整齐地摆着他最喜欢的几样食物。
贝非勒斯微微有些奇怪,因为往常送餐这种工作都是由其他侍从来负责的,并不需要梵那因亲自动手。
“其他人呢?为什么要你自己做这些事情?”贝非勒斯问道。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暗精灵避重就轻地答道,温柔地看向自己的主人,“殿下,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贝非勒斯摇了摇头,开始在暗精灵的服侍下吃起早餐,想当然地认为梵那因应该是给其他人放了假或是什么的,以便和他度过最后一个二人世界。
对方这份突如其来的浪漫让他有些意想不到,心情却因此好了不少。至少这多少证明了十年来的陪伴并不全是虚假的,暗精灵也会惦记着他。
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贝非勒斯从小就被教育情爱是无意义而奢侈,必要时必须舍弃掉的东西。所以他从未想象过一份心意相通彼此深爱的感情,婚姻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政治的筹码。
像现在这样,知道暗精灵也在意着他,对贝非勒斯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一天和之前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都没什么差别。
午饭过后贝非勒斯前去午睡,睡醒后又和梵那因嬉戏亲热了许久,他命令梵那因去把厚重的暗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开,准备靠在暗精灵怀里安静地迎来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落日。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窗外天光大亮,没有丝毫日头偏西的征兆,简直和贝非勒斯刚刚睡醒时差不多。
贝非勒斯下意识去看床头的银色小钟,却发现小钟已经不见了。
不仅如此,卧室里的所有钟表都不知所踪。
第19章 门里门外
“梵那因,我们的表都去哪了?”贝非勒斯扬起头,疑惑地向自己的暗精灵问道。
“不想让殿下看到它们烦心,所以我今天早晨醒来后就都收起来了。”梵那因自然回道,拉开窗帘后便回到贝非勒斯身边,把人拥进自己怀里,吻了吻光精灵淡金色的发梢。
自己由于过于忧心即将离开家去面对那棵变态的树,所以昨天一直频频看表,因时间的流逝而哀伤,明显心神不宁的样子,这些梵那因一定都看在了眼里。
贝非勒斯暗自想着,非但没有因对方的举动而生疑,反而感动于对方的细心体贴。
那就暂且忘记时间,至少在夜晚来临之前,他还无需担心明天的来临。
放下心理负担之后的最初一段时间里贝非勒斯是很快活的,他不再担心自己将要离开家、离开暗精灵,将去独自和一棵对他图谋不轨又神通广大的变态的树去周旋,因而可以尽情享受和梵那因在一起的最后时光,甚至不觉时间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