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想遗忘的黑色片段，又浮现在脑海里，刑天海目光里染上了一层暗色，嘴角却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是吗？李队长可真会讲故事，也很会联想，只是你说的这些话，不过是你毫无根据的揣测而已。”
    李长风见他还在装疯卖傻，一拍桌子，严声厉喝，“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刑天海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正襟危坐，身子前倾，目光笃定，“证据在哪呢？李队长不用唬我，真要是有证据你还会在这跟我闲聊？”
    李长风脸色铁青，“好，你要证据，我会让你看到证据！”他翻开桌子上的卷宗，拿出一份资料摆到他面前，“这是从你喂养的那两只藏獒那提取的dna样本，它们的毛发上，嘴角上，甚至胃里提取到的dna样本，跟宋悦的完全一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刑天海惊讶道，“你是说那两只藏獒吃了宋悦？不可能吧？不过那也只能证明宋悦运气不好，被狗咬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买这狗才一个月，还没喂熟，保不齐哪天我自己也成了它们的腹中之物，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畜生嘛，你还能指望它懂法啊？”
    李长风被刑天海的厚颜无耻气笑了，“都这样了你还能狡辩？”
    刑天海勾唇一笑，“李队长是警察，应该比我更懂法律，没证据的事我怎么能认呢？”
    李长风黑着脸出来，外头的人都已经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纷纷围上来，“李队，这家伙不认罪怎么办？”
    “去查！找到让他抵赖不了的证据！”
    “那两只藏獒那提取的证据不行吗？”林泷问。
    李长风摇摇头，“你也听见了，他死不承认，就算证据确凿，那也只能判他个过失致人死亡罪。而且那里是他家，他要是再咬定宋悦擅闯民宅，狗是因为护家才咬死了宋悦，估计判的就更轻了。”
    “可是，法医不是说，藏獒身上的提取物有煮过的痕迹吗？狗能咬死宋悦还能自己煮了啊？”
    李长风点头，“我们都知道是他煮的，人是他杀的，尸体也是他切的，可现在主要是没证据。”
    “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冷酷到可怕，彼此心知肚明人就是他杀的，但他还是这么冷静，一点也不担心。这是笃定我们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吗？”
    “哼！只要是犯罪，总会留下痕迹，他得意不了几天！”林泷冷哼道。
    李长风点头，“说的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定会有线索的。这样，我们再从头捋一遍，他杀人的凶器、切割尸体的工具、煮尸体的锅、冷藏尸体的冰箱……这些东西总不能不翼而飞。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找出来！”
    “是！”
    *
    初语虽然没有参与到这个案子中，但也一直关注着这里的情况。她倒没有打探案子细节什么的，只是注意着他们有没有结案。
    一连两天简亦承都没有提起约她吃饭的事，初语便知道这个案子遇到了困难。
    初语想了想，主动发短信给简亦承，“昨天不是说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有空吗？就在你们单位门口，随便吃点就行。”
    她都这样说了，简亦承自然不会拒绝。事实上，案子一直没有进展，他这会儿其实也没什么事，出去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第13章 拉布拉多6
    简亦承让初语点菜，初语只随便点了几个，毕竟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是真的来找简亦承吃饭的。
    初语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说，“不要葱蒜，不要花椒，他对这些过敏。”
    “好的。”
    简亦承忽然就心情愉悦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记得他的忌口。
    等上菜的功夫，初语又要了两杯白开水，边喝边跟简亦承闲聊。
    “这几天忙吗？”
    “还行，手头有个案子还没结。”
    “就是上次那个？”
    简亦承点了点头，“嗯。”
    初语浅笑着，“真没想到你会选择当警察，这一行很辛苦吧？”
    “还好，也不是很辛苦。”简亦承捧着水杯，正襟危坐，像是回答老师提问的三好学生。
    初语笑了一声，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当警察就没有轻松的。忙起来要整晚的加班，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还有什么变态杀人犯，杀人狂魔啊之类的，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
    简亦承轻轻笑了一声，“也不是经常会遇到变态杀人犯。”
    简亦承不常笑，突然笑起来让初语有一种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忽略了他那钢铁直男般的回答。
    “对了，你看着那些腐烂的、死状恐怖的尸体不会害怕吗？”初语状似好奇道。
    “习惯了之后就好了。”
    “这都能习惯？”初语一副十分佩服的模样，继而想到什么，莞尔一笑，“也是。我在医学院的时候，辅修了人体解剖课，第一次看到尸体标本后，一周都不想吃肉。后来习惯了，我们班同学都能在停尸房面不改色的吃早餐了。”
    “男生更大胆些，有一次两个男生还拿头骨当球抛来抛去。不过老师看到后骂了他们一顿，说这些标本的主人为了我们的学习贡献自己，我们要对他们心怀敬畏。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解剖实验室里陈列的那些头骨标本竟然是真的，我一直都以为是模型呢。”初语越说越兴奋，“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失手把手上拿的一个头骨摔到了桌子上。幸好头骨比较硬，没摔破，不然我一定被老师骂死。”
    简亦承认真听她眉飞色舞的讲述学校里的趣事，眼角染上了一层笑意，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
    初语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止住话头，“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好像有点那个是吧？”
    “没事。”他们办案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有些比这更血腥更恐怖。
    初语脸上笑意盈盈，内心却有些焦急。怎么能没事呢？她都这么明显的暗示了，竟然还没听出来？
    这时候，他们的菜上来了，初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先吃饭。
    她今天约简亦承出来，是想告诉他一些关于宋悦案子的线索。本来她不准备说的，因为她相信警察能很快把案子结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遇到了麻烦。所以她才想着旁击侧敲的给简亦承提个醒。只是现在看来，简亦承好像没察觉到她话中有话。
    但是这件事她又不能明说，毕竟她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一直到吃过饭，简亦承送她回去，初语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提醒简亦承一次，只得作罢。
    简亦承送初语回了家，他却没有回去，而是又拐回了局里。
    “哎，小简，等一下。”
    简亦承路过法医室门口的时候，李法医叫住他，“正好，你把这个尸检报告顺道捎过去给李队，我就不过去了。”
    “好。”简亦承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是宋悦的？”
    “是啊，不过估计价值不大，缺的尸骨比较多。只有盆骨、胫骨这些比较硬的骨头。估计是狗也啃不动，才被留下了。”李法医随口道。
    简亦承拿着报告，若有所思，走了几步又忽然回来问道，“头骨呢？头骨不也很硬吗？”
    “对啊，我也纳闷呢，头骨那么硬狗又啃不动，能弄哪去？我估摸着啊，可能还有其他抛尸地点我们没找到。”
    简亦承点了点头，没说话，拿着报告走了。
    “解剖实验室里陈列的那些头骨标本竟然是真的，我一直都以为是模型呢！”简亦承走走着，忽然就想到了初语的这句话。
    电光火石间，简亦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跑到技术队那里，林泷正好也在调监控。
    “你在看哪里的监控？”
    林泷道，“南山别墅十六号门口的，刑天海家那边都没有监控，我看能不能从这边找到点线索。”
    “你先别管这个，先帮我调一下江城医学院的。”简亦承快速道。
    “行啊，你要哪的？”
    “刑天海办公室门口的。”
    “那个监控坏了，一直没修。”
    简亦承蹙眉，“那医学楼大门口的？”
    “这个好像有。”
    林泷一边说着，一边调出简亦承要的录像，“从几号开始看？”
    “9月5号、8号。”
    “咦？为什么是这两天？”
    “开学后，刑天海只有这两天有课。”
    “好吧。”
    画面一帧一帧的闪过，两人认真的盯住屏幕，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停！”简亦承忽然开口，林泷按下暂停键，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刑天海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拿着一个快递，笑着跟学生打招呼。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林泷实在没看出来这里有什么问题。
    “你看他右手拿的是什么？”
    “快递啊，这里还能看到顺丰俩字呢。”林泷指着屏幕说。
    “这个快递盒子的大小……”简亦承比划着，沉声道，“是不是刚好能装下一个成年女性的头骨？”
    第14章 拉布拉多7
    “我们从江城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里，找到了宋悦的颅骨。混在一堆颅骨标本中，几乎很难发现。实验室的器材负责人说，他们定期清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多了一个。”
    李长风点头，“不奇怪，刑天海心思缜密，放了一个进去，自然会带走一个。”
    林泷接道，“而且带走的这个估计还是假的，容易销毁。”
    “没错，”李长风颔首，又接着道，“监控上有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刑天海换了这个颅骨？”
    “没有，刑天海比较谨慎，除了在大门口拍到他拿着快递盒子进去，他办公室、实验室门口的监控都坏了。而且颅骨上没有他的指纹，无法证明宋悦的颅骨就是他换进去的。”
    “操！”李长风忍不住爆了粗口，脸色漆黑，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刑天海，可偏偏就差了那关键的一点证据！
    “不过，我们的走访人员查到了一条线索:半年前医学院有个学生不小心摔坏了解剖实验室的一个器材，因为该生家庭困难，于是刑天海就自己掏钱买了一个补回去，学院便没有追究该生的责任。此举让刑天海在学生中广受好评。但据我们所查，那件坏掉的器材被刑天海带走了。”
    “什么器材？”
    “解剖课上用的电锯。”
    “这么说，这个电锯极有可能就是刑天海分尸的那一个？”林泷道。
    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宋悦尸骨上的切割痕迹正是电锯。
    也就是说，现在杀人凶器也确定了，作案方法也知道了，甚至连凶手都知道是谁了，可就是没办法定他的罪！
    整个办公室里气氛有些低迷，一连几天连轴转的耗在这个案子上，但却毫无进展，所有人都感觉很沮丧。
    “算了算了，先去吃饭吧，案子要办，饭也要吃。”李长风看大家都很疲惫的样子，便如此提议。这个时候，也就吃饭这件事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了。“对了，简亦承呢？怎么没看到他？”
    “哦，他刚才说出去一趟，走的比较急，没来得及问他。”林泷道。
    正说着，简亦承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进来，“李队，有重要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