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沉甸甸的秘密，那如山川海岳般沉重的责任，却让他不能死。
    在他一次一次的转世中，天道也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再次将宇宙万物的气运加在他身上。
    但可惜的是，就如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在万物法则的约束下，一个灵魂也不能承受天地气运两次。
    天道无法随意安排天道！
    这听上去很荒谬，也很讽刺。
    但却是失败了几千次后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虽然如此，但重生后的，已经不是天选之子的他，却还是肩负起了曾经的责任，默默地在守护在圣灵山等待事情的终结。
    直到华箬芊出现，他看着她，早已经磨砺的心如精金的他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还有同伴，他并不孤单！
    可是，现在……
    华箬芊的神眼被废，她天选之子的身份，以及她身上那强大的气运也随之消失了。
    止嶶仙尊脸色凝重起来，天道宁可毁了华箬芊的眼睛，也要通过那双气运凝聚才能获得的神眼侵入她的神识，现身人间，传达消息。
    事情到底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才会让天道出此下策？
    想到阴月魔尊带回来的消息，整个魔界都在找的千妖星。
    止嶶仙尊看着站在角落的姚仙依陷入了沉思。
    ***
    “尊上。”
    “尊上！”
    “尊上！！”
    止嶶仙尊被重明魔尊急切的呼唤拉回了注意。
    “尊上，有无治疗小女伤势的法子？”重明魔尊压下不满急切的问道。
    “这……”止嶶仙尊犹豫道：“慢慢将养，总会好的。”
    “总会好？”重明魔尊无力地讥笑了一声，“不知尊上的好，是变成废人如同凡人的好，还是恢复到往日仙身未损的好？”
    止嶶仙尊垂眸不答。
    被天道入侵神识，能活着已经是奇迹，恢复健康容易，但再想恢复如初，却很难。
    除非……
    止嶶仙尊眼眸微动，想起了一个办法。
    “请尊上指教！”重明魔尊立刻察觉了止嶶仙尊的异样，赶紧逼问。
    止嶶仙尊摇头，“此方法非常残酷，有违天和，还是不用的好。”
    “有违天和？”重明魔尊冷笑起来，“尊上说刚才那东西是天道吧？芊芊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难道不是拜它所赐？它都自己伤害起无辜的小女子来毫不手软，你现在跟我说天和？”
    明知道重明魔尊是激将之话，止嶶仙尊还是心头一颤，那些久远的，他都要忘了的记忆，竟然又浮上心头。
    当年的手段的确非常残酷，可是，为了万千神灵，为了三界，为了整个玉宇，他们必须那样做！
    “尊上的法子可是燃魂大法？”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止嶶仙尊见是明圣太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那个法子的确是燃魂大法，是让比伤者全盛时期更强大的仙人把自身的气机和仙力全部输给对方，为对方续命的法子，代价就是那人的性命。这个方法虽好，世间又有几人甘愿为他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呢？
    所以，燃魂大法的使用，每一次都伴随着无数的冤魂与血雨腥风。
    从止嶶仙尊的神情得到答案的明圣太子突然看着自己手里的法器，自嘲的笑了一声，“尊上放心，我不会做那夺去别人生机的混账事的。毕竟这里就站着一个该死之人。”
    止嶶仙尊从刚才起便发现了明圣太子的异样，本想安置好华箬芊后，再同他谈的，现在听出他有轻生的念头，便安慰他道：“太子殿下，帝君的坐化并不是你的原因，还请太子不要自责。”
    “哈！”明圣太子如醉酒般向后退了两步，极至顶到大殿的青金云柱，退无可退时，他才抵在云柱上，带着悲伤冷笑起来，“如果不是我上前架住她的九龙神剑，她又怎么挡不了重明魔尊那一刀呢！”
    他与仙帝之间，虽然关系冰冷，但血缘的羁绊，那些仙帝敦促他修炼，明明不耐烦但还是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往事，又怎么能说忘就忘？
    “明圣！”重明魔尊抱着生死不知的女儿，看向自己从来不曾相认的儿子，不由心中悲凉。
    “我……并没有想杀她。”
    “你别说了！”明圣太子虽然也是刚刚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重明魔尊，但他显然既不想认亲，也不想和重明魔尊谈话，“所有的原因都在我，我并不怪你！”
    “明圣！”重明魔尊抱着华箬芊的手抖了起来。
    “你闭嘴！”明圣太子一直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一刻也无法忍受重明魔尊了，“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就是不关你的事，你能不能闭嘴！”
    “太子殿下！”也被接仙帝之死打击的眼前发黑的禹英仙尊担心的看向明圣太子，想安慰他，却无法开口，他知道现在任何关心对太子来说都是多余的。
    而现在的明圣太子却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谁靠近他他刺谁。
    “禹英仙尊，现在我什么话都不想听。”
    此时他的神态已经有些癫狂，更将失了主人的九龙神剑拿在手里不住的拒绝的他人的靠近。
    “太子殿下！”止嶶仙尊见状，决定将实情到道出，“杀死帝君的既不是你，也不是重明魔尊。”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圣太子神情稍微冷静了下来。
    “芊芊是天选之子，身上有逆天的气运。当她面对危险的时候，这种气运会非常蛮横的护住她，不让她受到伤害。针对她的恶意越明显，运势的反击越强烈。”
    止嶶仙尊没有再说下去，但大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管是曾经的一界之尊，还是性子洒脱的花花仙君，心底都升起了一阵恶寒。
    一直安静如鸡的姚仙依更是吓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断的庆幸自己和兰玥从没有真的和华箬芊敌对过。
    脑海里却闪过很久之前的一次危机。
    那次她拒绝了瞿灵要告诉她华箬芊的秘密，在月光下，只身返回孤竹峰，上峰的时候，明明是闭着眼倒走都没问题的木梯，她却一脚踏空了，差点被护山神阵劈成焦炭。
    那时，要不是止嶶仙尊及时赶到弹飞了她的飞剑，恐怕她早就性命不保了。
    “难道那次差点没命也是因为芊芊的原因？”姚仙依冒了一头的冷汗。
    “……她是真的想杀死芊芊啊！”
    太英殿里沉寂了许久后，才响起重明魔尊沙哑的声音，“我不明白，芊芊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何必心狠至此？”
    众人无言以对。
    明圣太子再也拿捏不住手里的九龙神剑，任它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明圣！”
    重明魔尊再次看向明圣太子，眼中流露的不再是内疚，而是一种众人难以理解的沧桑。
    这次，明圣太子没有在发怒生气，而是木然的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接，神色几番变幻。
    姚仙依知道这是两人在通过传音入密交谈，正在猜测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就见重明魔尊掌心贴向了华箬芊的后背，庞大的紫色魔光霎时包裹住了两人。
    众人立刻明白了重明魔尊的打算——他竟然要牺牲自己恢复华箬芊的仙身！
    第192章 她是谁
    见重明魔尊不顾一切的将自身全部魔力输入华箬芊体内, 在场的几位尊者都十分震惊。
    阴月魔尊更是急的想上前去阻止，但却被明圣太子拦住，“燃魂大法一旦施展就不能停止，如果你现在打断他们，不但芊芊再也无法恢复, 重明……魔尊更是会爆体而亡。”
    “你们……”阴月魔尊胸口不断起伏, 实在不忍一界之主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重明魔尊对女儿的拳拳爱护, 他也非常了解，几息之后，他还是生生将满腔的怒气憋了下去，背身不忍再看。
    看着被紫色魔气包围的父女两人，姚仙依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无意间跌下悬崖穿到异界,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待要回想父母的样子，姚仙依突然发现她原来的记忆竟然变得模糊了。
    她连忙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细节，果然发现记忆断断续续并不连贯，正在猜测是禁术封印识海留下的后遗症, 就听到一声悲恸的哭声。
    “父亲！”
    姚仙依循声望去，发现华箬芊不但恢复了仙身, 修为也比以前更加强大了。
    以她现在的水平已经完全看不透了。
    此刻祭献完自己全部法力的重明魔尊无力的倒在地上, 皮肤萎缩，青丝变白发，整个人苍老的如同一株枯木。
    “父亲！”华箬芊看着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神采的重明魔尊泪如雨下。
    “芊芊, 不要哭。”重明魔尊此时已经虚弱的连抬手擦掉华箬芊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当日，用五行神剑威胁仙界本就是孤注一掷之举，那时为了压制你的母亲，我已经服用了降神丹，本来就命不久矣……”
    重明魔尊说道这里急速的喘息了几声，待气息平稳才有说道：“本来以为得到仙界后，能通过长生海的力量，抵消降神丹药力失效后的副作用，但……谁能想到，一番辛苦，一番筹划，到……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呢！”
    重明魔尊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他看着女儿朦胧的影像，淡淡笑道：“不要为我伤心，比起凡人，父亲已经活的够长了，在临死之前，能通过我的命，换你周全，很值，很值……”
    当重明魔尊眼中的神光完全消失，声音低不可闻之后，他的眼睛慢慢阖上，再华箬芊的哭喊声中，霎时化作飞灰消散了。
    圣灵山，龙首峰，太英殿上，唯剩华箬芊撕心裂肺的啼哭。
    明圣太子盯着重明魔尊消失的地方面无表情，双眼失神，今天的他依旧经历了太多的冲击，一颗道心早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如浮萍般孤独无意。
    华箬芊一声声的恸哭传到他耳里，他眼珠动了动，想起这是自己的妹妹，亲妹妹，刚要走过去安慰她。
    就见重明魔尊消失的地方升忽然起了一团亮光。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亮光突然如珠链般拉开一线，径直飞进了华箬芊的眉心。
    接着，被重明魔尊弃在地上的神器燎光，也飞到了她的手里。
    一丝紫色的魔焰慢慢的在华箬芊眉心显现。
    众人侧目，重明魔尊最后将然将魔界的十枚通魔令和他的神器留给了华箬芊！
    “芊芊！”
    明圣太子凝视着这个他自第一眼见就喜爱的女孩，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哥！”华箬芊擦去眼泪，一改往日楚楚动人的神情，眼神里透着坚定，“按说，咱们兄妹俩刚刚相认，芊芊应该和大哥好好叙旧，但是父亲大仇一日未报，芊芊就一日寝食难安，无心他事，请大哥给芊芊一些时间好吗？”
    “这个自然……”不知怎的，明圣太子突然觉得眼前的姑娘开始变得陌生又熟悉起来，明明样貌没变，妹妹也还是那个妹妹，他却依稀从中看到了仙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