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作品:《第二十八年春》 于好坦白说:“我不是怀疑你跟她的关系,你要是跟她有点什么早就有了对么,哪儿还能等到今天,我也不是吃醋,就是觉得很可惜,就觉得可惜,这种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当然,我知道,这不怨你,我只是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冲动,如果我不那么冲动……”说到这,她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地忽问:“如果我不离开的话,你会把话挑明么?”
“我让家冕给你送了一张纸条,你是不是没收到?”
陆怀征看着她。
“什么纸条?”于好狐疑。
“你那几天不是不理我么,我又在训练,就让家冕带了张纸条给你,家冕去班级里找你,说没找到你,就交给尚晴了。”说完,他瞥她,“怎么,尚晴没转交给你么?”
“没有。”
沉默,半晌,于好问:“你纸条上写得什么?”
“忘了。”他敷衍地说。
于好拧他耳朵,“说不说。”
陆怀征抬胳膊把她手格开,“证儿还没领,你倒是先凶上了。”
陆怀征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于好反应贼快,口气软了,“那你告诉我好不好呀。”
男人凑到她耳边咬她耳朵,慢声逗她:“我不告诉你。”
于好气势汹汹瞪他,“还有一件事。”
男人逗够了,收起松垮,正襟危坐,听她娓娓道来。
高一学年快结束时,全市中学举行篮球联赛,十八中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打入决赛,校领导给校队那几个特别批了假,除了几节正科,副科全都不用上,还封闭了篮球馆给他们训练用。
陆怀征的笔记跟作业都是于好做的。
她买了个小本子,每天笔记都抄两遍,他那份儿还特意用红蓝水笔标注重点整理好,每天傍晚送去篮球馆给他。结果于好有天吃完饭才想起来自己笔记还没给,估摸他当时应该还在球场训练,打算送回去的时候就在路边看见陆怀征跟他的朋友们大概是刚打完球坐在烧烤摊吃饭,他倒没怎么吃,穿着件白色衬衫靠在椅子上边抽烟边看手机。
他旁边坐了个女生,是胡思琪。闷热炎夏,晚霞绮丽,绯红的云层拢在他们头顶,特别和谐安静。姑娘脱了校服挂在椅子上,就穿着件黑色小吊带吃烤串,一边吃还一边拿手来回扇风,惹得少女浑圆的胸脯此起彼伏好不壮观。
男生们都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胸前的风光,有人捅了捅看手机的陆怀征,他不明所以地抬头。那人眼神暧昧,朝他边上一指,陆怀征就顺势看过去,很快就转回。然后他把烟灭了,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跟那男生侧着耳朵不知道交流了什么,两人都笑了。
那眼里的风流气,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笑起来格外勾人。
于好原本对异性抗拒这点陆怀征了解,她原以为陆怀征跟其他男孩儿不一样,那天看见陆怀征跟那些男生一样,那目光让她不寒而栗,甚至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抗拒,冷战是从那会儿开始的。
尽管她尝试说服自己,可她说服不了,所以那阵子总是躲着他。
陆怀征听得懵怔。
“就因为这个?”
“这个问题在我这里可以判死刑了。”
彼时,说这话时,两人已经被工作人员请到了婚姻登记处。
两人各做一边,陆怀征的坐姿潇洒,大喇喇敞着腿,人靠在椅背上,于好则端正坐着。
两人面前各摆着一份《申请结婚登记申明书》。
于好正在逐字逐句读,边读还边说:“反正我当时就觉得你们男生都差不多,所以先前对你的那点好感都消失殆尽了。”
工作人员瞧于好那认真劲儿,少见在结婚的时候还带翻旧账的,忍不住笑问:“那后来怎么找回来的?”
于好下意识接嘴,“后来想想,你长那么帅——”
她意识不对,嘎然而止,猛一抬头,见工作人员笑吟吟地看着她,转头瞥见,陆怀征手里举着份申明书心不在焉地看着,嘴角微微扬着,她窘迫地低下头,专心研究那份申明表,什么也不肯说了。
陆怀征只匆匆扫了两眼声明表,就没再往下看,刷刷大笔一挥在声明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大大方方一点儿也不避讳还有其他人在场就说:“那你真是误会我了,我是看了眼没错,这点我承认,但也不是故意的,胖辉要不提醒我,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跟胖辉笑得是另外一件事,等会儿跟你解释,当然了,你也完全不用把我想得太高尚,我确实也就一普通男人,脑子想的,也就男人那点儿事。”
连工作人员都冲陆怀征竖了竖大拇指,够坦诚!欣赏你!这军人就是不一样,够直白!
却不料,于好忽然抬手一格,指尖还夹着笔,“你不普通,你一点儿都不普通。”
她转头看他,“我昨晚查了,咱俩这算军婚,根据咱们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二十六条规定,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须得军人同意,比如咱俩感情破裂,我提出离婚,你如果不同意,我就是上诉到法院也基本上是败诉,除非你有重大过错,这重大过错包括,你重婚或跟他人非法同居、或你有吸毒、赌博的恶习、或家庭暴力这三条,普通人离婚哪有这么麻烦。”
“……你昨晚查这个?”陆怀征人往后仰,手臂闲散地挂在椅背上,另只手搭在手上,眯眯眼,嘶了声,声音有点邪:“你几个意思啊?”
其实是昨晚军嫂联盟里的几位军嫂给她发的。
“不是,我这不是怕咱们以后有了矛盾分歧么。”于好解释。
“有了矛盾就解决矛盾,有了分歧就求同存异,这他妈还没结婚呢,你就想离婚了?”
于好小心翼翼看着他,“我错了?”
陆怀征挑眉,模仿她的询问口气:“了?”
于好斩钉截铁:“我错了。”
他满意,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签字吧。”
工作人员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男的简直是个大忽悠!明明一分钟之前还在讨论他的历史遗留问题,怎么一转眼就把人哄的团团转,想到这,他有些怜惜地看着于好。
这姑娘也忒好骗了点吧?
盖红戳之前,工作人员很想再问问,要不姑娘你再考虑考虑,一看陆怀征这头衔,他可不敢得罪人,干脆两声,梆梆用力敲下两个大钢戳,算是彻底把他俩的命运绑在一起了。
出了民政局,春光万丈。
陆怀征低头看着手里的红本本,竟比当年入伍宣誓那会儿还心潮澎湃。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无论贫穷富有,总有一个人陪着他。
顿觉,心下柔软,似被羽毛拂过。
于好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就完了?”
他垫着本子侧头看着她,似是才反应过来:“啊,完了。”
于好叹了口气,“哎,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一想到冯彦芝那张脸,于好就有些肝颤儿。
肩膀一沉,身旁的男人已经勾着脖子搭在她耳边,吊儿郎当地说:“于好同志,你放心,既然咱俩已经把这革命友谊给升华了,以后你就我的人了,谁欺负你,有老公给你撑腰。你的任务,就是多多努力,为咱们祖国的社会主义事业生儿育女……”
老公……
于好一听这俩字,脸就烧得不行,心跳砰砰骤快。
“你怎么一结婚就变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陆陆领证啦。
离重整雄风不远啦。
第67章 第七卷 青山隔两岸 愿君百岁安(03)
领证这事儿两人心照不宣, 守口如瓶, 约好了等陆怀征从图斯兰回来再摊牌。
结果于好没忍住, 悄悄跟赵黛琳泄露了这个机密。结婚的喜悦不找个人分享, 实在憋不过这劲儿,于好当天下午回去上班就悄悄摸摸把赵黛琳拽进了厕所隔间。
“干嘛你,神神秘秘的。”赵黛琳双手撑着洗手池,人微微后仰着, 蹙眉看着她。
于好一个劲儿乐,眼睛都笑弯了,乐颠颠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赵黛琳不耐烦, 拿手推了下她的脑袋, “发神经?”
“唰——”一下, 有什么东西快速一晃而过,红彤彤的,待她定睛一瞧, 已经被于好快速藏到背后去了, 仍是笑眯眯的, 赵黛琳狐疑的目光朝她背后探去, 急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赵黛琳没什么耐心陪她耗,促她:“我开题报告还没写完,没功夫跟你这瞎扯。”
于好这才把红本本从背后拿出来,挡住半张脸, 露个亮晶晶水盈盈的眼睛,憨笑道:“我领证了。”
赵黛琳原是不耐烦地侧着脸,然后霎时间变了脸色,跟个木头似的戳在那儿,微张的嘴唇慢慢呈现o字状,最后一把从于好手中夺过那红本子,来回翻开,看完里页再看外头,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看见结婚证底下的注册编码才彻底回过神来。
“你妈知道么?”
一句话把原本高高兴兴的于好给打蔫儿了,她低着头觑她,小声说:“你先让我高兴会儿不行么?”
赵黛琳怎么说呢,冯彦芝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虽也着急她结婚,可她要是知道于好这会儿不声不响地把证给领了,还不得回去扒她一层皮,“你胆儿够肥啊,陆怀征也真敢啊,你俩这是不把这北京城捅个窟窿出来不甘心是吧?你信不信你妈要是知道了,准能给闹个天翻地覆!“
于好本来就战战兢兢的,陆怀征在的时候她还好点儿,再不济也有他给顶着,这会儿陆怀征不在,她是真有点怕,怕什么呢,主要还是怕冯女士真发疯。所以她小声说,“所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连韩教授都不敢说,怕哪天他给我妈说漏嘴了。“
赵黛琳冷眼瞅着她,“你不怕我也哪天给你说漏嘴了?“
“你最近要是看见我妈,你躲着点儿呗。“
赵黛琳哼唧一声,抱着胳膊半天没吭声,转头见于好欢天喜地的模样,心里也确实为她松了口气,好歹她俩还有一个是幸福的。
想到这,她搡了她一下,问:“跟喜欢的男人领证什么感觉?“
于好笑嘻嘻:“流星坠地,满目火花,噼里啪啦,想跟他一起燃烧的感觉。”
“……你还能再恶心点儿么?”赵戴琳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斜眼一思忖,又道:“或者就是你俩来到了民政局的门口,看见的是满山的墓地,工作人员说,来,选一口棺材吧,这就是你俩以后的家了,可是你听了之后一点儿也不害怕,高高兴兴地牵着他的手躺进去了。”
赵黛琳想一掌拍死她,“更恶心!”
那厢,陆怀征临出发前,去了趟医院。
孙凯还打着石膏吊着胳膊,嘴边还叼着根烟,见陆怀征推门进来,脸色骤然一边,下意识扬手去抄床边儿的拐手作势要揍他,“是不是你把我受伤的事儿告诉赵黛琳的?”
陆怀征没否认,大大方方进去,此时换了身作作训服,整个人硬朗又俊气。他随手拖了张椅子过来,摆在病床前,大咧咧往后一坐,拿手挡住孙凯的拐手,吊着眉梢歪着脑袋,左看右看,发觉不对劲儿:“看来我好心办坏事了?”
“你还敢提!”孙凯气不打一处来。
陆怀征耸耸肩。
那天晚上,方言也在,方言哭着说她后悔了,想跟孙凯复合,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孙凯有那么一瞬间心不坚定了,他沉默地靠着床头抽烟,心里想的也是,何必呢,何必这么折腾呢,跟谁过不是过,既然她愿意回头,那就姑且原谅她一次吧,可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你真能容忍她跟另一个男人上过床吗?不,他会变的猜忌,多疑!
孙凯当时就冷着眼看方言,手上的烟积了厚厚一截灰,却一动不动,像个泥塑小人茫茫然坐在那儿:“如果他下回还来找你呢?你能控制自己不跟他上床吗?”
方言窘迫,哭了:“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
孙凯一只脚踩在床沿上,歪着脑袋,徐徐抽了口烟,“喝醉了……”他自嘲一笑,“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家里还剩几个套我不知道吗?咱俩总共做过几次,你心里没数?就他妈一次,你告诉我,剩下那些都是谁用的?”
方言哭地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