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作品:《笔直》 这样想着,洛宇循循善诱地问:“为什么来找我商量?”
“毕竟是我俩的事情。”魏晋猜不出对方的意思,只能把心里话照实说了,“虽然事到如今,保全你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唯一还能为你做的……但我又觉得,一味地把你往外推,也许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
“也许你……”魏晋更加忐忑地观察着洛宇的表情,“也许你还不想放弃……我?”
洛宇装不下去了。
洛宇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魏晋。魏晋吓得拼命挣扎:“你干什么?李毅那疯子还不知道在不在附近呢!”
“别管他,老子高兴。”洛宇抱得更紧,“谢谢你。谢谢你终于勉强把我当自己人了。”
魏晋听他这意思,是根本没考虑第二个选项,不由得着急道:“那你怎么办呢?你不要冲动,想想未来,以后还要留校……”
“我?”洛宇心里来气,露出了一个骄傲的冷笑。又怕魏晋错过自己这个帅气的神情,松开怀抱退了半步,好让他看看清楚。
“看来以前是我太低调了,没让你认清数学系小王子的分量。”洛宇满脸狂霸酷炫拽,“留校这件事,不是我留他们,是他们留我。”
魏晋呆住了:“……了不得。”
洛宇一手指天:“李毅想拉我下水,那是撞枪口上了。我们学院哪会为了这点破事找我麻烦?一个来路不明的贴子,几个莫名其妙的证人,根本经不起推敲。闹大了还容易牵扯到少数群体这类敏感话题,对学校又有什么好处?”
“可你们院领导……”
“领导是什么段位,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你们法语系内讧,不是冲着我来的。教授是护犊子心切,想把我定性为受害人。那我不干啊,我在柜门的边缘试探了两脚,领导就决定绕开敏感话题了。放心吧,他们回头会跟你们院也打声招呼的,这事情闹不大的。”
洛宇没有明说,但魏晋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洛宇口中那教授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都想第一时间把洛宇摘出去。而洛宇那两脚就是试探给领导看的,为的是表明与魏晋共进退的决心。如此一来,领导为了保全洛宇,还非得把魏晋也一起保下来。
对领导来说不过是一声招呼的事,可就这一声招呼,其他人求也求不来。
“你要学着更相信我一些。”洛宇终于发觉自己这一手指天的动作有点可笑,默默收了回来,“别总想护着我,偶尔也来我这里寻求一下保护呗。正所谓夫妻同心——是这么用的吗?”
魏晋的眼泪酝酿到一半,又被笑意冲散了,真正哭笑不得:“好,我们一起。”
——
闻牧舟坐在教工食堂吃饭时,旁边那桌的聊天声偶然飘进了耳中。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图都是假的。”脑门光亮的数学系教授干笑道。坐在他对面的人笑着调侃他:“得了吧,就知道护着你的得意门生。”
“哪能啊,洛宇那小子你们也都见过的,他像是干得出那种事的人吗?”数学系教授瞪眼问。
“那确实不像。不过另一个当事人就不好说了,那个法语系的叫什么来着……现在的年轻人哦,那作风,啧,天天给我吓得一愣一愣的……哎,王教授!你们系里那学生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另一桌的王教授闻声转头:“你说魏晋吗?”
闻牧舟咀嚼的动作一停。
“没听说有什么处理结果啊,估计领导还没空搭理这事吧,也可能是私下约谈了……”王教授说。
闻牧舟缓缓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
魏晋——他记得申海以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一个同志好友,曾经被人言语攻击过。那一次申海没能鼓起勇气站出去帮他,事后还愧疚了很久。
闻牧舟垂着眼睛想了半晌,拿起了搁在桌上的手机。他其实一直留着申海的联系方式,只是脱掉那件“阿紫”的马甲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闻牧舟删删改改,最后发出了短短一句:“你朋友的事,需要我做点什么吗?”自己虽然跟法语系的人也不是很熟,但辗转一两个熟人的话……
等了很久,申海始终没有回复。闻牧舟转念一想,时隔许久突然又用这个号联系,感觉上确实有点微妙。更何况自己如今也没什么立场去表达关心,对方迟疑是正常的。
吃完午饭走回教学楼的路上,手机却又振动了。申海发来了很长一段回复,详细解释了事件的前因后果,最后说:“目前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但还是谢谢你。”
闻牧舟放慢脚步,打字道:“那就好。”
申海似乎生怕他说完正事就结束对话,迅速追来了一条:“你最近还好吗?”
闻牧舟越走越慢:“挺好的,一切如常。”
“之前聊过的那部美剧出第二季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闻牧舟愣了愣,想起自己确实作为“阿紫”跟对方聊过不少腐剧。申海提到的那部美剧,他私下里其实依旧在追。不再是为了写论文,而仅仅是因为他记得申海对它推崇备至。
闻牧舟踌躇良久,打了个“好”字,又删掉了。他不能顺势聊下去,否则对话会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现在对这孩子是什么想法。
他这边沉默着,那边却又发来了一段:“对了教授,你不必担心主动联系我会让我产生误会,或者带给我无谓的希望。没有那种事,千万别因为害怕这个就不给我发信息了。像刚才那样,作为朋友偶尔聊两句,就挺好的。”
闻牧舟捧着手机站在原地。
被强行当作“孩子”的人,比自己看得清楚,也比自己敢作敢当。
“我去上课了,拜。”申海贴心地补上了结束语。
第73章
第二天魏晋走进班里时,李毅的座位空着。第三天他也没有出现。
等到魏晋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整整一周之后了。
这日魏晋正陪着洛宇往图书馆走,冷不防体会了一把冤家路窄。三人相隔十米,魏晋心里刚刚敲响警钟,却见迎面走来的李毅先行停下了脚步,朝这边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什么节奏啊?”魏晋悄声问。洛宇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
李毅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靠“性取向异常”这种政治不正确的理由赶走魏晋,所以才费尽心思整出了“行为不检点”这一出,也是参考了学校从前开除一对男女生的先例。结果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却如一套降龙十八掌打在了棉花上,两个学院都是展开调查后就再无回应。
李毅还不死心地想要再试,那几个与他同仇敌忾的同学却纷纷找理由退出了。有人委婉地点了他一句,那俩人这样有恃无恐,怕是真有什么来头。
李毅冷静下来一细想,顿时冒出了点冷汗。他家里一穷二白,万一真的撞上了关系户,死一万遍都没人来救。
他怕魏晋立即反扑,连忙请了一周病假暂避风头。没想到刚一回来,就遇上那两个当事人直直地朝着自己逼近了过来。洛宇一马当先,已经走到了一步开外。
李毅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梗着脖子出声,话音里却无法控制地露怯:“我只是普通学生,玩不过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普通学生?说得好像谁不是普通学生似的……
魏晋愣了一下,隐约醒悟了什么。如果李毅是这样误会的,那让他保持这种误会也挺好。
魏晋刚刚琢磨到此处,洛宇却已经开口了:“你知道玩不过就好。小学弟,是得上几课才能成长。以后少来惹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有的是办法搞死你。”
“……”
魏晋心想:这咋就放上狠话了呢?
“学、学校也是要讲规矩的。”李毅强作镇定,“你们找不到理由……”
“谁说没有理由?你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占理吗?”洛宇放狠话放得无师自通,“真想作死就走着瞧,看看谁会先把自己作没了。”
魏晋听呆了。
洛宇径直越过李毅,走出两步,又回头道:“哦对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李毅怒道,“我?!”
洛宇也料到了他听不进去:“反正我就这么一说。”
双方擦肩而过。魏晋跟着洛宇走到无人处,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你就不怕以后露馅啊?”
“没事。”洛宇满不在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拼的就是个气场。”
“你这语文学得……”
“是不是别开生面、惟妙惟肖、鬼斧神工。”数学系小王子永不认输。
魏晋险些笑出声来,心里一片柔软:“是是是,我哥什么都厉害。”
沉默了一段路程后,洛宇忽然又开口了:“魏晋,我想过了,你还是申请去法国吧。”
“……”
“别把自己困在这儿。去交换一年,逛你想逛的那些什么馆,看你念叨的那些什么剧,多认识一些那边的人,听听他们的想法。”洛宇停下脚步望着他,“我们还这么年轻。你都还没看明白这个世界,设计什么未来呢?这不是坐井观天吗?至少等一年后再设计吧。”
魏晋没料到他会在怼完了李毅之后冒出这样一番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胸口却因为话里的意思而微微刺痛。
最难的坎都迈过来了,正是情投意合之时,这个人却要推开自己。
“我不是为了你而牺牲什么……我是乐意陪着你啊。”魏晋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洛宇立即点头:“我知道,我也一样。单论私心的话,我只恨没法把你揣兜里。但我不能,即使没有李毅这一出,我还是希望你去交换。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所以决不能让任何东西阻碍你成为更好的人,哪怕是这份喜欢。”
魏晋脸上残存的笑意还未消散,整个人骤然陷入了焦虑。
洛宇已经开始畅想了:“我们天天通话,我早上一起来就找你。节假日我就飞过去……”
“道理我都懂,可万一我在那里变成了你不喜欢的人呢?”魏晋慌不择言道,“假如说,假如说我遇见了别的人,或者最后留在那里工作了……”
“如果那些人和事的权重大于我,那就一定是真的很重要了。反之,如果你一年后还是选择了回来,那也是权衡之后的最优解。”
“何必这么理智?你是圣人还是机器?!”魏晋怒道。
“都不是,我是你的学长。”洛宇拍了拍他的肩,又顺势捋了捋他的头毛,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动物。
魏晋心里也知道他说的都是正确的,可一想到漫长的分离和前路上无数的未知,就被“正确”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学长也不能逼我……”
“只逼你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等你回来,我俩就什么也别说了,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魏晋根本不想听他说下去,闷着头拔腿就走。
洛宇长腿一迈追上了他,锲而不舍地补充道:“无论哪种情况,我都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
“我真傻,真的。”魏晋说。
“我鱼尾纹都要愁出来了,就怕他哪天后悔了,跟我断了。他倒好,大大方方把我往外推,好像提前读了剧本似的,整个人有恃无恐得很。”魏晋说。
“我觉得他对我的魅力一无所知。”魏晋说。
“你说他骨子里会不会还是直的?”魏晋问。
“……”
“魏晋同志。”王芝搁下筷子严肃道,“你要是再跟我讲一句洛宇,咱俩这顿饭就别吃了。”
魏晋举手道:“最后一次申请发言。”
“申请批准。”
“我真傻,真的,我跟他掰扯什么呢,我就该采取实际行动把他推倒了。”
王芝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你把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