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一瘸一拐，极其落寞的背影，路栩差点没忍住要冲上去。
    但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在产生这一冲动的瞬间，就使劲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冷静点，路栩。是她说的，让各自冷静点，你再去讨好也没用，她只会觉得你幼稚。”
    打脸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一点，路栩抿紧了唇忍耐着情绪，不让自己再冲过去。
    等着何歆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他视野里，他又扶着墙，自虐一样磕了两下墙壁。
    路栩啊路栩，你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许是这次被打击得过头了，接连几天，何歆安的情绪都有点低迷。
    经常不自觉就失了魂一样出神，工作时还总是犯些低级的小错误，被林婉荟批评了好几次。
    连小遥这粗神经都看出来她的心神不宁，可是问她，得到的都只是一个牵强的微笑，和一个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没事”。
    几次之后，小遥不好再去问，只能偶尔变着法子给她拿出一点心爱的零食，或者给她讲网上的段子，想帮着她调节心情。
    一直到了周末，小遥还想邀请她一起去陶吧，做些手工可能会让心情变好，却被对方婉拒。
    比起做手工，何歆安更乐意借酒消愁。
    她约了杜一唯去酒吧拼酒。
    她不喜欢心情不好的时候，周围还吵吵闹闹，所以约了杜一唯白天去酒吧。
    约的是一家老店，她们两是这里的熟客，甚至吧台的调酒师小哥都眼熟了她们俩，得空时能聊会儿天。
    说来也好笑，以往都是杜一唯失恋，她陪着去夜店放纵，这一次，却轮到了她要来酒吧借酒消愁。
    白天这里没什么生意，特别是大上午这个点，店里几乎没什么人。
    何歆安先一步过来，也没等杜一唯，自己先点了杯鸡尾酒喝上了。
    一口一口地抿，一杯酒见底，杜一唯才急匆匆赶过来。
    “我去，b市这交通，还不如我走路来得快。”
    杜一唯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边坐下边吐槽。
    瞧见她身上穿的衣服，何歆安皱了下眉，“你怎么穿这么厚？”
    今天天气很好，气温也难得符合了春天的温和，不冷不热，穿件薄一点的长袖就足够，而杜一唯却还在外面套了件厚外套，看起来就觉得热。
    杜一唯自己也热，额头上都冒出了些细汗。
    她用手扇了扇风，“这几天有点小感冒，上吐下泻，我都不敢脱。”
    说完又扭头朝调酒师吹了声口哨，朝他挤眉弄眼，“帅哥，好久不见，你怎么瘦了点？老实说，是不是想我想的？”
    调酒师是个年轻小哥，被她这女流氓模样弄红了脸，“我最近健身……”
    “健身？健身好啊，”杜一唯意味深长地朝他挤了挤眼，“多练练腰和大腿，以后有时间我来给你验验成果……”
    “差不多得了。”
    何歆安打断了杜一唯的话，瞥了眼旁边羞得耳朵都红了的调酒师一眼，“给她一杯果汁。”
    “喝什么果汁？”
    杜一唯给了她一个白眼，又朝调酒师抛了个风.骚的媚眼，“小哥哥，给我一杯血腥玛丽。”
    何歆安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上吐下泻吗？还喝酒？”
    杜一唯啧了一声，“我就拉了一天肚子，药都没吃就好了，就这几天一直反胃，没咳嗽没发烧的，又不严重，而且我杜一唯是那种一点点小感冒就忌口的人吗？我来大姨妈都不忌口，该吃吃该喝喝！”
    她说得豪情万丈，何歆安却是听得内心毫无波动。
    何歆安看了她一眼，插刀道：“所以都二十六七了大姨妈都还不规律，没个准时。”
    “打住打住，”杜一唯做了个停的手势，瞥了旁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但耳根通红的调酒师一眼，又嗔怪地看向何歆安，“当着人小哥哥的面，聊什么大姨妈呀？”
    注意到何歆安这一脸受了情伤的萎靡模样，她又挑起秀眉，“我听你电话里说心情不好，还猜你有什么事呢，看你这模样，这是和路少爷吵架了？”
    何歆安打电话找她时，并没有说明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简单说了句心情不好出来喝喝酒，却没想到，都不用她说，对方先说出来了。
    何歆安不解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杜一唯啧了一句，拍了拍自己不太傲人的胸，骄傲道：“我是谁，杜一唯，过来人，哪次被男人甩，我不是你现在这个模样？”
    何歆安：“……”
    这应该算是自知之明？
    何歆安也不多隐瞒，将她和路栩吵架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杜一唯。
    杜一唯扣着下巴听了一会儿，“就为这事儿啊？”
    何歆安点了点头，又问：“你觉得我们俩到底谁错了？”
    杜一唯又扣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慢慢捋顺其中的情况，“也就是他想要和你有个‘永远’，你就觉得未来这事儿也说不准，现在谈‘永远’还太早，他就觉得你压根没想过以后和他结婚？”
    杜一唯忽然看着何歆安，问：“那你呢，你是真的没想过和他结婚这件事吗？”
    何歆安被问得一怔，她下意识避开杜一唯的视线，“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
    “你只是害怕和他走到结婚那一步要面对的问题。”
    杜一唯替她把她犹豫不决的话说出了口。
    何歆安垂下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是。”
    她和路栩在很多方面都相差太多，她年龄比他大，家境比他差，如果真的要结婚，面对的阻力绝对不止一点两点。
    首先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会满意一个比他们儿子大三岁的女人吗？会接受这种阶级不同的差距吗？她都不知道。
    其次，他现在才二十三岁，是正当年轻气盛的时候，路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二十六了，已经到了被家里人催婚、需要安定下来的年纪。
    这是最明显的差距。
    等着她三十岁，路栩才二十七，等着路栩三十岁，她就已经三十三了。
    在他最鼎盛的年纪，她在慢慢老去。
    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各种各样的更年轻的漂亮女人会向他前仆后继。
    她不是没想过和他结婚，而是一旦想起，就觉得后怕。
    看着自家好友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黯淡，杜一唯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敲了一下她的头。
    何歆安被她这一爆栗敲得吃痛出声，不满地看着她，“你打我做什么？”
    杜一唯看着她，“姐姐我连乳臭未干的高中生都勾搭过，你家路少爷都当上小路总了，你还不放心？”
    “这不……”
    “别说谈恋爱和结婚不一样，都是牵牵小手打打炮的事，谈恋爱谈到不开心了，可以分手，结婚结得不开心了，一样可以离婚，而且你都不知道你和他以后的婚姻会不会开心，你就开始害怕会和他离婚的事了，你说你是不是杞人忧人，没事找事？”
    杜一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糙理却不糙，把何歆安说得哑口无言。
    她看着何歆安，眼神认真，“安心，你说你觉得路栩幼稚，可是你却没有看到，幼稚的他，正在拼命为了你们的未来努力，虽然他平时的行为幼稚了点，对未来和永远的看法也太简单化，但在这种事上，无关幼稚。”
    “他的幼稚，让他有勇气一往无前，你的成熟，却让你因为多虑而踌躇不定。”
    “他爱你，所以他在慢慢改变自己，去变得成熟。”
    “你如果爱他，也应该尝试着，全身心地去相信他，相信他有足以让你依靠的能力。”
    何歆安垂着眼，沉默良久。
    是这样吗？
    全身心地去相信路栩，去依靠他，可以这样吗？
    如果受伤了怎么办？
    如果受伤了……
    何歆安突然想起一些过往，在她得知唐宇时结婚而崩溃哭泣时，路栩忽然出现，笨拙地安慰她；在她被何家父子欺负时，路栩把她护住，和他们打的鼻青脸肿；在她因为林婉荟为难在微博上抱怨时，路栩连夜从外市赶回来，给她出气……
    何歆安倏地笑了，看向杜一唯，目光柔和却坚定，“我听你的。”
    去相信路栩。
    如果受伤了……
    路栩不会让她受伤的。
    第69章 第六十九个亲亲
    和杜一唯聊完之后, 何歆安当天下午就给路栩发了一条消息, 约他一起吃个晚饭。
    消息寥寥几字，却费了她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斟酌。
    字打出来又一个一个删掉重打，怕自己语气不对，怕显得太随意，又怕让对方觉得太冷淡。
    交往以来，她头一次这么紧张地去和路栩发消息，也是这么紧张地去等着他回复。
    归根结底, 怕他拒绝, 怕他冷漠。
    与此同时，某个公寓——
    两个男生在客厅排排坐着, 头戴耳机，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敏捷地舞动。
    “有人有人！西南方向！快一枪崩了他！”
    “靠，你他妈跳的什么鬼地方，老子一把□□都没捡到, 崩个屁！”
    “……”
    随着一阵枪响, 两声哀吟，两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同时出现各自的本局战绩——落地成盒。
    路栩把耳机一摘, 挂在脖子上, 对着旁边的人就是一阵骂, “我靠汤婆子你行不行, 把把让老子落地成盒, 你拿着枪都给别人送快递。”
    “淡定, 淡定。”
    汤煜做了个降火的手势，“我这不刚下这游戏嘛，不熟悉操作很正常，多玩几局就行了。”
    路栩不耐地啧了一声，“你压根不是玩游戏的料，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