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晚上跟小顾说一下，明天跟他一块去。我们请叔叔吃顿饭吧，您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顾父顿了一秒，说：“你自己一个人来。”
    “好的叔叔，那咱明天见。”
    有礼有貌，林洋微笑着把手机揣回兜，从容优雅地在灶台前站了约有半分钟。半分钟过了，他就不是他了，双腿发颤，脸色犹如纵欲一般的煞白。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个满身铜臭味儿的老头明天肯定是板着张脸，没准儿身边还站了两黑衣保镖，自己要是不答应他的请求，这人会不会打个响指，让保镖把自己架出去，找个没人的地儿给那啥了……
    豪门是非多啊，太可怕了。林洋想着想着，不觉打了个冷颤。
    不过，这事不能告诉小顾，这父子俩本来就水火不容，万一让小顾知道他爸如此对待他的知心爱人，小顾不得跟他爸永生永世划清界限啊。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想来想去，林洋觉得自己必须回家一趟，找他妈拿个主意。于是，他给小顾发了微信，告诉他饭菜都做好了就在餐桌上，自己回家拿点东西。
    家里的门一推开，林洋就被他妈给震惊到了——紧身衣，a字型小短裙，下身估计是嫌冷，套了条花裤子。脚步动次打次，跟着音乐踏来踏去，两条被勒得坚实的粗胳膊正跟着音乐的节拍，挥来舞去。
    “你干嘛呢？”
    “儿子，妈最近加入了咱小区门口那夕阳红中老年舞队，我在跳水兵舞呢。那帮老太太老嫌我不协调，我得在家多练练。”他妈边跳边说，哼哧哼哧，有点吃力。
    林洋过去摁掉了他妈的手机播放器，音乐声戛然而止，他妈终于也停下了激越的舞步。
    “回来啥事啊？”
    “也没啥事……”林洋舔了舔嘴唇，看了他妈一眼，“就那啥，小顾他爸来a市了，要见我。”
    “他爸要见你！？儿子，这是好事啊。”他妈一惊一乍间透着浓浓的喜悦。
    林洋真是有苦难言，总不能跟他妈说顾烨然他爸不待见自己吧，照他妈这个暴脾气，不给那老头一顿挤兑，那就不是他妈了。
    “对，是好事，是好事……”林洋打哈哈地笑。
    “明天跟他爸见了之后，问问他爸，咱两家啥时候碰个面，你们也大三了，没个两年一毕业，我看就早点结婚得了。”
    林洋苦笑着一张脸，附和着他妈：“行，我明儿问问。”
    江美凤女士眨眨眼，看着林洋，一副赶客的假笑样儿：“还有啥事儿吗？”
    “没、没了……”
    “那就早点回去吧，妈还得接着跳舞呢。”
    林洋：“……啊？”
    江美凤女士走到玄关处，拉开了家里的防盗门，虚假的笑容下明明白白的写着“好走不送，你丫赶紧滚蛋吧！”
    “快回去吧，过几天喊小顾来家里吃顿饭，妈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林洋没招了，只能挑破一点玄机，“妈，其实我今儿来，是想说小顾他爸有个臭毛病，就是老觉得自己特有钱，别人都没他有钱，他富可敌国。”
    “他爸挺自恋啊，但是也没错，人家有资本，”没过两秒他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陡然冷下了脸，“你老实告诉我，他爸是不是看不上咱们这种小家小户啊？”
    “那哪能啊？打从他爸知道我家祖上是姓爱新觉罗的，对我别提多热情了。”林洋吹得自己都发怵。
    他妈可算是被哄高兴了，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了自豪的微笑，嘴里不谦虚地嘀咕：“应该的，应该的。”
    “妈，是这么回事，他爸不是自恋嘛，我就想明儿见他，能不能杀杀他的锐气，就想让你给我拿个主意。”
    “妈能有啥主意啊？对着长辈，你就笑，甭管他说什么，你都得说好。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就这么点小事耽误我多少功夫了。”
    林洋最终还是被他妈无情地赶出了家门，门“砰”地阖上，里头又传来阵阵妖娆的中老年音乐。
    第45章 pk
    六点钟的时候, 闹钟就响了，耳膜被一阵刺激奔放的舞曲声撞击，林洋猛地弹坐起来，搓了把脸，稍微有了点清醒意识。
    “怎么起这么早？”顾烨然蹙着眉问, 面容是没睡醒的困酣。
    林洋看了小顾一眼, 病恹恹地说：“我高中同学找我有事，一会儿就回来。”
    顾烨然从睡衣摆处，抚上了林洋的后背, 恶作剧似的摩挲一阵，“哪个高中同学？男的？”
    “不知道！”林洋佯装嗔怒, 很快又被这样的亲昵动作惹得连连失笑，扭着身体说：“干嘛啊, 别乱摸，哎你快撒手……痒……快点……”
    闹了大概有十分钟，林洋觉得不能再耽误了，于是麻溜儿地从床上滚下来，刷牙洗脸换衣空腹喝水, 一气呵成。
    一切都忙完, 才不过六点半，林洋又去卧室晃了晃, 顾烨然正在刷牙。
    林洋双手插在裤兜里, 摆出酷毙了的社会大哥样儿, 斜倚在卫生间门口, 象征性地扣了几下门框，“顾老板，下午有空吗？”
    两人同居也有一阵子了，早已摸清了对方的套路，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彼此就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顾烨然咕噜了口水，吐掉，优雅地取过毛巾擦拭嘴巴一圈，然后挑眉看着林洋，“有空。”
    “下午抽空开个会吧，开完会，我请老板出去搓一顿。”
    顾烨然抿唇笑了笑，接上林洋的话，“好啊，会议厅今天怎么布置？”
    “老三样吧，今天奢华一把，要不再撒点花瓣？”
    “行，都听林老板的。”
    林洋眯着眼笑，趁其不备，扑上去搂住小顾的脖子，对着脸颊就来了一口，“等着啊，一会儿就回来。”
    “中午想吃什么？”顾烨然抱起了林洋，把他放在了洗脸池的台子上。
    “不是出去吃吗？”
    顾烨然含笑：“舍不得林老板掏钱，就在家吃吧。”
    “那行，给我捏点饭团吧，咱冰箱里还有鱼子酱吗？”
    “还有点。”
    林洋捏了捏顾烨然的右颊，“那就麻烦顾老板了。”
    “林老板，不用客气。”顾烨然习惯性地用鼻尖蹭着小棕熊的脸。
    林洋偏过脸，避开欲火，“别瞎蹭了，我该走了。”
    顾烨然亲了下林洋的唇角，然后把他抱了下来。
    林洋任其动作，脸上浮着笑，心里却在想：他老公少时孤苦，自己只恨没有早点认识他，给他一个家，顾老头偏要来捣乱，那今天就敞开说吧，谁也别他妈忌讳谁。
    万森酒店咖啡座。
    富丽堂皇的大厅，多以水晶为装饰，林洋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为显礼貌，坐定后就给顾父发了条信息——“叔叔，我到了，我穿的是橙色上衣，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个举动很多余，林洋心里也知道，顾老头既然能知道自己的手机号，肯定顺带知道自己的长相，身高，或者连他家的家产都一清二楚。但也没招，谁让这老头是小顾他爸，不然光是想想这人上辈子的趾高气扬，林洋压根都不想搭理他。
    07：54，顾烨然他爸到了，林洋隔老远就瞅见一中年男人西装笔挺，架势十足地走来，脑门上就差刻四字，“我超有钱”。还好，今儿没带保镖。
    林洋站了起身，恭敬地喊了声，“叔叔，早上好。”
    顾父冷凝着脸，点了下头，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见他坐下，林洋也坐了下来。
    顾父的目光在林洋脸上停留了三秒，然后招了招手，叫来服务员。
    “吃点什么？”顾父眼皮子都没抬，直接就问。
    林洋早上刚练出来的小胆儿，这会儿一颤一颤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说话都能震慑住你。
    “随便。”不过林洋心里素质好，慌了一会儿立马就恢复斗志。
    顾父扫了眼菜单，“一杯蓝山，一杯摩卡，两个烟熏三文鱼卷饼，一块三明治。”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接回菜单，礼貌客气地退下。
    气氛有片刻的凝重，顾父以探究的眼神审视着林洋，林洋听他妈的话，当下只能微笑。很快，服务员端来了他俩的咖啡。
    “说说吧。”顾父抿了口咖啡。
    林洋故作糊涂，微笑着问：“叔叔，说什么啊？”
    “你和我儿子在一起多久了？”
    一听到“儿子”这两字，林洋就火大，平日里也没见这老头多有父爱，这会儿想起当人爸爸了。
    林洋也模仿顾老头的表情，微微皱起眉，整个人显得十分的高贵气质，“不记得呢，我也没算过。”
    顾父露出了那种商人特有的老谋深算的微笑，又抿了口咖啡，“你家四口人，父母，还有个上高中的弟弟。”
    林洋愣了下，思忖顾老头说这话大概就是显摆自己的神通广大，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能得瑟，可笑。
    林洋面带微笑：“叔叔，您要再往深了查，还能查出点别的来，我妈当年生我弟属于超生，还被计生委罚了钱。不过现在没事儿了，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说到底，没赶上好时候。我跟你儿子就不一样了，我俩赶上了好时候，国家现在同性结婚，那是合法的。”
    顾父的眼神带着无法忽视的嘲弄与轻蔑，但依然像个成功人士那样，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嘴角扯出了点疏离的笑，“你很能说。”
    “不瞒叔叔，我填高考志愿的时候，还真想填播音主持，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吧。我这人一激动就管不住嘴，要是让我播报个杀人犯强奸犯的新闻，我可能就要当场破口大骂了。”
    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顾父的脸一半亮着，一半照在阴影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诡异阴骘的气质，他直视着林洋：“你父亲在嘉峦集团市场部，听说还是个小经理。”
    林洋沉下了脸：“叔叔，听您的口气，您认识我爸的领导啊。”
    顾老头没说话，眼神隐约告诉林洋：你说对了，我不光认识你爸的领导，还能决定你爸的去留。
    “您要认识的话，能替我爸跟他们领导打声招呼吗？我爸也是老员工了，能不能稍微涨点工资？这么跟您说吧，就我爸那工作吧，我妈老早就劝他辞职了，家里不差他那点钱。可你猜我爸怎么说？我爸说啊，虽然咱家有两套房子，银行还放了那么多存款，可男人没个工作像什么样？”林洋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和我妈都劝不动他。”
    顾父还是那派老沉，不过林洋明显能感觉到这人的心态要爆炸，心里正得意呢，又听这老头说，“顾烨然花的都是我的钱，没了钱，他可就不是他了。”
    “叔叔，您干嘛惯着他啊？他都成年了，就该自力更生，就不应该伸手管您要钱。您放心，我会督促他找份兼职，我自己也找份兼职，这样我俩就能成天腻一块了，正好培养培养感情。”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顾父点的早餐还没上来，不过这老头已经不想再跟林洋扯下去了，他招来服务员，掏出一张金卡，“买单。”
    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天晚上还愁得睡不着觉，今天一大早，怼人就怼得这么开心，再瞅瞅外面的阳光，明媚照彩，天儿真不错。
    心情倍儿爽，林洋一边赏风景，一边给小顾打了通电话，提醒他别吃早饭，林老板今天请他吃三文鱼卷饼。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回了家，看着小顾吃完他爸花钱买的早饭，林洋把昨天两人换洗的衣服给洗了。
    中午，顾烨然随便炒了两菜，又给林洋捏了几个饭团。饭桌上，林洋跟他提了提房子的事儿。
    “小顾，咱把这房子退了吧。”林洋往他老公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就是太贵了，肉疼，其实咱俩没必要租这么好的。”
    顾烨然看着林洋，很认真地说：“我就是想给你花钱。”
    林洋的心砰地一下，摔进了蜜罐里，还是头一次听小顾说情话，虽然情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