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是不该动摇的, 但林洋打小就没见过这么多钱，那么几个阿拉伯数字串起来，就给他串晕了, 两眼直冒金花。
    顾老头也是一副“我赏饭给你吃”的拽样儿, 在电话里头，这么跟林洋说，“拿着钱, 换个地方住, 我儿子生下来可不是为了过这种日子的。”
    “这钱……我不能要。”
    “你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林洋憋住火，“叔叔, 咱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呢？”
    “就这样，我还有事好忙。”
    “哦。”
    林洋手揣着这么大颗定时炸弹, 茶饭不思, 时而还要抵抗贪心小人的蛊惑, 没几天的功夫, 他就足足瘦了两斤。
    价值观也是一波三折，一会儿觉得金钱是粪土，一会儿又觉得有钱好办事，周身散发着一种“我好矛盾”的土鳖气质。
    顾烨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以为是上班累的，变着法的给他调理身体，又是养生茶，又是养生汤。晚上两人躺床上咪咕，顾烨然生怕压着林洋，把两人常用的体位都换了。
    林洋感动得都快哭了，不过他还是喜欢原来的姿势。
    林洋又冷静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决定把钱还给他爸，这钱他不能收，且不说他跟小顾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者，小顾对他这么好，他也不能太不懂事，三天两头给他老公添堵。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能当一回视金钱如粪土的有志青年。
    白天上班的时候，林洋摸鱼给顾老头打了通电话。
    “叔叔，是我。”
    “什么事？”顾父淡漠地问。
    “那什么，钱我怎么还给你啊，你卡号是多少啊？”
    “还钱？你考虑清楚再说。”
    “考虑清楚了。”叔啊，你可别招我犯错误了。
    顾父倏地挂掉了电话，林洋愣住了，这有钱人都什么毛病啊？
    俗语说，无事一身轻，真不假。自从跟小顾他爸通了电话，林洋确实有种甩掉包袱的感觉，逼格也升了，心里的小人也不打架了，整个人由里到外，全是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
    身上的俗血全给换成了仙气，打今儿起，他就不用吃饭了，就靠仙气活着。
    那天晚上，林洋心情特好，回家早，就给他老公烧了几个拿手菜，盛好装盘，就等着小顾回来。
    他自己也认清了事实，比起失去两百万，他更害怕小顾难过。小顾难过起来，那眼睫毛往下一搭，什么话都不说，林洋就想把他搂怀里，好好亲一顿。
    八点半的时候，顾烨然到家了，西服外套搭在胳膊上，脚上穿的是自己送他的那双新皮鞋。林洋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替他老公拎包拿衣服。
    “好香啊。”
    林洋沾沾自喜，“我忙了一晚上呢，三菜两汤。”
    顾烨然一把抱住了林洋，林洋“啊”了声，双脚腾空，下意识地圈住小顾的脖颈。
    “干嘛？”
    顾烨然含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下来。”
    “那就亲亲呗。”
    林洋猴急猴急地把嘴凑过去，撬开小顾的牙关，硬生生挤了进去，翻江倒海，鱼翔浅底，缠绵悱恻，口腔间全是一股红烧肉的味儿。
    “什么味儿？”顾烨然意乱情迷地问，声音都带着颤儿。
    “嘿嘿嘿，我刚才偷吃了一块红烧肉。”
    顾烨然把林洋放了下来，捏了捏这人的脸颊，“小傻子。”
    林洋搂住他老公发嗲，“老公，我好喜欢你啊。”
    “肉麻。”
    林洋仰起头，“嘿嘿嘿，你学我。”
    晚饭吃完，林洋就把碗筷给收拾了，吭哧吭哧又把桌子擦得亮闪闪的，心情好，干啥都充满激情。
    顾烨然在房间里忙公事，带他的师傅让他帮忙整理份材料，明天早上就要交。
    “小顾，好了吗？我给你放洗澡水。”林洋在客厅问道。
    “你先洗，我还有一会儿。”
    林洋把卧室门开了个小缝儿，偷偷观察着他老公，心想睡觉时一定要给小顾捏捏肩，这破单位简直是在压榨实习生。
    林洋拿了睡衣睡裤就去了卫生间，卧室里小顾对着键盘噼里啪啦，敲得铿锵有力。
    林洋的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正冲着电。
    ***
    大概九点四十的时候，一阵欢快的铃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顾烨然停下手里的打字动作，皱皱眉。
    声音来源是林洋的手机。
    顾烨然起身，推开椅子，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稔熟于心的一串手机号码，他大脑瞬间空白，烦躁地按下了挂断键。
    把手机搁回原位，顾烨然沉思了几秒，又拿了过来，翻到近段时间的通话记录，无意间又翻到了那通汇款信息。
    脑海里的空白片段组合成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日子，他的洋洋一直在骗他。
    林洋擦着头发走出来，把毛巾一甩，“老板，帮我擦擦。”
    顾烨然没伸手去接，也没说话，脸色逐渐冷凝成霜。
    “你，你咋啦？”林洋有点慌。
    顾烨然对上林洋的眼睛，审视的意味很重，“你收他的钱了？”
    “不是我要的，是你爸主动打给我的，我……”
    林洋刚想说，他是准备还回去的，就是不知道他爸的银行卡号。
    “你到底还是嫌日子苦。”顾烨然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顾烨然话语里的轻蔑，或者是嘴角那不屑的笑，林洋瞬间像被泼了盆凉水，从头湿到脚，骨子里都在打着寒战，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能说什么呢？是说，小顾啊，你误会我了，这钱我是要还给你爸的；还是说，小顾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太伤我心了？
    “我明白了，上次我跟你提了钱，不管我现在做什么，你都觉得我贪钱。是不是？”林洋感到很无力。
    顾烨然没搭腔，但也没否认。
    “那钱，我本来就是要还给你爸的，我压根就没想收。我是爱钱，可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干这种事。”
    顾烨然依然沉默着，但眼神却不断地向林洋传递过一句话：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林洋急了，狠狠得踹了一脚衣柜，然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收拾的动静闹得很大，他就希望小顾能哄哄他，只要哄哄他，他就真不闹了。
    但这次，顾烨然却是无动于衷。
    直到他冲出家门，拉着笨重的黑色箱子咯噔咯噔下了楼梯，顾烨然都没有追出来。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林洋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在路边瞎荡，好几次，他猛地回头，希望那人能像上次那样追过来，那他就大人大量，原谅他那傻逼老公。
    可是没有，好几次回头，他都看了个空。除了陌生的行人，和一辆接一辆的疾驰汽车，他什么都没看见。
    第58章 装逼
    凌晨两点钟, 林洋躺在酒店的客房里，关了灯, 周遭漆黑, 只剩下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弱亮光。他一遍遍地点进微信里的那个小猪头像, 停留几秒退出，然后再点进来。
    这么幼稚的一对情侣头像, 还是当初他强迫小顾给换上的，小顾是猪, 他是大白菜，他这棵白嫩嫩的大白菜被傻大个猪给拱了。
    “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准备还他钱的。”——删了。
    “老公，别生我气了，是我不对，我前几天就该跟你说。”——删了。
    “你也不发个消息关心关心我，万一我想不开了，咋整？”——又是删。
    突然, 肚子里一阵痉挛, 大肠和小肠绞在一块打起架，“靠！”林洋掀开被子, 溜进了卫生间。
    整个a市, 现在还有谁比他更惨？华丽丽地拖箱离家，肚子还不争气, 半夜蜷在酒店马桶上, 疼得浑身发冷发颤, 周围还没个活人。
    惨，惨极了。秦香莲都没他这么惨。
    蜷了十几分钟，肚子里的胀痛缓和了点，林洋惨白着一张苦瓜脸，给他老公拨号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是我。”本来就虚弱的声音，他又故意加了几分做作，听起来不伦不类，像个傻逼。
    顾烨然没说话。
    “我随便找了个小酒店，你别担心。”
    顾烨然沉默了片刻，简单地“嗯”了声。
    因为小顾异于平常的冷淡，林洋有点小委屈，他扯开了嗓子，说，“把你卡号给我，我把你爸的钱还给你，我本来就没想要。”
    “以后再说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哦。”林洋犹豫了会儿，还是做作地加了句，“小顾，我晚上吃坏肚子了。”
    “严重吗？”
    林洋更委屈了，可怜兮兮地说：“还好，就是有点拉肚子，现在没事儿了。”
    “早点睡。”
    “哦。”
    林洋又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看，想着自己明天的去处，是回到他俩的小窝，还是回他爸妈家？想着想着，身体的清醒细胞全被激发了出来，眼睛干涩，心跳活跃，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举着手机，去b站刷了几集新铡美案，一个人空降弹幕，连发几十条“陈世美，大渣男！！！”后来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手机上跳出来一条石头发来的微信——
    “我跟领导说，你丫生病了，今天不能来上班。你小子一会儿自个儿请假，装虚弱点。”
    林洋撂下手机，趿着拖鞋去了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用他妈的话说，就是被鞋子拍了。
    他掬了捧水，把他的鞋子脸仔细漂了遍，再看镜子，好歹有点朦胧派帅小伙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