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作品:《春锁深闺

    行至第五十阶时,晋立夫却突然停了一下。
    百姓中一片议论,就是百官也不得其解。这祭台设定九九八十一的数目,是象征着在位国主排除万险,一步步稳当向前,走向丰盛。为了图个吉祥,在位国主除非是老眼昏花的年纪,否则一定不能停下来。
    庆安等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生怕横生变故。
    然也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晋立夫又拥着她开始走。庆安等人松了一口气,祭台下早已放置了不少火药,只要等他站定在祭台上触动机关,火药就会自动引爆。
    就算是机关出现了失误,庆安带来的这几十号人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势要在今日杀了晋立夫!
    庆安等人在人头攒动的百姓堆里,看不见总体情形。可一早就隐在高出的俞翀却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从晋立夫在阶梯上停顿那一刻,人群里就有人开始往里挤。一处两处也就算了,可偏偏就是每一个方位都有人开始了鬼魅的行动。
    俞翀面色一沉,晋立夫开始行动了。他在高处快速的找到庆安的位置,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已经混入了人群中,悄声的朝着庆安靠近。
    因俞翀提前打了招呼,唐其又私下多做了吩咐,所以不大一会儿就有人察觉出不对,相互对望之后就要先撤,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动,身边的寻常百姓倒是先出了手。唐其等人心中大惊,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今日这一大半的百姓都是晋立夫的人假扮而成!
    庆安脸色骤变,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铃公主尖叫一声,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力气太大,指甲直接掐进他的肉里,疼得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心瞬间就凉了一截。
    他们已经被人围困在里头,四周都是凶险。原来今日不是来杀晋立夫的好机会,而是他们前来送死的好日子!
    好在庆安身边都是自己人,人群混乱起来时,俞翀也刚好挤到他的身边来。旁边的几个下属认出俞翀,一颗心更是往上提了提,更加不敢直视俞翀的目光,只能提剑抵御着敌人的攻击。
    “我带他走,你们断后。”
    说罢,俞翀直接抓着庆安运起轻功就要离开。铃公主死死抓着庆安,眼睛却是看着俞翀的。“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庆安从无措彷徨中醒了过来,把俞翀抓着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我是未来国君,早晚都得有这么一仗,我庆安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会逃跑。”
    俞翀的脸都已经黑成了墨,神情越发冷峻。他再次抓住了庆安,不由分说的就要带他走。
    “俞二爷别急着走啊,你的女人难道就不管了么?”
    晋立夫早已登上了祭台,站在阶梯口的位置高高望着他们的方向。他一手抓着被他带上祭台的女人,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露出来,让祭台下的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俞翀寻声望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心上一窒,口中已经喊出了她的名字。
    “青儿!”
    铃公主往祭台上一看,果真就看见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愣怔了片刻之后,嘴角就掩饰不住的弯了弯。
    童玉青!
    “你要的是我而已,放了她。”俞翀放开了庆安,不觉得朝着祭台那边走了两步。
    铃公主紧紧抓着庆安,看似无意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俞翀为了救下童玉青,会不会把你的性命也送出去?”
    庆安突然变了脸,发狠的甩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晋立夫突然大笑起来,他直接把童玉青的身体往阶梯口又推了推,高声道:“你一步步给我跪倒这里,我或许就能绕了她。否则难保我手一抖,她就会这么直接摔下去。八十一阶,不知道摔下去她这脑袋会不会直接碎了呢?”
    唐其等人听到这一句,齐声喊道:“二爷不可!”
    俞翀紧攥着双拳,一双冷眸压抑着滔天的震怒。
    “看样子还是朕不够狠。”
    晋立夫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匕首横在童玉青的脖颈上,就这么轻轻的比划一下,童玉青的脖颈上就已经多了一道血痕,鲜血把她的肌肤映衬的更加雪白。
    这一幕仿佛一根针狠狠的刺在俞翀的心口上,他松开紧攥着的双拳,下意识的挪动了下双脚。不知他是看见了什么,乌眸里震动了一下。他重新握紧双拳,两片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庆安总归是我晋立夫的亲侄子,朕定然不会亏待了他。现在朕只是要你俞二爷的一个态度,这江山和美人,你究竟会选谁?”
    晋立夫又动了动手上的匕首,再把童玉青的身体往前推搡了两下。
    俞翀整个人也跟着童玉青的身子晃了两下,紧张的样子恨得的铃公主磨牙切齿也尚不解恨。
    就在这个时候,祭台上被晋立夫控制在匕首下的童玉青突然迎面往他脸上洒了一把粉末,掌心更是直接拍在他额角的伤口,疼得晋立夫目眦欲裂,更是打断了他闭气的动作,不小心猛吸了一口。
    晋立夫恼羞成怒,手中匕首朝着她的脖颈处一划,再拍出一掌把她从祭台上推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突然发疯
    “青儿!”
    俞翀大喊一声,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他跃起身来,朝着从高台坠落的身影箭一般的冲了上去。
    晋立夫看着往这里疾冲的人,高声喊道:“把俞翀给我抓了。”
    一早就埋伏着的人瞬间把俞翀围住,把他与祭台隔离开来。
    “青儿!”
    俞翀就只有两只手,尽管武功还不错,可还是被人缠得根本就靠近不了祭台。不过眨眼间,童玉青的身体就要砸到地面上了……
    “童玉青!”
    才刚喊出这一声的他突然看见那禁卫统领朝着童玉青飞奔而去,可就在禁卫统领要接到童玉青坠落的身体时,突然闪出个白色身影,一掌隔开禁卫统领,在空中稳稳接住了童玉青的身体。
    俞翀认出那人的身份,可也因此分了神,胸腹挨了一剑,虽然伤口不深,可鲜血还是瞬间就染红了衣裳。
    “二爷,那是子华。”
    唐其带人一路杀过来,惊喜的指着刚才救下童玉青的那个人。转眼又见俞翀已经带了伤,顿时就慌了。
    “住手!”
    高台上的晋立夫突然大喊了一声,他手下正在厮杀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不明白晋立夫的意思。
    “滚开!”
    晋立夫突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了祭台边缘,手边就是那又高又长的八十一阶阶梯。
    四处逃散的百姓和官员、祭台下不敢大意的禁卫,以及正在厮杀的两方都在错愕的看着祭台上的晋立夫。他头上的冠冕早已掉落下祭台,落地后冕旒四散滚落。他额前的伤口因为童玉青那一下又溢出了血,梳好的发早已散乱,哪儿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哥哥不是有意的,哥哥只是为了黎国江山大业而已!”
    哥哥?
    众人哗然,晋立夫是前太子妃的哥哥,他在今天这种场合突然发疯,是突然魔怔了?
    只有俞翀明白,这是童玉青对他用了那些能叫人迷失心智的东西。刚才他确实是有了要动手的打算,可却看见祭台上的童玉青那一只长长的云袖微微的动了动。当时他就知道童玉青会这么做,可现在他却后悔不已。
    俞翀看得清清楚楚,那匕首是直接抹在她的喉咙上。
    他的青儿……
    他脸色一变,便趁着众人愣怔的时候轻跃到祭台下,颤抖着双手要从子华的手中把童玉青抱了过来。子华动了动唇,如鲠在喉,沉默下还是把童玉青交到了他的手中。
    俞翀这才看见子华的白衣上全是红色血迹,眸心一紧,痛惜的望向怀中的童玉青,却惊喜的发现那道血痕并非是在颈部而是从她的下巴一直延伸到耳后。
    幸好!
    “我先带她回去,你随后过来。”
    “嗯。”
    俞翀抱着童玉青离去,晋立夫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重新提起武器就杀了过去。唐其等人要来掩护俞翀,却被子华直接命令护送庆安离开,他则是以一挡十,叫人不敢小觑,更加不敢靠近。
    禁卫要去追人,禁卫统领却叫人稳住阵脚,说禁卫指责就是为了保护皇帝,必须片刻不离晋立夫的身边。子华这才发现,这禁卫统领明明可以动手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就只是这么一直站着,实在叫人怀疑。
    禁卫统领才刚刚吩咐完这些,又听晋立夫开始疯叫起来。
    “他是你的夫君,是我的妹夫,哥哥怎么可能会害他?只是他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哥哥才是最合适的,是天下大势所趋!”
    晋立夫突然站了,朝着空中踢打了两脚。“我才是黎国的国主,今日你儿子一死我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候还有谁不服我晋立夫?”
    他扬声大笑起来,整个人已经接近癫狂。百官开始议论,百姓更是唾弃。
    子华以轻功跃上阶梯,站在中间位置大喊道:“大家都听见晋立夫这番话了,他这是已经间接承认了自己谋害前太子意图夺位的事实!晋立夫杀害前太子,外戚夺位,今日更想要杀了前太子的遗孤公子!黎国百姓们,难道你们真的要认这等狼子野心的人为国主么?”
    黎国百姓本就不齿晋立夫外戚夺位,又听闻这里有前太子的遗孤,更是愤恨的捡起石头砸向祭台。更有大胆的直接把石头扔向正在厮杀的两方,根本不管他是敌是友。晋立夫的人恼羞成怒,自然也不管百姓死活,一律当成庆安一党残忍诛杀,此时的血腥比之前更甚许多。
    朝廷百官见百姓风向已经转到了庆安一头,又不知道晋立夫这疯病到底能不能好,自然不好下定论。好在有良心未泯的站出来护着百姓,倒是减少了一些伤亡。
    子华见庆安已经被护送离开,又抬头再看看祭台上疯言疯语的晋立夫,再以轻功跃上阶梯,朝着祭台顶冲去。他前脚才刚刚上去,禁卫统领后脚也追了上去。
    禁卫统领功夫不弱,可也不敌子华,两三个回合之后就落了下风。
    子华无心恋战,继续往祭台上冲。只要晋立夫踩到埋有火药的机关上,今日之事就能成了!
    “你不能杀他,起码现在不行!”
    禁卫统领猛冲上来,压低了嗓音,以子华能听见的声音适时提醒。子华脚步一顿,转身狐疑的看着他。
    “驻守黎国边界的将领全都是他的心腹,他早已交代下去,但凡他有个意外,这些将领就会直接归顺于成子睿,连兵带将,还有边城土地,统统都送出去。晋立夫得不到的,他宁愿拱手相让也不让别人得到,所以在解决这些人之前晋立夫的性命必须先留着。”
    子华心中疑虑更甚,面前这个到底是敌是友。
    “二爷受伤了,你快去给二爷看看。”唐其杀到祭台下头喊着子华,子华不甘的回头看着晋立夫,正要离开时禁卫统领又缠着他纠缠了两三个回去。
    祭台上的晋立夫一脚踩空直接坠了下来,禁卫统领撇下子华,只身将人救下。子华深看他两眼,这才带着唐其杀出一条血路离开。
    庆安跟铃公主被护送回了青楼,继续藏身在那里,而俞翀则是带着童玉青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红柚一直在屋里等着,看见俞翀抱着童玉青回来,一颗心都已经凉了半截。
    “她怎么不是在宫里,怎么跟你一道回来了?”
    “先看看她脸上的伤势。”
    俞翀拂开桌上的茶盏和烛台,先把童玉青放在桌上靠着,在一把将动弹不得的红柚从床上拽了坐直起来,给她固定好位置之后,才把童玉青小心轻柔的放在床榻上躺下。
    红柚也不计较这些,不忍的看着童玉青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我师哥什么时候回来?我光看着不能动,根本没办法给她上药。这血要再这么流下去,她恐怕就得死了。”
    俞翀一路抱着童玉青回来,身上又受了伤,力气早已耗损了一半。他强撑着身体,冷下语气:“要什么东西你说,我给你找来。”
    红柚随口说了几样,俞翀都一一记下。红柚见他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这才发现他竟然受了伤。“二爷你受伤了?”
    话才说完,子华跟唐其就跑了进来。红柚双眸登的亮了起来,“师哥。”
    子华直接越过俞翀,抓起童玉青的手腕细细诊着脉。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红柚的心又凉了大半。
    “师哥,她怎么样了?”
    子华猛地回头等着俞翀,“我上次给你能够迷人心智的东西,你又转手给了她?”
    俞翀抿唇不语,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子华脸色更是难看,当着俞翀的面直接解开童玉青的衣领,再把她整个人都翻了个身,面朝着床榻外头,一掌就拍在了她的后背上。
    俞翀脸色极差,眼看就要跟子华动起手来。红柚眼快,大喊道:“二爷,师哥这是在救她的命。”
    俞翀收了手,双脚定在原地,只有紧握的双拳咯咯作响,让身边的唐其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