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作品:《春锁深闺

    唐其把张妈跟童扬带到童玉青屋里时,俞翀正拿着勺子给她喂着水。
    “姐!”
    童扬直接跑上来,在看见童玉青脸上那道糊着药的伤口时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眼眶一红,不争气的就哭了鼻子。
    见他们过来,俞翀就停了手里的动作,冲着还站在门口的张妈点点头。
    “又要麻烦你了。”
    张妈摇头,轻叹一声:“上辈子怕真是欠了你们俞家的。”
    他站起来,拍了拍童扬的肩头。“照顾好你姐姐。”之后又看着唐其,“你跟我过来。”
    两个人走出屋子之后,唐其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二爷你猜怎么着,公子在你走了之后竟然挨个的把兄弟们都找了一遍。先是反省上灯节祭台的事情,之后又虚心的请教了各位兄弟,弄得兄弟们很是……不安。二爷你说公子这么做是不是太晚了?还是又有什么目的想要叫兄弟们出力?”
    唐其絮絮叨叨说完这番话,这才察觉俞翀脸色有些不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在找死。
    俞翀语气微沉,“不管是惺惺作态还是真的醒悟,他能迈出这一步就好太多了。”
    唐其认同,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二爷,明日俞家就要满门抄斩了。”
    俞翀神情微顿,良久了才轻嗯了一声。
    唐其欲言又止,一直陪着俞翀在这里站着。小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的问:“那明日还要不要把银子存进钱庄了?”
    “要,动作越嚣张越好。”
    此时京城,行刑前一个时辰。
    狱卒用腰间的佩剑敲了敲牢门上的铁锁铁链,朝着里头喊:“俞文意,有人来看你了。”
    俞文意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面有泥垢,哪儿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文意。”
    许书媛绵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整个人都颤了颤。他定定的看着外头的女人,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确定那就是他的妻子许书媛。
    他跌跌撞撞跑上前,两只手隔着牢笼的缝隙伸到外头,紧紧抓着许书媛的手。
    许书媛挣了挣被他抓着的手,满脸的不愿与嫌弃。
    俞家自被定罪之后,俞文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书媛,他内心激动不已,哪儿还有注意这么多的细节。
    “书媛呐,你让岳父大人帮我求求情,我真的是冤枉的!要是保不了俞家也行,我祖母是无辜的,她病重,必须要看大夫。你让岳父大人帮我求求情,让他把我祖母弄出去!”
    “文意……”
    “许家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也是俞家的媳妇儿,书媛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不是么?啊?终有一日这孩子长大了,如果问起他爹的事情,问起我们俞家的事情……”
    突然有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表哥,书媛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
    俞文意浑身一凉,寻声望去,惊愕震怒,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两个人。
    陈嵩!
    竟然是陈嵩!
    他突然想起了成子睿赏给他的两只绿王八,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许书媛拿着帕子厌恶的擦着被他抓过的地方,媚眼一扫陈嵩,软软的就窝进了陈嵩的怀里。“对不住了文意,许家帮不了你,我也帮不了你。终有一日这孩子长大了,他也只是姓陈而已。你,俞家,统统都跟你没关系。”
    “许书媛!”
    俞文意大吼一声,“贱人!难怪当初你死活不回家,原来就是赖在娘家跟陈嵩私会!贱人,我俞文意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女人!”
    许书媛竖着眼,一把推开陈嵩。“你骂我贱人?”
    她指着躺在牢房里头一动不动的俞老夫人,“她才是贱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爱慕虚荣又死要面子,一把年纪也不知道给自己存点阴德。当初这药我还是下轻了,不过也好,让她多受点苦,我这心里才好过的多。”
    俞文意两只耳朵一阵轰鸣,双眼一花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等终于恢复了清醒有了神识时,牢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他们走了。
    许书媛的话炸开在耳边,俞文意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祖母,疯了一样的冲过去。俞老夫人两颊凸起眼窝深陷,脸色青灰早已没了生气。俞文意颤着手的探了探她的鼻息,手一哆嗦,又触到她老皱的皮肤上,早已没了温度。
    “祖母?”
    “祖母……”
    俞文意喊了好几遍,终于确定祖母已经死了。
    她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庆安的转变
    俞翀把明日存钱的事情吩咐完了之后才让唐其下去休息一两个时辰,等卯时时再把所有弟兄都叫到这里来聚集。
    唐其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落脚的地方,刚到屋门前就已经察觉到暗处有人。他悄声潜过去,一招制敌。
    “是我!”
    唐其愣住,将摁在地上的人翻了个个,这才看清楚这人真的就是庆安。
    “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庆安脸色有些难看,有羞愧又有愤懑,还有一些唐其来不及细看的东西。唐其松开了庆安,心里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庆安直视着唐其,唐其亦是看着他。庆安突然屈膝跪下,朝着唐其行了个大礼。唐其吓得赶紧闪开,有些无措。
    “公子这是做什么?”
    庆安直起身子,目光诚恳。
    “以前我无知自负,更加错信了人。今日我庆安前来请罪,也请唐其大哥直言,我庆安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可取,还有什么地方可用,无须顾忌。”
    说完这个,他又突然低垂了脑袋。“那些死伤的弟兄,等我拿回黎国大业之后会亲自上他们坟前负荆请罪。亦或者,大家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到时候庆安也能退位……的确,我这样无能的人根本就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唐其愕然,心里暗忖这话他是千篇一律的说,还是真的是心中所想?唐其沉默片刻,突然转身回到屋前,开了锁,推了门。
    庆安紧咬牙关,心中惴惴难安。他最没把握的就是唐其,他是犹豫了好久才终于有勇气找过来的。果然,唐其根本就不屑自己,所以把他晾在这里自己进了屋……
    庆安脑子一团乱,本可以站起来,可他还是固执的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在听见了脚步声,庆安知道是唐其重新回来了,可刚一抬头,嗖嗖的利剑就擦着他的身体而过,他僵直的后背顿时一片冷汗。
    愣怔间有人拽了他一把,将他直接提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又被扔到了一边去。
    庆安后脑勺撞在墙上,脑袋有些晕眩,但耳朵却能听见就近在身旁的兵器交锋声。等他缓过劲儿来时,一把亮着寒光的剑已经朝着他猛刺过来。
    庆安后背就是墙壁,唐其被两三个人缠住,根本就分身乏术,他余下的三个方向也还有七八个人。
    他根本无处可逃……
    “公子快走!”
    唐其不知道是怎么脱的身,在危急时刻替他挡开那一剑。庆安双腿发软,根本就没力气逃跑,只能紧紧抓着唐其。
    唐其一面掩护庆安,又用脚尖挑了一把带血的剑递给了庆安,“拿着!”
    庆安颤抖着双手,像个傻子一样的握着那把剑瞎比划。唐其独自一人已经杀了三四个,余下几个也都带了伤。
    “前太子遗孤也就是这么个德行而已,真真是比不上我们在位国主。就你这怂包样子,黎国江山怎么能交到你的手里。”
    庆安羞愤不已,眼中恨意增生。饶是被如此挑衅,庆安竟然难得的冷静。
    “唐其大哥,你有几分胜算?”
    唐其有些意外,“六分。”
    庆安突然勾起了唇角,握紧了手里的剑。“那现在就是七八分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庆安突然提剑就冲了上来疯扫一通。对方没防到他这么乱来,一时间竟愣了片刻。唐其看准机会,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就冲了上去,身形利落手法狠辣的又解决了两三个。
    唐其并未恋战,在对方乱了阵脚之后拽着庆安就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逃开之后,唐其没把庆安送回藏身的青楼,只是把他送到他们在都城里的一处落脚点。客气的安置好了庆安正要离开的唐其却被叫住。
    “唐其大哥,你受伤了。”
    借着烛火微微的亮光,庆安才看见唐其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
    唐其低头看了一眼,满是无所谓。“皮外伤而已,公子先休息吧。”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庆安,就这么离开了。
    翌日。
    这几日都城早已乱成一片,处处都有士兵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遇人就要盘问,确实是足够谨慎。可就是这么个地方,俞翀唐其等人依旧能够来去自如,毫无顾忌。
    问了问死去的弟兄,在对对现在的人数,俞翀才让唐其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等人都过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俞翀找了一圈,问唐其:“公子呢?”
    唐其神情微妙,“昨夜晋立夫的人突然来袭,属下就做主给公子换了地方。”
    看着他的神情俞翀就知道庆安一定是去找过唐其了。他颔首,“去叫公子过来,这件事情还得有他来决断。”
    唐其刚把事情吩咐下去,又听俞翀问:“那些银子都存起来了?”
    “存起来了,听二爷的,动静做的很大。”
    “哦?他们都是什么反应?”
    “七家票号里三家想要明拒这笔生意,三家态度不明,只有一家点头说了会把这银子保到底。”
    俞翀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只有一家?你觉得有多少可信?”
    唐其脱口道:“九分。不过当时属下动作很大,现在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二爷你明目张胆的把国库银子存在了这几家票号里,就以名义来看,另外那六家应该不太敢把银子交出去。”
    “那可不一定。”俞翀轻嗤一声,说:“明着是不敢,但是私底下谁知道?”
    “那就叫人私下里传言,将这几家票号会暗地里把钱送出去,以百姓之口来断了晋立夫的后路,也让这态度不明亦或者是阳奉阴违票号直接关门。”
    俞翀眉梢一挑,颇为意外的看着正走过来的庆安。
    之前被唐其吩咐去把庆安接过来的人抱拳对各位说:“属下去接公子时,公子已经自己朝着这边过来了,所以才这么快就能回来。”
    唐其当即黑了脸,“公子太任性了,万一路上又出了事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