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作品:《这个炮灰我罩了![快穿]

    老太医拎着药箱往外走,朝陆澄如笑笑,又摸出包甘草糖塞给他,拍了拍小王爷没受伤的肩膀。
    “可你都已经驯化了他——他都已经懂事了,能扛着你到处跑了,能帮你踹鬣狗野狼了,满心满眼都是你了。结果你连人家愿不愿意陪着你冒险、愿不愿同生共死都不问,是不是有活命脱险的办法也不找,一挥手就不要了。”
    “这世上哪来这么好的事?”
    顾蔼怔怔靠在榻上,刻意忽略着的痛楚自心口飞快蔓开。
    老太医没再理他,拉着陆澄如压低声音絮絮叨叨,时不时飘出几句“相爷文弱”、“克制”、“腰不能不好”的话音。
    顾蔼听得焦灼,咬牙撑身起来,挪着要下榻,被陆澄如一眼瞄见,飞扑过去扶住他:“先生!”
    少年王爷紧紧扶着他,眼里满是紧张关切。
    顾蔼低头望他,胸口痛楚愈盛,却仍努力朝他温和下神色,接过药放在一旁,轻轻揉了揉小王爷的头顶。
    老太医功成身退,笑吟吟朝他一颔首,举步离开,顺手替两人带上了门。
    陆澄如被他手掌一碰,眉眼就柔软下来,纯黑眸底像是洒了一片晶亮星华,仰头翘起唇角。
    顾蔼心头忽然像是被狠狠掀开了一片浓雾,落下目光朝他笑笑,展臂圈住小王爷单薄的肩背,往怀里拢进去:“先生知错了,对不起。”
    陆澄如是真的才到门口,刚刚老太医说的什么鬣狗野狼都没能听懂,茫然眨着眼睛抬头。顾蔼却只是朝他笑笑,慢慢收紧手臂:“先生最近大概会有些忙,若是没时间看顾你的功课,要记得自己多学学,晚上先生定然陪着你……”
    他都已经为将来的事盘划计算好,再要活下来,就远要难得多了。
    现在还不算绝路,要想找到转机,还得多下些功夫,多铺几条路才行。
    *
    入夜,王府把煮好的汤圆送了上来。
    今日毕竟是上元节,纵然因为意外没能上街赏花灯绕集市,汤圆却仍是不能不吃的。
    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示威,宫中的汤圆没送出来,是王府自己包来煮的。白胖软糯的团子在乌黑碗中浮沉,拿调羹轻轻一搅,煮得饱饱的汤圆就破开一个小洞,细腻绵甜的芝麻流出来,和着汤一块儿吹几口,再热乎乎地吞下肚去,就沁得人不禁跟着露出笑意。
    陆灯向来是只要同爱人一起就觉高兴,也并不在乎没人陪着去集市上看花灯,捧着碗吃得心满意足。顾蔼心中歉疚,暗暗许誓下一年定要带他出去赏景,一念转回,目光忽然一亮:“澄如,先生给你做一道菜。”
    他的腿经过针灸药敷,淤血早就散了,下来走路也无妨。老太医嘱咐了要多运动,陆澄如眨眨眼睛,犹豫着起身让开:“先生腿还疼么?”
    “早不疼了,太医说了,多亏回来的及时。”
    顾蔼笑笑,揉揉他的头发,撑身站起慢慢活动着腿脚:“这汤圆也是能炸着吃的,当年我求学时,曾无意间见人做过……”
    小王爷养在深宫,大抵没吃过这样的民间小食。望着瞬间亮起来的润黑眼眸,顾蔼挑起唇角,屈指轻敲他头顶:“去读书,做好了便给你吃。”
    读书是有炸汤圆吃的。
    陆灯欣然点头,折身跑回去,翻出本书认认真真看着,顾蔼含笑望他一阵,才往厨房走过去。
    今日飙戏也耗了不少心神,吃了东西就有些犯困。陆灯正一边翻书一边打着瞌睡,忽然听见下人来报,说是三皇子受皇命来探伤了。
    听下人说是三皇子,陆灯不由微讶,稍撑起身坐直:“请进来。”
    论年纪三皇子比他大些,刚及冠不久,前阵子才被皇上派去下面做事。今日才回来,就又领了这个任谁看都注定受气的差事。
    大皇子庶出,太子是嫡长子,三皇子非嫡非长,偏偏是这一回的主角——随着剧情的继续发展,太子会因为受人诱惑而走入歧途,与皇上分歧渐深。而其余皇子早已被皇上着意养废,原本以为无人可继的时候,三皇子却异军突起,成了新的储君,最终继承了皇位。
    皇上为人才是真正的刻薄寡恩,除了太子,对其余皇子并无多少父子之情。三皇子自幼受打压排挤,若非自身好强勤学苦练也早已不成气候,对皇上也没有半点儿的孺慕情分。
    只要让主角顺利继承皇位,剧情线就不算是改动太大……
    陆灯沉吟着,派人去给顾蔼报了个信,便着人将这位据说“温润淡然”、“自在洒脱”的三皇子迎了进来。
    三皇子陆梁一路赶回京城,坐都未坐就接旨来这位小叔祖府上探伤,连衣服都未换,一身的风尘仆仆饥肠辘辘。才进门行礼坐下,顾蔼却也恰好将金黄酥糯香气四溢的炸汤圆端进了书房。
    第142章 这个权臣我罩了
    三皇子倏地站直。
    三皇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陆灯早已长了记性, 快步过去接过顾蔼手中的炸汤圆,牢牢护在怀里, 扶着顾蔼进了门:“先生,三殿下来探伤了。”
    主角的目光跟着那一盘香气诱人的炸汤圆走了大半, 被陆灯进门时轻撞一下才回过神,深吸口气朝顾蔼恭敬施礼。
    “陆梁见过顾相——父皇听闻顾相身在逸王府,念及今日上元佳节, 甚是感怀关切, 特派陆梁前来探望。”
    他说这一串显然是背好的口谕, 念得平淡流畅毫无波动,末了又朝顾蔼歉意一笑, 再度拱手道:“我只是来传个话的, 到家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叫父皇支使过来了。原话送到,顾相一听也就是了,实在不必往心里去。”
    此番顾蔼先是被攻击指摘,又被罚得莫名其妙, 说心里没有怨气都没人相信。
    皇上这些日子假作低调, 却一直在借世家试探他的底线。原本以为顾蔼是个只要护住新法就任凭折腾的,却没想到今天陆澄如堂而皇之将人在罚跪途中劫走,顾蔼竟也安安生生地待在了逸王府, 连半点儿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今日能借这一着抗旨拒罚, 明日究竟会不会萌出不甘生念, 同皇权堂皇作对?
    皇上将棋走到这一步, 全是凭着对顾蔼全然不顾生死的变法气魄。若是这位原本心思专一的孤臣忽然开始惜命,只怕到最后说不得两败俱伤,甚至连皇权尊严都可能受到威胁。
    念及这些,皇上这一场上元盛宴自然吃不好。心下不安到了极处,便打算派人来探探究竟。
    好歹也是位正经的皇叔,再怎么也是得派个像样的皇子过去的。
    此中说不定又搅扰了多少麻烦事,太子不能放进来搅这一场浑水,大皇子又跋扈得没脑子,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不起眼又不怎么闯祸的三皇子合适。
    要是陆梁回来得再晚些,说不定连家都回不成,在城门就被传旨太监软硬兼施地轰到逸王府来了。
    这些干碍几人心中都明了,却都并不点破,只是客气半句各自落座。顾蔼听着他说了“连口饭都没吃”,便也本着客气的念头,将那一盘实在没炸得多好的炸汤圆往桌上推了推:“家食粗陋,三殿下若是不嫌弃,便稍吃些——”
    三皇子眼中瞬间放了光。
    陆灯听得一急,坐直身子就要开口。冷不防被顾蔼在桌下安抚地一拉手,脸上一红,要说的话也忘了大半。
    这个世界他尚且年少,爱人又不记得前事,哪怕有拉扯碰触也只是止于手腕。此时桌上挡着看不清楚,顾蔼向下拉了一把,倒恰恰好好将他的手落在了掌心。
    护食的小王爷脸上发烫,老老实实被温热手掌轻轻握着,不说话了。
    温润淡然的三皇子是不该狼吞虎咽举止无状的。
    陆梁身形依然沉稳,夹着筷子的动作也优雅,只是速度几乎快出了残影,连和两人说话都顾不上,埋头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汤圆是炸出来的,面上放凉了,里面还烫得要命。陆灯看着都紧张,陆梁却吃得风卷残云,眼角的泪烫得恣意横飞,还沉稳地朝顾蔼微笑着温和致谢。
    陆灯忽然觉得系统替自己抽的人设其实也挺好。
    至少“温润洒脱”是不能把顾蔼从跪着的宫门前带回暖暖和和的王府来的。
    烫哭了还不能飞起来。
    小小的满足在心口跳跃着,绽开细小酥痒的甜意。
    陆灯抿抿唇角,抬头望过去。
    顾蔼的目光也正好投过来,深黑瞳光里盈着烛火,口中同三皇子随口客套着,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眼里带着温温笑意。
    陆灯脸上隐约发烫,扬头朝他笑着起来,没吃着炸汤圆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糯米做的东西向来管饱,连烫带黏,陆梁下手极快地横扫了一盘子,就已撑得半点儿东西都吃不下。抱着肚子生生按捺下打个饱嗝的冲动,朝顾蔼满心感激地拱手致谢:“这一路风雪险些饿死,多亏顾相救命,甚是感激……”
    他已烫得唇舌发木,说话的时候都抽着气。顾蔼却仍像是没察觉一般,稍一抬手示意不必客气,含笑耐心道:“三皇子吃饱了?”
    陆梁眨眨眼睛,茫然点头。
    “好。”
    顾蔼欣然颔首,忽然起身出了书房。
    陆灯正要起身跟上去,却被他含笑按回桌边坐下,自己往门外绕出去。
    这一去就是近一刻钟。
    事情来得古怪,屋里留下的两个祖孙辈的皇族少年面面相觑,心里皆有些茫然。就在陆灯的系统已经开始撺掇宿主借人设揍夺食的主角一顿时,顾蔼已又端了一盘新炸的汤圆回来。
    刚出锅的炸汤圆,还在细小地噼啪响着爆油声。上面细细洒了芝麻碎和白糖,还放了一小碟蜂蜜,一小碟浓稠细乳。
    比上一盘还要更金黄,更酥糯,更油汪津亮,更泛着甜糯细腻的诱人香气。
    陆梁:“……”
    “上一盘只是练手之作——府上汤圆是现包的,不像民间拿冰雪冻上,炸出来口感不好。原本还想劝殿下少吃些,见三殿下实在吃得香甜,也就没忍心阻拦。”
    顾蔼朝他笑笑,把新炸好的汤圆放在小王爷面前,又从身后变出一碗红润诱人的蜜水山楂:“还有这个,刚嘱咐厨房做的,估计三殿下也已吃不下,就不勉强了。”
    陆梁:“……”
    陆灯抬头,细小的满足忽然无限涨成难以置信的欢喜,抬手用力牵住他的袖子,唇角止不住地翘起来。
    真好看。
    将小王爷惊喜的神色妥帖地安放进眼中,顾蔼揉了揉陆澄如的脑袋,笑着朝他轻一颔首:“好了,慢慢吃罢。”
    *
    三皇子哭着跑了。
    *
    过了正月十七,这一个年就算是过去了。
    下了一冬的大雪终于有了转晴的趋势,家家户户扫雪迎春,街市上重新热闹起来。
    新法颁布已经有几年了,分明能看得出民间百姓的变化来。昔日污水横流的拥攘街道变得干净整洁,热闹却并不杂乱,人们各安其所,不见仗势欺人的恶霸,也少有拖妻带子乞讨的流民。
    虽说有京畿之地确实富饶的缘由在,却也远比昔日的倾颓之态好出太多。
    顾蔼毕竟还有公务要办,陆澄如不能总将一朝丞相留在偏僻到宫角的王府里。等到顾蔼的腿完全好了,就亲自将人送回了相府,自己也跟着一块儿住了过去。
    这些天的锻炼下来,他已对跋扈嚣张的架势拿捏得越发炉火纯青,只管蛮不讲理牢牢护着顾蔼,也没人拿他有什么办法。
    倒是那位往日里丝毫不沾权谋的相爷似乎也被小王爷带的有些偏了,开始懂得利用权臣的名头排除异己站稳脚跟,与朝中那些同样支持新法的官员渐渐有了来往。
    豪门世家的势力被他不由分说层层削弱,强按在身上的罪名也一个接一个地掀开,双方彼此争斗,竟隐隐显出些势均力敌的架势。
    听说皇上夜夜睡不着觉,已经在书房里摔了几次的奏折了。
    陆灯不管这些,一面借身份牢牢护着顾蔼,一面悄悄去找主角商量篡位的事。可惜主角家系统管得严,两人私下里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一直拖到三月春来,也没能得到确切的回复。
    顾蔼的性命却也被这样拖了下来。
    “王爷今日不读书吗?”
    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属官这些日子都眉开眼笑,见了陆澄如更觉亲近。一见他进门,便快步过去接了披风:“大人说了,等下朝回来,是要亲自考教王爷的学问的……”
    “先生说了——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