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作品:《我的弟弟是暴君》 轻城的心都揪了起来:团圆自出生后就一直养在她身边,她还从来没有离开他这么长时间过。他向来乖巧,好吃好睡的,也不知道这回究竟怎么了。
她顾不得身上的不适:“服侍我起来吧。”
轻城匆匆赶去团圆所在的偏殿,还没见殿门,就听见了小家伙洪亮的哭声。她心痛如绞,连忙进去,就见奶娘宫女跪了一地,赵玺笨拙地抱着团圆,眉头皱得死紧,正当发怒:“连孩子都哄不住,我养你们何用?”又问,“太医什么时候到?”
轻城顾不得其它,急急叫了声:“团圆。”
小家伙的哭声一滞,艰难地扭过小脑袋似要找她。
轻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赵玺怀中接过团圆。小家伙往她怀中一拱,哭声奇迹般地止住了,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布谷道:“原来小殿下是想娘娘了。”
轻城托住团圆的脑袋,对上他哭得稀里哗啦的红肿双眼,心疼不已:“都是母后不好,应该早些回来看我们团圆的。”
小家伙浑然不懂,眼泪还含在眼眶里,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赵玺总算放下心来,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儿子嫩嫩的小脸一把:“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这样粘着娘亲的?”
轻城见团圆的小脸都被掐红了,忙护着他,不满地瞪赵玺:“你手重,就别弄他了。再说,团圆才多大,你和他说这个?”
赵玺被她责怪,也不生气,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她,低低笑道:“他迟早要懂,他这样一直粘着你,那哪成啊?”
怎么不成了?儿子和她亲近,她心中不知道有多欢喜。
赵玺只是笑,低头去戳团圆又嫩又滑的手心:“团圆一个人也很无聊吧,一定很希望父皇母后给你添个弟弟妹妹,好陪你玩对不对?我们团圆这么懂事,以后就知道了,不好一直粘着娘亲,妨碍了父皇的大事对不对?”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轻城啼笑皆非,脸却不由成了一块红布。这混蛋,还是一如既往的百无禁忌,一屋子的服侍的人还在呢。
团圆听不懂,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冲赵玺咧着嘴直笑,笑得人心都要化了。
宫女捧了鎏金铜盆进来,跪在地上,高高举过头顶。奶娘过来绞了温热的巾子。赵玺接过巾子,放轻手脚擦拭着团圆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十分生疏,却又异常认真。
轻城的心中一片柔软,她的长子,有着他的轮廓,她的眉眼,纵然还小,已可以预见今后会是何等的风华无限。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望向赵玺,恰好赵玺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触,缱绻相融,心意相通,但觉无限安宁欢喜,尽在不言中。
第127章 番外——长久
很长一段时间, 长久都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父皇母后的亲生儿子。
当然,不是说父皇母后对他不好, 而是,他实在太平庸了, 平庸得不像他们的孩子。
兄妹三个,大哥团圆眉目像母亲,美貌无双, 文武双全,学什么都仿佛如有神助, 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连给他上课的几个阁老都是赞不绝口;小妹长乐肖似父亲,五官深邃,轮廓分明,小小年纪就出落成了一个美人胚子,在武艺上更是极有天赋,反正十个长久也打不过一个长乐;只有他, 文不成, 武不就,相貌更是平平。
比起哥哥和妹妹, 他实在太不起眼了, 天赋全点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 他烤的鱼比母后还要好吃;再比如,他会打的络子种类比布谷姑姑还要多;他还会扎花灯, 做纸鸢,雕木器,做玩具……长乐还小的时候最喜欢跟着他,因为他那里总会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可惜她现在爱骑马射箭胜过了这些。
想到这里,长久叹了口气,用力啃了口手中的野鸡腿,万分怀念妹妹小时候圆嘟嘟的脸与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二哥”时的可爱模样。他是真的很想做一个好哥哥。
这会儿正是一年一度的春猎,团圆已经十二岁了,作为太子,自然是要一马当先,好好表现;长乐才八岁,偏偏也要凑热闹,父皇又格外疼她,特意为她备了小马小弓,亲自带着她去捕猎。
于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骑马只会慢跑,射箭永远脱靶的不中用的家伙,陪着母后在营帐中慢悠悠地吃着野味。
轻城揉了揉了他的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这孩子,没有继承他们夫妻的美貌,倒生了头和他父亲一样的卷发,怎么打理都显得毛毛糙糙的,她却觉得格外讨人喜欢。可惜他一天天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能想揉就揉了。
长久苦恼地问:“母后,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这个问题,他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他读书读不好,练武也不行,父皇母后会不会嫌弃他?
轻城笑道:“怎么会?我们长久只是恰好不擅长这些罢了,可在别的地方很厉害啊。上回缨姐儿的西洋八音盒坏了,她都快急哭了,还是你帮她修好的。”
缨姐儿就是姜宝缨,姜临渊的长女。当年姜家谋逆,楚国公和姜临渊被斩,姜临渊的妻子韦氏在狱中得了病,没能熬得过去,宝缨和年纪还小的承安按律当被发卖。轻城和赵羡都不方便,就由姜玉城出面,将两个孩子赎了回去。
姜玉城当时虽和离大归了,但和离时姜家众人正被赵昶下在狱中,赵羡怕节外生枝,单独为她立了户,姜家的事并没有波及到她。
后来姜玉城再嫁,夫君倒也通情达理,愿意将宝缨和承安养在身边。倒是轻城觉得这样不妥,索性和赵羡商量了,她将宝缨接到宫中,赵羡则负责教养承安。
如今,宝缨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罪臣之女的身份注定她无法嫁入官宦人家,轻城帮她挑了个普通的富足人家,赔了副嫁妆,低调地送她出了嫁,只希望她生活安逸,远离纷争。
长久得母亲开解,还是闷闷不乐:“可他们都说,我不像是父皇母后的孩子。我给你们丢脸了。”
“谁满嘴胡沁呢,怎么就不像了?”轻城恼了,“你父皇小时候读书还不如你呢。”
长久惊讶:“母后你哄我的吧?”父皇在他心中向来是英明神武的代名词,再厉害的臣子见到父亲都瑟瑟发抖,读书怎么可能还不如他?
轻城一心安慰儿子,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丈夫:“我哄你做什么?你父皇小时候,可是把‘苟不教,性乃迁’能念成‘狗不叫,猫不跳’的人才。”
长久瞪大了眼睛,还是觉得母后在哄他。他读书这么笨,都没犯过这种错误。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咳声,长久回头,看见刚刚还被他们议论的人就站在不远处,黑着脸看着他们。随着登基日久,他身上的威势越发见长。长久对他向来是又敬又怕,不由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叫了声:“父皇。”
轻城却是一点儿也不怕赵玺,向他身后看了看问:“你怎么回来了,长乐呢?”
赵玺道:“在半路上碰到了团圆和姜小山他们,长乐要跟他们一起,我就回来了。”姜小山是姜重的长子,比团圆大了一岁,行事十分稳妥。有他和团圆在,赵玺放心得很。
长久低下头,有些沮丧:妹妹从前最喜欢和他玩了,现在却有了更好的玩伴。都是他太没用了。
赵玺看了垂头丧气的次子一眼,开口问道:“你们俩刚刚在说什么?”
轻城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们正在找长久读书不好的原因。他很难过,觉得给我们丢脸了。”
赵玺:“……”又不自在地咳了声,皱眉,“臭小子,胡思乱想些什么?”
长久低着头不说话。
赵玺头痛:三个孩子中,长子聪明过人,又是太子,自然被看重;幼女活泼好动,又是唯一的女儿,也得到了他的格外偏爱,次子夹在一兄一妹之间,性格又安静乖巧,很少要他们操心,的确被他忽略了。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心事。
轻城看着长久可怜的模样,心疼极了,瞪了赵玺一眼道:“你的儿子,你负责和他说清楚。”
赵玺对长久招了招手:“长久过来。”
长久回头看了看轻城,轻城对他鼓励地微笑。他这才慢慢走近赵玺。
赵玺不耐烦他的龟速,一把拉过他,屈起食、中两指,敲了他脑壳一下:“以后不许乱想,你是我和你母后的儿子,你很好,除了想得太多。”
长久吃痛,捂住脑壳,神情迷茫:“可他们说我不务正业。整天摆弄些没用的玩意儿。”
赵玺哼道:“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难不成我的儿子还要去考状元?你年纪还小,想做什么都只管去试,哪怕出格些也无所谓。”
轻城见儿子迷迷糊糊的,心疼地将他搂入怀中:“长久,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做的事,只要你努力去做了,问心无愧便好,何必管他人说什么?”
赵玺冷笑:“那些胡说的人都是嫉妒你。”
“嫉妒?”长久茫然。
赵玺道:“那是自然,朕的儿子身份尊贵,性情好,手又巧,这么讨人喜欢,自然会有人嫉妒你。”
长久被他夸得脸都红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自己有这么好吗?
轻城肯定:“我们长久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你只是和团圆长乐的长处不一样罢了。但是,你和他俩一样,都是父皇和母后的骄傲,知道了吗?”
笼罩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长久偎依在母亲的怀抱中,仰起带笑的小脸,清脆地应道:“知道了。”
轻城使了个眼色给赵玺。
赵玺道:“父皇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长久看了看轻城,对上她鼓励的眼神,摇头,大胆地道:“我不喜欢骑马,我喜欢钓鱼。”
赵玺:“……”他最不耐烦的就是钓鱼,可难得有机会陪次子一回,他怎么忍心一口拒绝?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消失,轻城的脸色沉了下来,找来百灵:“去查清楚,究竟谁在长久跟前胡说八道。”真真是其心可诛!
长久却感到了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父皇还是第一次专门陪他游玩。赵玺见次子不时偷偷看向自己,两眼晶亮,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心中微酸:这孩子实在太容易满足了。倒对陪孩子这事又认真了几分。
赵玺对钓鱼一窍不通,长久先开始还害羞不好意思和他说话,赵玺虚心请教了两回后,他立刻兴致勃□□来,指点父皇怎么放饵,怎么甩杆,怎么看浮标,怎么收杆……头头是道。
父子俩其乐融融,等到回到大营,却发现气氛不对。
团圆他们几个已经回来了,由百灵和阿卞陪着,都聚在不远处的英王营帐外,脸色不怎么好看。长乐小公主已经换掉了先前的骑马装,看到赵玺,红着眼睛扑上来。小姑娘从来都是飒爽明媚的模样,如今竟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怎么回事?”赵玺揽住心爱的小女儿,眉头皱起。
团圆跪下请罪,惭愧道:“儿臣没有保护好妹妹。”他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了,生得四肢修长,比同龄人都要高挑,偏偏容貌肖似轻城,一眼看去,但觉容色逼人,灼灼其华,竟是不可方物。
此刻,他神色沉稳,说话极有条理,很快就把事情说明白了。
他们遇到了一只棕熊。几个少年虽然还算沉稳,但毕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第一次对上猛兽不免有些混乱,一不小心就让棕熊冲破了包围圈,冲到了长乐面前。
长乐武艺再好,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哪是棕熊的对手。千钧一发之际,刚从西北回来不久的英王路过,从熊爪下救下了长乐。英王杀了棕熊,自己却也被拍了一掌。
长久的心揪了起来,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悄悄往营帐中走去。
长久喜欢英王,每年,英王都会从西北送一些有趣的小礼物给他们兄妹三人。偶尔回京,那样刚硬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总是柔软的。上一回回来,他还陪着自己做纸鸢,在玉靥池边烤鱼。他甚至比父皇待自己还要耐心。
帐中似乎有人在说话,男子的声音传出,虚弱而低沉:“姜轻城,我欠你的,如今总该还清了吧?”
透过门帘的缝隙,长久清晰地看到了母后震动,惊痛的面容。许久,她似在哽咽:“你早就不欠我什么了。你救了长乐,是我们欠你更多。”
英王闭上眼,不再说什么。母后站起身,眼泪夺眶而出:“你何必自苦如此?当年的事你早该忘了。忘了,对彼此都好。”
英王苦笑,面如金纸,声音几不可闻:“怎么忘得了?”
长久看得懵懵懂懂,有些奇怪里面为什么一个服侍的人都看不见。身后忽然传来赵玺的声音:“长久?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长久吓了一跳,回头讪讪:“我担心英王爷爷。”
赵玺道:“担心就大大方方地进去看,这么畏畏缩缩的做什么?”
长久也不明白刚刚自己为什么不敢进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着赵玺进去。赵玺见英王闭着眼睛,不敢打扰,问轻城道:“太医怎么说?”
轻城眼中泪痕未干:“太医说,好在皇叔身手敏捷,没伤到要害,但伤得也不轻,需好好调养。”
赵玺稍稍放下心来,看了一圈,皱眉问:“怎么没看见服侍的人?”
轻城道:“鱼甲去煎药了,鱼乙刚刚跟着太医去拿外敷的药。”
赵玺轻叹:“皇叔身边服侍的人也太少了,也没有至亲照看。若是他肯娶妻就好了,再不济,有个知冷知热的贴身服侍也好。”可这些年来,英王始终没有这个意思。甚至太皇太后临终前再三恳求,他也不肯松口。
赵玺想了想,对轻城道:“还得劳烦你多费心,挑几个细心妥帖的宫女过来服侍皇叔。”
轻城没来得及答话,病榻上,英王忽然开口道:“不必。”
赵玺在他旁边坐下,焦躁道:“皇叔!”
英王睁开眼,望着青年帝王目中不容错辨的关心,心中叹了口气,徐徐道:“陛下,我现在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