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品:《乱君心

    梓露踟蹰。
    文瑶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大丫鬟,万一殿下怪罪下来,王妃娘娘或许能安然无恙,她的性命却难保……
    许卿卿看出了梓露的犹豫:“你若不能替我办事,便回你真正的主子身边去吧。”
    梓露听得一怔:“娘娘,您这是何意?奴婢哪有什么真正的主子?”
    许卿卿“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大婚之日,我赏了你一只碧玉镯子,你看似十分喜欢,实则却从未戴过。那玉镯值五两白银,我一开始以为你将其视若珍宝,不舍得轻易佩戴,可就在前几日,我却在那值夜的沁月手腕上瞧见了,可见你对区区几两银子根本不屑一顾。”
    寻常丫鬟,断然不会如此,毕竟五两银子可是大半年的例钱。
    可见梓露的身份,并不像看上去这般简单。
    早在这丫鬟趁她醉酒,套她身份那日起,她就起了疑心,现在看来这怀疑倒是没有出错……
    梓露目光闪烁,咬唇不答。
    不是不想辩解,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辩解,她处处留心,本以为能瞒天过海,怎料还是被许卿卿看出了端倪。
    她早已不记得那玉镯去了何处,只记得自己随手丢在了小屉里,想来应是被值夜的沁月偷偷给顺走了。
    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纰漏,偏偏被许卿卿看在了眼里。
    梓露觉得,自己还真是不走运……
    桌上的茶水袅袅冒着热气,许卿卿不急着喝茶,而是静静看着梓露。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道:“你若不打算说实话,我便只能将你交给泓亲王了。”
    “娘娘难道就未曾想过,奴婢其实是殿下派来的人?”梓露问。
    许卿卿摇头,她早已看出并非如此:“如果你是林泓逸的忠仆,对我身份起疑后定会立刻告诉他,而不会闭口不言。”
    “那奴婢若是徐抒怀徐公子的人呢?”梓露又问。
    这次,她是看着许卿卿的眸子问出声的。
    犹记得头一次见到许卿卿时,许卿卿瑟瑟发抖,柔弱如风中杨柳,与眼前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短短半个来月,何以改变如此之多?
    可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一个人若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遭了太多的算计,怎可能没有一星半点的改变?
    再柔弱下去,那便是坐以待毙了……
    许卿卿闻言依旧是摇头:“入宫你是徐抒怀的眼线,就不会让我发现梳妆盒中的那只蛊虫了。”
    帮着徐抒怀将自己瞒在鼓里多好?
    若瞧自己不顺眼,随时还能再下一次蛊,何必主动让事情败露?
    梓露实在无话可说。
    是了,她既不是林泓逸的人,也不是徐抒怀的人,许卿卿一点也没有猜错。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主子并不想害我,却也没有下定决心要帮我,他在犹豫,想瞧瞧我究竟有没有本事,值不值得他结交。”许卿卿接而道。
    梓露知道瞒不下去,苦笑了一声:“看来,娘娘您早已猜到了他是谁了。”
    许卿卿不是没有思忖过,除了林泓逸和徐抒怀,最有可能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的便只剩下袁夫人,可梓露对袁夫人的厌恶着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昨日在百花园赴宴,才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人——林淮安。
    那教她拳脚的武师,是林淮安推举的。
    昨日在宴上,林淮安又主动开口,提议让洪老将军教她功夫……
    这个人看似无她无甚瓜葛,却在不知不觉中处处与她扯上干系,以至于她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洪老将军说如今的三个皇子,个个都野心勃勃不是什么善茬,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八皇子林淮安,若说林淮安三番两次地帮她,不是存了私心,她是断然不会信的。
    这天底下,从来没有白掉的馅饼。
    “说吧,林淮安是何时收买你的?”许卿卿问。
    她记得初见林淮安时,梓露与林淮安的目光没有交集,俨然是两个陌生人。
    言行举止可以作假,眼神却不能,这感觉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
    “十几日前,八皇子忽然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大笔银子,要奴婢盯着您的一举一动……”梓露知瞒不下去,索性说了实话。
    “是他要你收集我的书法,好拿去与许苧玉的笔迹作比较?”许卿卿又问。
    “是,”梓露点头,“那时奴婢还不懂八皇子的用意,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后来仔细一想,那苧玉公主十分歹毒,残害了不少忠良,而娘娘您实在不像是个恶人,所以奴婢才怀疑起了您的身份……”
    “你倒也不是太笨。”许卿卿道。
    至少,比林泓逸那个睁眼瞎强多了。
    “娘娘,这回您要对付文瑶,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梓露斗胆问出口来。
    许卿卿点头,胸有成竹:“我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我才打算让八皇子殿下帮我一把。”
    梓露原本有些胆战心惊,见她面色平静,心里的怯意不知不觉竟也消散了几分:“娘娘,您想要八皇子怎么帮?”
    许卿卿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梓露一愣之后,很快就明白过来。
    她很好奇,却没有问出口。
    为何娘娘会如此恨那文瑶,为了铲除文瑶,竟不惜付出如此代价?
    要说娘娘是因心中生妒,不想让文瑶继续留在王爷身边,梓露是第一个不信的,娘娘对殿下,根本就没有那份情……
    这厢,梓露兀自狐疑着,那厢,文瑶的脸每日上药,红肿已好得差不多了。
    梓露毕竟是个女子,扇的耳光伤不及筋骨,没有留下疤痕,更未毁了文瑶的容貌。
    文瑶对着铜镜,想用脂粉遮住脸上的几处淤青,涂来抹去却怎么也没法全然掩盖,气得拿起粉盒往地上狠狠一摔。
    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许苧玉,害得她的脸成了这副模样。
    一想起殿下这几日根本没正眼看过自己,文瑶就又恨又急。
    不行,须得想法子尽快将那许苧玉赶出府去,否则再这么下去,殿下就要被那贱人彻底抢走了……
    没等她想出办法,许卿卿竟主动离开了泓亲王府。
    得知消息时,文瑶那叫一个喜不自胜:“你说的真的,那女人真要去南郊礼佛?”
    “是啊,王妃说佛祖给她托梦,说她这辈子罪孽深重,须得虔心烧香拜佛三月才能洗清罪过。”另一丫鬟道。
    除了文瑶,这府里的下人皆恭恭敬敬称呼许卿卿一声王妃,没有人敢这般逾矩。
    “罪孽那么深,是该好好诚心悔过,否则死后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文瑶毫不掩饰眼里的轻蔑。
    “可我看王妃娘娘倒是挺心善,待我们这些下人不是挺宽厚吗?”有人弱弱辩解。
    “那是她装模作样,”文瑶不假思索地反驳,“要不是前朝覆灭,她能这般低声下气地在府里当王妃吗?你们可别忘了,她先前可是悔过婚的,令殿下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众人心觉有理。
    许苧玉的确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文瑶这般恼恨也不是没有缘由。
    不过却也有人猜到了文瑶的另一层心思:“文瑶姐姐,你这般不喜欢王妃娘娘,该不会是因为殿下娶了她就冷落了你,让你心里受了委屈吧?她可是王妃啊,你如何能与她置气?”
    “胡说什么,谁被冷落,谁受委屈了?”被说中了心事的文瑶脸一红,没好气道,“干你们的活儿去,一个个都很清闲是不是?”
    一众丫鬟嬉笑着如鸟兽散,文瑶哼了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殿下的陪房丫头,可这么多年,也没见殿下真让她陪床过……
    尤其那女人过门以后,殿下更是将她忽略得彻彻底底,叫她怎能不气?
    听闻许卿卿要去南郊礼佛,文瑶这才扬眉吐气,特地叫人买了好些名贵的养颜膏,打算趁这段日子将脸上的淤青养好,成为真正的陪床丫鬟……
    待到许卿卿回府那日,说不定自己已是殿下的侧妃了。
    文瑶喜滋滋地想着,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愈发觉得顺眼了不少。
    也不是不眉黛春山,也不是不眸若秋水,怎么就得不到殿下的青睐呢……
    那许苧玉,也不见得比自己美多少嘛。
    “文瑶姐姐,王妃娘娘要我送些珍珠玉露丸来,说是对你脸上的淤青有奇效。”外头传来叩门声。
    来的是梓露,手里捧着一个小瓶。
    文瑶开了门,语气好生不善:“王妃叫你给我送珍珠玉露丸?哟,今日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梓露拔开瓶塞,倒出一颗,竟是当着文瑶的面吃下了:“娘娘知道你心有提防,可娘娘这次是诚心悔过,没有半点坏心。你若不信,我大可将这珍珠玉露丸拿回去……”
    说着,将小瓶放进了袖里。
    “慢着,”文瑶连忙伸手夺过,“你想干什么,这是王妃赐给我的,连我的东西都敢抢,我看你是想挨板子了!”
    珍珠玉露丸可是御赐之物,文瑶当然知其珍贵。
    待梓露走了,她将小瓶拿在手里瞧了瞧,面色好不得意。
    先前不是还叫人扇她巴掌吗,现在还不是眼巴巴地上赶着送礼?
    可惜,迟了!
    待到她脸上的淤青消散,讨得殿下的喜爱,定要将先前挨的巴掌全部还回去,叫那许苧玉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次日,许卿卿就带着梓露去了南郊。
    南郊有座佛塔,是数百年前修建的,一直屹立不倒,每年都有许多人前去烧香许愿。
    许卿卿在佛塔旁的隐灵寺住下,本以为能过一段安生日子,没想到第二日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看着林泓逸那张冷然的脸,她心里不由紧了紧:“不知殿下来这隐灵寺,所为何事?”
    总不会如她一般,是来“虔心悔过”的吧?
    第四十八章 一定是被这女人气习惯了
    “许卿卿,你好大的胆子!”林泓逸面色冰冷至极。
    许卿卿已好一阵子没见过他如此怒意沉沉的模样,她却面色如常,躬身行礼的同时也没忘了提醒一句:“这里人多眼杂,殿下还是不要在这里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