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作品:《阴间快递员》 这一节通了之后,惠明的记忆如洪冲堤坝,倾泻贯通,所有一切,都勾连起来了。
可奇怪的是,他看着平等王,很难想象自己曾抚摸着他的头,叫他小尾巴。是因为这个小尾巴,在万年的自责和不放过中已经忘了“阿离哥哥”该怎么叫了吗?
他看了看身侧的那百来个生魂,说:“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滥杀,为什么还要用这些魂的命来祭祀?”
“这世上没有那个鬼是真正无辜的,他们的死,是为了更高的理想和事业,是为了你!”
惠明苦笑,“我的命,并没有他们中的哪个更金贵……”
“不是的!”平等王勃然打断惠明的话,“是你要我帮你再起的!你的未尽之志,一直是我在守护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活过来,等阳火有生命。现在终于等到了,阿离哥哥,你跟不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夹带私货,我的如风女神,参见很可能是西老师唯一一本玄幻题材的小说《疑是女神落九天》。
无定剑就是她师父的兵器。
后来她师父死了……
哪天我撸个番外,把他复活一下,想我仁御神君了。
今天另一张要晚。
☆、七十八
丰玥听着这对话,百味陈杂。她的男人要跟另一个男人走了,她这么淡定地站在这里好像不大对。
问题是另一个男人竟然也还是她的男人,有点乱。
丰玥想起那个铜豌豆极度推崇但是她就没看懂的电影《前目的地》,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生了自己什么的,真令人头疼。
丰玥问惠明:“小和尚,所以当年化身四圣物之后你没死?你去了哪儿?”
惠明看向她,说:“我留了一丝精魂,在那丛白花上,平等王一直把白花养在无间地狱里,等我的精魂被无间地狱的火浆滋润生长。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万年,我终于长成了。”
丰玥点头,“一直到百年前,小白花终于长成人形,你出现在阴间,当刑捕司司主。那么问题来了,你怎么顶着楚江王的脸去做刑捕司司主的?阎王瞎吗?”
惠明说:“那一次大动荡之后,诸神给地狱设了天劫,给三王半神的身份加了限制,他们不可以杀生,也不可以杀魂,否则会引来雷火劈身。”
“嗯,懂了,所以阎罗王不敢杀你。”
“不是,”平等王忽然截口道,“因为他的样子,跟楚江王已经大大不同。在无间地狱化形成人的模样之后,他的容貌变丑了。”
“卧槽,那你以前得是长得多好看啊。”丰玥笑了起来,“我这可真是生错了时代了。”
惠明摸摸自己的光头,说:“平等王帮我打进丰都城,然后过了些时候,阎王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借着灵兽案,陷害我入狱。我当然不服,逃狱离开。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阎王应该是故意放我逃狱的。”
“你等下,我想想。”
一会儿丰玥想明白了,“因为四圣物。平等王抱着红莲走了,他跟转轮王各用自己的能力封了另外两个,但是焚阳离,他们找不到下落。”
惠明点头,“真聪明。”
丰玥很得意,“所以阎王故意放你出狱,是为了看你去哪里找焚阳离。你去了恶犬鸡鸣岭,借焚阳离的力量到达阳间,其实相当于给他指了条明路。后来把我丢进去试验,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冰湖之上的火苗就是焚阳离了,可惜焚阳离已经根扎于整个阴间了,他不敢乱动。”
惠明说:“对,我越狱之后到了这里,把焚阳离从地底向上拔.出一线,然后得到力量,到达阳间。也就是那时候开始,焚阳离滋养这山之上的鸡犬,利用它们来保护自己。”
平等王打断他们的推理解密环节,说:“阿离哥哥,是你的恨一直支撑我到现在,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
丰玥有点迷茫,感觉平等王脑子好像不大清楚,她说:“那时候你阿离哥哥用自己的生命镇住了阴间,你是怎么想的,觉得现在他会希望看到国破山河碎呢?你费劲心机想取得四圣物,让阴间回归混沌,这真的是你阿离哥哥想要的吗?”
平等王摇摇头,“你果然还只是个普通女人啊。只有让一切都回归本初,才有可能重现建立新的秩序,新的王朝。”
“你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让木木过来跟你说一说,你这种想法叫执念,应该打打坐正正.念。现在的秩序现在的王朝就已经很好了,你这种打乱重建的行为,跟大.跃.进的时候淬了钢锅炼钢有什么区别?”丰玥扭头看向木木。
这才发现不大对,这些生魂自打出了邮差包就没说过一句话,现在一个个还是像悬丝傀儡一样,目光呆滞。
平等王被丰玥说得有点愣,可是他很快就把心里那一点动摇的念头赶走,望着惠明说:“这是你想要的,已经近在咫尺了。”
惠明摇头,“我也许真的是楚江王,可我没有改天换地的想法。现在的局面不是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
也许因为他向死而生的时候,那丛白花留下了他全部的善意和温柔。
也许因为他原本,就深深爱着这个他一手创建的阴司。
也许跟着丰玥送了这短短几个月的快递,他已经再度喜欢上了这个没有那么现代化、没有那么完善的城市。
也许因为,他现在是惠明。
“可是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平等王语气明显带上了焦躁之意,“在刑捕司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让我准备好开始打仗。我为了你离开了地狱,开始跟阎罗王打仗。之后你建了铁面军,我们合作,打得阎王抱头鼠窜。可是你在阴阳交界处肉身被毁,魂又被处决……”
“你再一次救下我那一缕精魂。在地狱养了五十年之后,你听我的话,想办法让我进了轮回。你做这些是因为被处决那天我告诉你,等我再次变成血肉之躯,等阳火有了生命力,那就是时机到了,就是我们该夺回我们应夺回的一切的时候了。你给我下了牵魂引,找到我,帮我找回楚江王的记忆,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个在地狱禁地里商量好的。”
惠明看着自己手里的火龙果,“现在它活了。”
丰玥一瞬间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声音发颤,“惠明,你要做什么?”
惠明拉过她的手,看着平等王,说:“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完满,可惜,故事不能只听一方的,这是你的故事,那么阎罗王呢?会不会他才是那个被利用,被推出去当傀儡的那位?有没有可能我身上所谓楚江王的记忆,都是你捏造的呢?”
丰玥觉得自己简直魂魄归位,刚才一瞬间还以为惠明竟被洗脑说动了呢。
平等王简直要气死了,——我他妈好容易说一次实话,还没人信。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惠明:“阎王试着杀你多少次了,你怎么了?变成了人之后都变蠢了吗?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的让你进轮回投胎。”
惠明摇摇头,“你的故事虽然无懈可击,但我没有办法全信,因为从前我做过的那一切,都是我现在所不认同的。你所做的事我也并不想加入,甚至领导你去做。”
“等等,现在天地在不断合拢,欲望大雨引起杀戮,我们还在聊这个是不是不大好?”丰玥说。
“楚离,你真的不愿意?”其实从刚开始见到惠明开始,平等王就开始怀疑,这个他,还是从前的他吗?这个他,会跟着他一起,继续他们从前的一切图谋吗?
惠明摇头,布满阴郁的眼睛里是坚定的、不可更改的决心。
平等王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动他,不可能动摇他。就像从前,他永远只是跟在他身旁的小尾巴,左右不了他的任何决定。
就像无论他如何嘶吼,他还是跃下山巅,变作四圣物,守护住阴间。
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地要留住他,他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平等王笑起来,那张看起来有些阴柔的脸孔之上竟出现了一种灿烂之意,他说:“那楚离,今天咱们,也就两讫了。”
惠明皱眉,凝魂结陡然向上拔高到达云层之中,一道雷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道从天而降,砸到冰湖中心。
正中焚阳离。
焚阳离像火堆上被浇了大桶酒精,轰然暴涨。
“惠明!”丰玥朝焚阳离奔去,他们脚底的冰面在平等王这道雷的轰炸之下,开始裂缝。
丰玥跑了一步,被人扯住,她惊然回身,看到老太太。
老太太说:“丰玥小姐,你跟明明在一起挺好的。其实之前豆子跟我说了很多你的好话,我没听进去。”
丰玥看着已经奔到焚阳离旁边,整个人沐浴在火光之中的惠明,皱眉看着老太太,说:“回去再说。”
“丰小姐,麻烦你照顾好豆子,我到了也没能见他一面,是我这人嘴缺德,该。”
丰玥不耐烦起来,忽然发现木木跟李麻子也围了过来,木木摘下一对贝母耳环递给丰玥,说:“麻烦帮我送给峰子,多谢了。”
丰玥这才感觉出不对劲来了,一个个这是干什么,交代遗言吗?
李麻子也来了,“别跟她说我又多活了这些时候吧。”
丰玥:“……”
丰玥:“你们是几个意思,要干什么?没什么事快躲邮差包里面去,焚阳离要出世了。”
冰层已经彻底裂开,巨大的一道裂缝出现在丰玥跟他们之间,丰玥下意识向下一看,我靠,什么叫做危楼高百尺。
这裂缝深不见底。
底下幽黑可怖,探身下望,只觉得隐藏着无限杀机。
她赶忙伸出手,探向老太太,说:“过来。”
冰块带着她向外移开,老太太冲她摆了摆手,说:“再见了丰小姐,别让豆子伤心。小艾那姑娘也挺好的,你们别刺激她。”
丰玥怔怔的看着他们三个,忽然觉得不大妙。
平等王看着下面,觉得一切都已按计划进行了,驾着凝魂结离开。
他轻轻念:我命不久了,不大闹一场,如何悄然离去?
即使你不喜欢,我也要帮你完成这一切。
☆、七十九
平等王离开的时候从半空丢下来了什么,滚到惠明脚边。火龙果抱着比它还大的雷火刃,吭哧吭哧飞起递给惠明。
惠明接过来随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心念一动,这是他丢在地狱的,平等王还给他,这意思是反目成仇了吗?
就在惠明努力安抚焚阳离,让它稍安勿躁的时候,丰玥跟老太太他们之间已经被隔开了两三米远。
焚阳离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冰面破裂,它的防护消失,自救机制开始启动,等闲人完全不得近身。
冰底的湖水开始旋转,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搅动。
只有惠明站在它露出一线的冲天火焰中,与它进行心与心的沟通。
就在丰玥助跑,决心纵身越过沟壑,去找老太太她们时,那三个魂竟像吃错了药,齐齐跳进了那条漆黑的裂缝中。
跟着他们,剩下的那些生魂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
丰玥大叫:“惠明!他们跳进去了!”
一边叫,一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也跳了进去。
惠明没有思考的时间,跟过来跃入黑暗的鸿沟。
下落好似没有止境,丰玥痛苦地想,坠崖也就这个体会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下坠的速度逐渐减缓,丰玥惊奇地发现她的身体飘了起来。
在丰都城她可以不吊威亚就飘动如仙女,可恶犬鸡鸣岭带着磁场和引力,在这里她们的所有超能力都被封印。
忽然感觉到一种如在水中的浮力,一定有异。
丰玥忽觉手肘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是惠明。她说:“这是哪儿?”惊悚地发觉,她的话音整个被吞没。
惠明紧紧攥住她的腰,面孔几乎贴上她,说:“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