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品:《我在七零搞玄学》 姜瑜没回答他,大步下了楼。
看到姜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邹副局长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病房,看到邹老太太还在喂小军,他拧着眉说:“要不少给他吃点,吃了,他待会儿又要拉肚子。”
邹老太太面带愁色:“不吃小军又喊饿。”她不忍心啊。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邹副局长扭头对徐落英说:“你回去给小军熬点小米粥过来,以后每天让他吃一顿白粥。”
徐落英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又出了病房。
一天到晚光给这孩子弄吃的,都够她忙活的,好在这回只是要喝小米粥,而不是其他难办的东西。叹了口气,徐落英在阳光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往家里走去,走到电影院侧面的那条小巷子时,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她面前。
徐落英定睛一看,见是丈夫刚带到病房的那个小姑娘,又垂下了头,绕过她,继续往家里走,才走出几步,那阴影挪了个弯,又挡在了她面前。
徐落英明白了,这小姑娘是专门在这儿等自己的。她扬起苍白的脸:“你有事吗?”
姜瑜看着这个憔悴的妇人,叹息道:“收手吧。”
徐落英咬住下唇,眼神有一瞬的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事我走了!”
“拘魂咒,只要小军睡着,他的魂魄就会被拘走,你们想让他的魂魄做什么他的魂魄就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让他在梦里感受到饥寒交迫,等他醒来就会加倍的畏寒,怕饿,所以这还不到十月,他的病房就关得严严实实的,看到东西就拼命的往嘴里塞,生怕自己会饿肚子。我说得对吗?”
第40章
徐落英一开始以为姜瑜只是诈她的, 没料到竟被她说了个十成十,分毫不差, 心里是又急又怕,攥着五指,咬住下唇,抬头怯怯地看了姜瑜一眼。
这一眼,让徐落英平静了下来, 因为姜瑜的眼神非常的清澈, 不含一丝杂质, 里面没有她所以为的鄙夷,也没有指责,只是淡然。
再联想到在病房里,邹志国问她时,她忽悠邹志国的话,徐落英的一颗心仿佛落了地,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姜瑜:“为什么?刚在病房里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姜瑜没回答她的话, 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收手吧,你也不想你的孩子以后有个杀人犯的母亲吧。”
徐落英抹了把泪, 抬头看着姜瑜,眼神透着执拗和疯狂:“只要他们以后过得好,做个杀人犯我也认了。姑娘,你就行行好,装作没看见吧, 你放心,等那小东西走了,我给他赔命。”
这模样,完全不像是平时生活里积累的摩擦和矛盾,而是像有什么深仇大恨,可邹小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他再自私、再熊又能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吗?
“邹小军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姜瑜直白地问道。
徐落英抹了一把泪:“你跟我来。”
她把姜瑜领到了邹家。
邹副局长的级别摆在那里,他家分的房子还算宽敞,三室一厅。不过对比起他们家八口人的庞大规模,这房子就明显不够看了。
一进屋,姜瑜最直白的感觉就是拥挤,因为三个女孩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为首那个跟姜瑜差不多大,面含担忧,问道:“妈,小军又要吃什么?你歇一下,我来做吧,你晚上还要上夜班呢!”
徐落英摆了摆手:“没事的,三丫呢,还好吧?”
“在床上歇着呢!”提起妹妹,大丫脸上的笑容褪去了。
徐落英点了点头,走到进门右手边的那间房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这间屋子里安置着两张床,床上都铺着被子,其中最里面那间床上的被子隆起,应该就是徐落英口中的三丫。
徐落英走过去,温柔地拍着三丫,声音极尽温和,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三丫,好些了吗?”
“妈,我没事。”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被子里挤了出来,然后是一只干巴巴的小手,握住了徐落英,“不要担心,大姐说了,我很快就会好的。”
因为这个动作,披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滑动,露出了三丫的脸。
姜瑜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因为三丫的额头上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因为照顾得不好和不注意卫生,还有黄色的脓水流出,在那张瘦弱的脸上,看起来尤为狰狞。
难怪空气中有股萦绕不去的药味今和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奇怪味道呢!
姜瑜蹙着眉退出了房间,问大丫:“三丫的额头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去医院?”
大丫脸上浮起讥诮的神情:“跟邹小军抢吃的被打的,我们家穷啊,哪有钱送三丫去医院。”
姜瑜想到住在单人病房里的邹小军,似乎有些理解徐落英为何会这样下这样的毒手了。一个家庭的资源是有限的,而邹老太太和邹副局长处事太不公了,没钱也要让侄子住单人病房,竭尽所能地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哪怕他的这些要求非常无理。
这就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徐落英四个女儿的资源,让四个女孩子缺衣少食就不说了,连受了伤也只是买些药回家抹一抹就完事了。那可是姑娘家的脸,就这么毁容了,一辈子都要受人歧视,但凡有血性一些的母亲,都受不了。
不过姜瑜仍旧不赞成徐落英的做法,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邹老太太和邹副局长的过错,邹小军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他能懂什么?他的嚣张、跋扈、自私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孩子其实是最敏感和最会看人眼色的,他会一点点试探大人的底线,有原则的父母长辈就会知道,不能无限制的溺爱孩子,从小就要给他立规矩,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坚决不能做。
依照邹副局长和邹老太太这种偏心眼的性格,就算没了邹小军也会来个邹大军之类的。他们才是真正的祸根。
姜瑜收起复杂地思绪,对房间里的徐落英说:“走吧,给三丫换好衣服,带她去医院。”
徐落英听了姜瑜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大丫飞快地说道:“太奶奶说,三丫的额头摔了也没事,敷点草木灰,过几天就好了。我妈不放心,还去医院给她买了药,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还要去医院吗?”
姜瑜重重地点头:“她的额头还在化脓,很容易感染。况且那是小姑娘的脸,以后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疤,多难看,你们要她一辈子都承受旁人异样的目光吗?”其实哪怕现在就去医院,三丫脸上的疤也留定了。
是啊,哪个姑娘不爱美呢!大丫咬住下唇,眼睛已经浮现出了泪光:“可是,我们没钱,家里能借的都借过了,已经借不到钱了。”
姜瑜睨了她一眼:“那邹小军的住院费怎么办?”
徐落英站出来说:“先欠着,等下个月邹志国开工资了,再还上。”
这是寅吃卯粮啊,每个月一发工资就去堵上个月的窟窿,然后不断地拆东墙补西墙,到处借钱。这邹志国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晓得求人借钱的难处啊。
“既然如此,三丫看病的账也先记上呗,下个月一起结。”姜瑜随口就说,反正都欠了一屁股的债了,还怕多欠一点吗?
她的话点醒了徐落英,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先赊账呢!至于下个月发了工资却没钱花的事,下个月再说吧,她现在连命都不想要了,还顾忌那些做什么。
于是徐落英背起了三丫,带着大丫又回到了医院。
医生一看三丫的伤就忍不住蹙眉,批评了徐落英一顿:“你们怎么搞的?这孩子的伤应该有好一段时间了吧?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能在家里乱涂乱抹就完了,得了破伤风怎么办?小姑娘家,留这么大个疤,以后怎么办?”
训得徐落英惭愧地垂下了头。
医生见她没说话,这才领着三丫去操作台上处理伤口。他先把伤口涂抹的那些药膏和草木灰给清洗干净,然后又将脓给挤破……
这个过程非常疼,三丫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咬住唇,没吭声。
看着她咬出了血丝的唇,徐落英心里头不落忍,转身出了诊室,蹲在墙角,抱着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姜瑜跟了出去,等她哭够了,才小声说:“你要真死了,就算没了邹小军,邹副局长就会对她们四姐妹好吗?难,邹副局长正值壮年,年富力盛,又有权,他肯定会再娶,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更何况,我看邹副局长现在就跟后爹差不多了。以后有了儿子,你说,他会管她们姐妹四个吗?不对,我说错了,他肯定会管啊,大丫过一两年都可以说亲了,嫁出去又能拿一笔彩礼,多划算的买卖,四个姑娘,没出嫁就在家操持家务做小保姆,到了年龄,就嫁人换一笔不菲的彩礼,养闺女还真是赚啊!”
这番话当然是姜瑜胡揪的。
不过徐落英却信以为真了,脸色一白,刹那间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她六神无主地看着姜瑜:“小姑娘,你……你帮帮我!”
其实徐落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害邹小军这件事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做完这件事之后,她心里也一直惴惴不安到了极点,就怕哪天被邹副局长发现,会打死她。
现在听姜瑜这一描述,她发现还死亡竟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怕的是,她死了,她的四个女儿就彻底失去了依靠,任人捏圆搓扁。
姜瑜把她拉了起来,带到医院后面,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定定地说:“还是那句话,先收手吧。”
“可是……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三丫的额头你也看见了,我不想以后其他女儿也出事,我也不想天天为了伺候他们邹家这个小祖宗向人赔尽了笑脸,天天到处找人借钱。我为了多挣钱,天天上夜班,结果自己的女儿却吃糠咽菜,我挣的全便宜了那个小祖宗,凭什么?”徐落英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似乎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全倒出来。
“只有这些也就罢了,那小祖宗一发脾气,邹志国和家里的那个老太婆都还怪我,稍有不对就说我这个大伯娘不尽心,不是亲生的就不一样。我出了力,出了钱,忙前忙后,最后连一句好都得不到。明明是那小祖宗没吃完的,三丫去碰了一下,那小祖宗就拿起碗和勺子往三丫的脸上砸去,把三丫打成这样,他们还责怪三丫不该贪嘴。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
姜瑜冷静地说:“问题出在邹志国和邹老太太身上,邹小军死了并不能解决问题。”
徐落英擦干了泪,抬起红红的眼眶看着姜瑜道:“姑娘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就别管咱们邹家这一烂摊子的事了,这个家是烂透了,就这么毁了也好。”
这人还真是拧,一根筋,难办啊。
姜瑜有些发愁,就在这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大丫的声音。
“妈,离婚吧,跟我……他离婚,我们都跟着你,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宁可跟着讨口的娘,我们也不跟着做官的爹。”
想到刚才那些话被大丫听了去,徐落英就很不安,她回过头,看着大丫,神情慌乱:“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大丫摇头,坚决地说:“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担心养不活我们四个,我已经这么大了,在城里找不到单位接收,我就下乡,我多挣点工分,分了粮带回来,跟你一起养二丫、三丫、四丫,我们母女五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
三丫这次的事不止让徐落英沉底寒了心,也让大丫对父亲和太奶奶彻底绝望了。在他们的眼中,她们四姐妹都是赔钱货,加起来都顶不上邹小军一根汗毛。虽然母亲一个月只有不到三十块的工资,要养五个人很困难,但大丫相信再苦也不会比在那个家里苦。她们吃差点,穿差点,也不怕,只要一家人的心拧在一块儿,再苦也比在那个家里好。
徐落英看着神色坚定的大女儿,脸上一阵恍惚,不知不觉,大丫都这么大了,甚至都懂得替她分担了,可是:“真离了婚,你们都会被人笑话,被人欺负的,而且,你爸恐怕不会让你们跟着我。”
最后一点才是徐落英最担忧的,她根本抢不过邹志国。邹志国工资比她高,还有房子,跟他争孩子毫无胜算。更别提,离了婚后,旁人看她的眼光。
就算她能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能承受住别人的非议,可四个女儿呢?她们怎么办?大丫已经十几岁,很快就到说亲的年龄,知道她母亲离了婚,很多人家都会打退堂鼓,跟着她,她们都很难说到一门好亲事。
可大丫显然比她有主见得多,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大丫看了姜瑜一眼,眼底藏着淡淡的羡慕:“这个姑娘不也跟我差不多大,她一个人能来县城,能过来劝你。我为什么不能?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帮你分忧解劳了。你放心,我有办法能劝我爸答应让二丫、三丫、四丫都跟着你。”
“那你怎么办?”徐落英担忧地问。她的四个女儿都很贴心,她哪一个都舍不得。
大丫笑了笑:“等你们离了婚,我就下乡,就算把我判来跟着他又怎么样?我都下乡了,他还管得了我,判给谁都没关系。”
这主意倒是不错。姜瑜赞许地看着大丫,徐落英这个大女儿是个有主见又聪明孝顺的姑娘。就看徐落英知不知福了。
徐落英显然也被大女儿的计划打动了,只是,她看着大丫:“你一个姑娘家,下乡太辛苦了,万一遇到点什么事,离得这么远,家里也照应不上,怎么办?”
大丫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乡下再辛苦,只要干活总能填饱肚子,还不会无端挨骂,也不用四姐妹连同奶奶挤在一个屋里,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吧。”
要不是担心母亲和妹妹,她早自己偷偷填了申请,走得远远的了。
徐落英这回再也寻不出拒绝的话。可兹事体大,她心乱如麻,现在也下不了决定,便说:“你先回去看着三丫,让我再想想。”
第41章
“考虑得怎么样了?”大丫走后, 姜瑜等了十来分钟, 徐落英还是没个决定。
徐落英十指扭成了麻花, 她抬起头看着姜瑜,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离婚真的好吗?”
她的犹豫实属正常, 在这个年代, 离婚的女人非常不受待见。不过姜瑜想不通,再不受人待见, 还能比跟着邹志国过着痛苦?
“你不是都准备死了吗?死都不怕,还怕离婚?”姜瑜挑眉, 把离婚后的困难摆在她面前, “现在县里恐怕都找不出几个离婚的女人。离婚后, 不止邻居, 可能你的同事、上司,甚至是以往关系比较不错的姐妹都会看不起你, 在背后议论你, 编造对你不利的流言, 你跟随便哪个男人多说两句,可能就会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明明做得很好, 但可能就因为你是离婚了,升职加薪的机会也轮不到你,很可能你带着孩子出去租房也不一定能租到……毕竟嘛, 在这个年代,离婚是道德败坏的体现。”
徐落英有些糊涂了,她不解地看着姜瑜:“你跟我这些, 是想让我打退堂鼓吗?你不想我离婚?”
姜瑜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把以后可能会面临的困难摆在你面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至于离不离,日子是你在过,我又不能替你遮风挡雨,消除流言,这种事,你不该问我。”
还真是个冷静又冷漠的姑娘,有着完全不同于她年龄的成熟。
徐落英看着姜瑜,心里真是感慨万千。不知为何,听姜瑜冷静地说离婚后的种种困难,她那颗原本犹豫不决的心反而变得确定起来。离婚是会面临诸多困难,承受诸多压力,但以后她们母女的生活中将不会再有邹志国,也不会再有邹家的两个老太婆,还有那个熊孩子。只要每个这四个人,似乎困苦充满流言的生活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徐落英昂起头了,神色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哪怕就是为了四个孩子的着想,她也该变得勇敢起来。
“好,我离!我跟邹志国这近二十年的夫妻之情,随着这几年的争吵,早就走到了尽头,他心里只有他的老娘、奶奶、侄子,哪还有我们母女的立锥之地,这么过着也没意思。”
姜瑜安慰她:“放心吧,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她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过几年,形势好转,人口能够随意流动后,徐落英随便去市里的车站、学校旁支个摊子,都可能成为万元户。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也会进一步发展,那时候,大家都忙着赚钱养家,努力使自己过得更好,谁还会去管别人离没离婚。
徐落英不知道未来,她想的只有她的几个孩子不用再受委屈:“谢谢小姑娘安慰我,等她们几个大了,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