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恩猛地从那种被附身的恍惚感中清醒,才发现自己距离江与城不过三步远。
    雨丝遮挡眼帘,看不清墓碑上的照片。
    她抬头看向江与城,那一刻,江与城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包含了许多深重的东西。
    他向她走来,程恩恩茫然地将手里的白花递给他。
    “我,我想……”
    她想给某个人献一枝花——从心底深处漫上来的念头,可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江与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转身放在方才他站立良久的墓碑前。
    先前放下的那束花被他往边角挪了挪,那朵柔柔弱弱的小花摆在正中央。
    程恩恩在那一霎那忽然想哭,江与城走回来,挡住她的视线,将她的脸扣到怀里。
    “今天可以哭。”他说。
    程恩恩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泪珠从他的西装表面擦落,划下一道雨一般的痕迹。
    这一哭,一直到离开墓园,车开到市区,都没停。
    程恩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间难过得不能呼吸,好像天塌了,世界末日,她被孤零零留在一片废墟。
    江小粲什么时候下车的她都不知道,一直到江与城说:“今天不去学校了,好不好?”
    已学习为己任的程恩恩平时一定会拒绝,这次却“嗯”了一声,哭腔让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委屈。
    “陪我去公司?”
    “嗯。”
    司机老张一直沉默,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达诚礼时,车在停车场停了许久,等程恩恩不哭了,江与城才带她下车,直接乘vip电梯上楼。
    秘书室的人见了两人恭敬地点头致意,没人露出任何的意外之色。
    这里的成员几乎都是几年以上的老人,见过两个人早几年形影不离的恩爱。
    那时还未结婚,程恩恩也只是第二大股东,不是“程董事”。她几乎每天都跟着江与城来公司,也不做什么,更不管什么,只是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上班一起来,下班一起走,江与城开会或见客的时候,她就自己待在办公室,安安静静地或是看书或是玩游戏。
    老员工自然都认得程礼扬,也知道这枝绝顶“菟丝花”是她妹妹,但这种程度的“恩爱”在某些人眼中无异于负担,有人羡慕也有人说风凉话:
    什么“江总这女朋友看得也太紧了,一点空间都没有,这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什么“她不是才18,不用上学的吗,菟丝花做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什么“这哪是女朋友,分明是巨婴啊!”
    ……
    那时茶水间谈论最多的便是程恩恩,她自己有没有听到一丝一毫,没人知晓,总之她继续做她的跟屁虫,继续沐浴着羡慕嫉妒与不屑的各种目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怀孕。
    也许是身有不便,也许是知道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消失了一段时间。
    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两三年,她再回来时,已经是正派“江太太”,也是董事会成员之一。
    孩子的存在让她不能再做江与城的跟屁虫,但她还是时常来,仍旧不怎么参与公事,大多时间都窝在江与城的办公室。
    柔弱的菟丝花在生长,渐渐地,成为让许多人都要低头的上位者。
    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巨婴?别开玩笑了,这位“巨婴”看着柔弱,却不可欺。
    不是第一次来江与城的办公室了,上次不敢乱看,这次是没心情参观。
    江与城把程恩恩安置在沙发上,叫秘书订了炸鸡、披萨、蛋糕、奶茶,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了她一个平板电脑玩。
    莫名其妙地哭完一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程恩恩情绪不高,但还算正常。
    江与城一来就忙得停不下来,一会儿开会一会儿见主管,桌子上还有秘书送进来的一堆文件。
    程恩恩不敢打扰,自己慢吞吞吃着东西,戴着耳机看视频。
    中午秘书定了午餐,江与城与程恩恩一块吃的,她肚子里填了太多零食,没吃多少。
    吃饱了去洗手,办公室里的洗手间也十分豪华,只是男士的洗手间,叫她很是难为情,低着头不敢乱看。
    出来时已经被打扫干净,江与城也不在了,有一张纸掉在地上,她跑过去捡起来,端端正正摆到办公桌上。
    真皮的老板椅看起来很舒服,她瞅了几眼,实在没按捺住好奇心,坐上去试了一把。
    果然很舒服。
    她转了一圈,转回来时撞上江与城似笑非笑的眼睛,吓了一跳。
    立刻弹起来,站到椅子背后,说:“对不起。”
    “舒服吗?”江与城放下手里的蓝色文件夹,绕过办公桌,走来。
    程恩恩点头。
    “那就坐着。”江与城把她拉到椅子上,重新坐下。
    程恩恩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挺新奇,这种自己是他老板的感觉。
    但还等她爽完,江与城忽然把着椅子扶手一转,将她正面朝向他。然后两只手撑着两侧扶手,弯下腰。
    程恩恩就成了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兔子。
    办公室这种严肃正经的地方,叫程恩恩有点紧张,瞪着他越靠越近的脸,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你放肆。”
    “……”江与城笑出声。
    程恩恩也有点尴尬,这是什么玩意儿,她是不是有病。
    江与城是很少笑的,哪怕是这样被逗乐,也是转瞬即逝。他笑完,抬手捏住程恩恩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
    看起来倒是不低落了。
    他吻下来时,程恩恩想躲,小声说:“会被人看到……”
    “现在知道怕了?”江与城意味不明地说。
    以前恨不得在每个人面前都宣誓一遍主权,安全感的极度缺乏,压倒性地战胜了害羞。她天天待在他办公室的那些时日,比接吻更过分的也都做了。
    程恩恩终究是没拧过他,被堵在座椅里吻得结结实实。
    他的吻,蛮横、温柔、疾风骤雨、和风细雨,程恩恩都曾尝试过,可今天格外不同。她从中品出安抚的滋味。
    但在办公室接吻的刺激感与罪恶感同时攫住她的神经,她太紧张,以致僵硬。
    “放松一点。”
    江与城将手托在她颈后,拇指在她耳根很有技巧性地揉了几下,程恩恩立刻就软了些。
    当江与城撬开她的牙关,这个吻安慰的意义便不复存在。
    每次接吻,是温吞还是急切,程恩恩是享受还是被压制,都全被他掌控,随他的心情。
    但这个场景:窗明几净的办公室,真皮的老板椅,她坐着,他站在她身前……未免过于色.情。
    她总是想躲,江与城便将她抓回来,男人不禁挑逗,一来二回,气氛就变了调。
    敲门声响起时,程恩恩正拳打脚踢拼命地试图推开他伸进自己衣服的手。
    所幸江与城还有理智在,在外面的人第三遍敲门时松开了她,直起身,同时将椅子一转,背对门口。
    “进。”
    方麦冬推门而入。他下午出去办事,回来也没来得及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进门瞧见将江与城站在桌边,黑色西装右下摆印着半个鞋印……
    再一看转过去的座椅,立刻猜到七八分,于是并未走进,站在原地道:“万总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需要推迟十五分钟吗?”
    “不必。”
    他目光往下那一瞥,江与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低头看,随手掸了两下,泰然自若道:“我马上过去。”
    “是。”方麦冬一眼不多看,转身出去。
    程恩恩蜷缩双腿,把自己整个人都全部藏在了座椅里,脸爆红,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与城进洗手间整理,出来时见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跟被定住似的,脸上的颜色都一点没褪。
    他走过去,程恩恩仿佛才回神,瞅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满。
    “怎么了?”江与城弯腰,低声问。
    “你……”程恩恩脸上的温度继续以直线上升,带着点困惑,“你刚才为什么掐我呀?好疼。”
    江与城视线往下:“哪里?”
    程恩恩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地方太羞人了,可是疼了好几分钟都没下去,还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
    “西……西……”
    自己摸了哪儿,江与城自然是清楚的,但瞧她这副模样便总忍不住逗她。
    “西什么?”
    程恩恩的声音弱得跟蚊子似的:“一翁……胸……”
    第65章
    迟钝说不准算好事坏事, 撩人而不自知。
    江与城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只剩13天了, 忍下将她拆吃入腹的冲动。
    只在言语上调戏一句:“那我给你揉揉?”
    “不用。”程恩恩红着脸用手臂抱住胸, “你快去吧。”
    江与城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累了就睡会。这个会可能有点久, 等我回来我们就回家。”
    程恩恩乖乖应声。
    她看着江与城离开,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上午明明也没怎么说话, 但他这一走,就显得无聊起来。
    程恩恩也不敢乱翻他的东西,过够了老板的瘾,起身回到沙发那儿, 继续看电视。看得困了, 就滑下去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