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作品:《德妃攻略(清宫)

    皇帝似是说了缘由可阿灵阿却听得不甚明白,但他也不敢再问。
    “朕请了皇太后为你指婚,台面上的事朕都给做好了,至于你的额娘,你的那些哥哥们,那就是你自个儿的事了。”
    事已至此,阿灵阿虽然脑中还是一片糊涂却也知道由不得他说不了。
    “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好。”皇帝一挥手,两个太监各捧了一托盘上来;“这是赐你的一百两黄金并千两银票。顾问行。”
    顾问行听见召唤走上前到皇帝身旁,皇帝从怀中抽出一卷黄纸轻轻放到他手里。
    “你同他一起去国公府,把皇太后赐婚的懿旨去宣了吧。”
    阿灵阿一听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奴才叩谢皇太后。”
    “起来吧,今儿不用你当值了,同他们一并回国公府吧。”皇帝拉了他一把,嘴角一弯却勾出了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记着,这婚事要用心办,务必办得越热闹越好,要办出你钮祜禄氏一等公府的威风和体面来。”
    阿灵阿心头一颤,一团迷雾似的脑袋里似乎终于照进了那么一抹曙光。
    他仰起头看着皇帝和煦的面庞,高声道:“奴才遵旨。”
    ···
    正牌国公爷法喀今儿不当值,眼瞧着快到腊月了,他家家大业大那些个年货祭品什么的也都要早早准备起来。他找了几个管家来正一件件地问,下人忽匆匆来报说是宫里来人要宣皇上谕旨。
    法喀一惊忙叫人去喊自家福晋赫舍里氏,两人分别换了朝服和诰命服匆匆忙忙到正厅去迎客。
    见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顾问行,法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堆笑寒暄:“顾总管,劳您久候了。”
    顾问行向来圆滑,他客气地一笑:“不敢,奴才奉皇命办差都是应该的。”
    他清了清嗓子,从匣子里取出懿旨道:“国公爷,阿侍卫,接旨吧。”
    法喀这时才惊觉小弟阿灵阿也在。
    顾问行朗声念道:“奉皇太后懿旨,镶黄旗头等侍卫阿灵阿,恪僖公幼子也,少侍内庭,才德出众。今有正黄旗参领威武女吴雅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特旨赐婚为阿灵阿福晋。兹命尔钮钴禄氏一等公府宜选良辰吉日以备大典。钦此”
    顾问行的公鸭嗓素来亮堂,他多年宣旨又炼就了一声不高不低吐字清楚的本事,足以让这道旨意一字不漏完完整整还带着皇威一起灌进每个人的耳朵。
    可偏偏这堂上所有人除了阿灵阿外都是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愣在那里。只有阿灵阿重重地磕了个头道了一声“奴才叩谢皇太后圣恩”,接着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了懿旨。
    法喀还愣在那没动,他绞尽脑汁地在想正黄旗的吴雅氏到底是哪家,竟然还能称得上是“毓秀名门”。国公夫人赫舍里氏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法喀这才回过神磕头谢恩。他心里怎么也转不过弯来,又素来不是沉稳性子,于是冲顾问行一拱手道:“顾总管,皇太后赐婚给我小弟的这吴雅氏到底是哪家的?瞧我这记性,一点都想不起来参领威武这人。”
    顾问行微笑着回说:“是宫里德主子的娘家。”
    法喀惊诧万分,而身后的赫舍里氏更是没忍住倒抽了口冷气。
    顾问行冲他拱手下拜:“奴才还要去吴雅府宣旨,国公爷、阿侍卫,可要好好选个良辰吉日去上门提亲。”
    “有劳顾总管了。”
    法喀脸色铁青地看着阿灵阿笑递上一封红包亲自送顾问行等人出门,赫舍里氏在一旁慌了手脚问:“爷,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法喀冲她平地一声吼,直让赫舍里氏吓得倒退了两步捂着胸口直喘气。
    阿灵阿此时回到正堂,他叫了两个贴身仆人把皇帝赏赐的黄金白银往自己宅院搬,法喀从正厅冲了出来一步挡在了他前面。
    “慢着,这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阿灵阿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男未婚女为嫁,皇太后见我俩合适就赐婚了,还能怎么样?”
    “我呸!”法喀啐了一口,“他吴雅家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把女儿嫁我家来!明珠家都看不上的货色你上杆子去拍什么马屁?我不准你上门提亲,不准你做这种有辱我家家门的丑事!”
    阿灵阿嗤嗤一笑:“我的好三哥,国公爷,这可是皇太后的懿旨,我胆子小可不敢抗旨。”
    法喀气得脸红脖子粗,头上青筋一根根都爆了起来,他在正堂跺着脚大吼大叫:“来人!备马!我要进宫见贵妃娘娘!”
    赫舍里氏抱住他的胳臂苦口婆心地劝着:“爷,就算要进宫也要先递牌子的,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滚开,一个个都聋了吗?我叫你们备马!”
    瞧着这眼前的闹剧,阿灵阿冷笑一声带着黄金白银趾高气昂地走回自己院子。这恪僖公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早年弘毅公额亦都生了十六个儿子,其中小儿子遏必隆因着是公主之子得到了遏必隆八子图尔格挣下的军功二等公。接着,遏必隆又生了七个儿子,爵位传了三儿子法喀,后来又因着孝昭皇后晋封为承恩一等公。法喀自然是住在正中的一等公府里,余下的兄弟们是离府不离巷,整个十六房的后人围绕国公府占了整整两条胡同。钮祜禄氏的国公府如今是京城内一等一的豪门大户,就连门口的道都比其他道要宽些,故而一直被叫成宽街。京城满城里的老话说得好:这钮祜禄家马车多,街若不宽净打架。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国公府正厅里的一场闹剧在下人间传递得是飞快,阿灵阿进自己院门的时候只见他老娘老福晋太太正拿了根白绫挂在粱上准备往自己脖子上套呢,而一旁的下人跪了满地都是又哭又喊又求的。
    “额娘,你这是在做什么!”阿灵阿气急,一个箭步走了过去抱住巴雅拉氏的腿同时抽刀将白绫砍断。
    巴雅拉氏跌坐在地上又是捶地又是大哭:“老天爷啊,我怎么命就那么苦啊。嫁了没几年男人就死了,好容易把一双儿女拉扯大,如今儿子不争气要讨个包衣来当我的儿媳妇,我不活了我!”
    下人们一听主子哭也跟着嚎了起来。阿灵阿一拍桌子拉下脸冲他们吼道:“主子在这伤心也不知道劝着,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下去!”
    阿灵阿虽小气势却足,下人们顿时一哄而散,巴雅拉氏一看撑场面的人都飞了,气得死命地捶打儿子:“你个不肖的东西,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图什么?不就为了图你出人头地,给我在前院那些白眼狼面前争口气?你倒好,还没来得及给皇上建功立业,就给我弄个包衣回来当儿媳。你,你真真是要气死我啊!”
    阿灵阿一听母亲这话就来气,“你觉得娶个包衣丢脸,那你让我给安王家当上门女婿就不嫌丢脸啊!”
    “安王家的女婿有什么不好,那可是多罗额驸!”
    阿灵阿叹了口气把母亲扶上椅子,“额娘,你听我说……”
    巴雅拉氏一把推开他哭道:“我不听,我不听。老大那短命的就不提了,老三头回娶了个宗室,没几年死了又讨了元后嫡亲的妹子当继室,老四家那口子是圣母皇太后家的姑娘,如今宫里皇贵妃的妹妹。老五老六稍差些,可也都是正经旗人家的女儿,阿玛那都是一品二品的当朝大员。那……那吴雅氏是个什么东西,威武就个烧火厨子的儿子,太宗爷的家奴。要不是靠着女儿肚子争气生了皇子,如今不过就是个披甲的。我呸,就这样的人家也敢舔着脸叫自己‘毓秀名门’。一个包衣奴才当了我儿媳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族里抬着头做人!我不活了,去给我拿白绫来,我还是现在就死了得干净,免得将来受这份耻辱!”
    阿灵阿被老娘烦得没法子大吼了一声:“额娘!不娶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死罪,你愿意儿子掉脑袋吗!”
    巴雅拉氏一震,嚎是不嚎了,可那眼泪哗地就往下流,“我的命,你的命,怎么就都这么苦啊……”
    阿灵阿拿袖口给她抹了眼泪,好言相劝道:“额娘,你说的这些你懂。咱们都懂的事,难道皇上就不懂吗?皇上既然懂那为何还要这样做,你就不会想一想吗?”
    巴雅拉氏出身小族又没读过什么书,这下倒是被问住了,她抽抽噎噎道:“你额娘我大字不识几个,是不懂咱们主子爷在想什么的。”
    阿灵阿坐在她身边给她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咱们家的孝昭皇后死了后,宫里如今地位最高的是皇贵妃和咱家的贵妃,这两人是什么出身额娘你也知道。余下的高位嫔妃就是大阿哥的生母惠妃、五阿哥的生母宜妃,接着就是德妃了。惠妃是纳兰家的,若不是苏克萨哈被阿玛和鳌拜整垮了,当初这皇后的位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宜妃她老子给皇上在盛京老家看家,官位不高权力却大,在两宫和皇上跟前却极有面子。可德妃呢?她包衣出身,自打同房堂兄傅达礼病故后朝中再没说得上的人了。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对她不是一般的偏心眼,当年怀着身孕硬抬的嫔位,病死的六阿哥出生时起名字又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后来又给她家抬了旗给了她妃位。可做这么多她毕竟是包衣出身依然无根无基,如今六阿哥没了,谁都等着她摔下去。皇上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前程,她势必是要有个外家当靠山的。”
    巴雅拉氏吸了吸鼻子,不解问:“这事找你有什么用,你……你如今不过就是个平头侍卫。”
    阿灵阿眼神明亮,闪着狡黠的光芒,“是啊,额娘,你说皇上若想给她找个可靠的外家,为何要找区区一个侍卫呢?”
    巴雅拉氏嫁进国公府那么多年见识总是有的,如今耐下性子听儿子这么一分析,心里头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丝想法。她猛地抓住阿灵阿的胳膊,“你是说皇上他……他会……”
    阿灵阿拍了拍巴雅拉氏的手。“额娘,阿玛死后咱们都熬了十六年,十六年都过去了咱们还有什么熬不起的!且等着,好戏才刚刚开锣呢!”
    ···
    正房大屋子里,法喀哐当又砸了个成化斗彩杯,一边还怒气冲天地嚷着:“爷我要进宫去!”
    赫舍里氏心疼地瞧了眼满地的碎片,忙拉住了法喀。“你进去做什么?”
    法喀梗着脖子冲她吼了回去:“我找皇上说理去!”
    赫舍里氏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你和主子爷说什么理啊?爷,你别糊涂了!”
    “我糊涂还是皇上糊涂?咱们家数着满蒙汉八旗都是头等的好人家,怎么能娶个小门小户的包衣进门,皇上说的我不认,我不服,我怎么就不能去同皇上当面辩一辩了?”
    赫舍里氏吓得脸色惨白,瞪着法喀半晌只见喘气不见说话。法喀根本不理她,抓了马鞭就往外冲,赫舍里氏慌慌张张地跑到他前面把他拦了。
    “爷,贵妃如今还在坐月,咱们没有腰牌进不了宫啊。”
    法喀猛推了赫舍里氏一把:“你闪开,别在这碍事。”
    赫舍里氏跌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胳膊失声痛哭。法喀满脸厌烦,拿马鞭指着赫舍里氏骂道:“哭哭哭,成天就只会哭,怪不得连个颜珠家的都拿捏不住。”
    赫舍里氏抽了抽气:“她是国舅姥爷的女儿,是皇贵妃嫡亲的妹子,我能拿她怎么样?”
    法喀气了个倒仰,指着赫舍里氏骂:“你不是国舅爷的女儿?你不是皇后的嫡亲妹子?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娶你做什么!”
    赫舍里氏委屈地哭诉:“她姐姐如今是副后,掌着宫中大权,我姐姐早就躺在那下头了,能比吗?”
    法喀被她一噎,好半天才吼了一句:“滚,滚回你索家去!”
    赫舍里氏闻言坐地上“哇”的一声哭开了,法喀狠狠拿鞭子抽了下地面转身跑院子里嚷着牵马来。
    且不说这赫舍里氏后来哭着回娘家的事了,只说这国公爷法喀骑了马一路朝紫禁城奔去,行到东华门前便被两守门的侍卫给拦了下来,法喀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知礼节,坐在马上朝众人喝道:“让开,我要进宫去。”
    这东华门的侍卫是认识这位国公爷的,当下抱拳回禀:“见过国公爷,劳烦请出示腰牌让小的一看。”
    法喀嗤笑一声:“你既知道我是谁便应该知道,那长春宫的贵妃娘娘是我亲妹妹,怎么我进宫去见我妹妹还要腰牌吗?”
    侍卫听他这口气不善猜测这位国公爷今日是带着火气来撒野的,他当下朝同僚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一点头,趁法喀没注意悄悄摸进了东华门。法喀在马背上挥了挥鞭子:“还不让开!”
    侍卫恭恭敬敬地一拜,“国公爷,小的职责所在,没有腰牌即便是索相明相来了,小的也是不能放他们进去的,请国公爷恕罪。”
    法喀本就上火,没想遇到了这么个不懂颜色的主当下成了被点燃的炮仗,他撩起手上的马鞭对着那侍卫的脸狠狠地抽了下去,“狗奴才,滚开。”
    那侍卫没想会有这一下,脸上立刻肿了起来,他嘴唇紧闭,两眼狠狠地盯着法喀,却坚如磐石得挡在法喀身前就是不动。法喀眉头一拧一挥手又一鞭子抽了下去,这一下抽得那侍卫的脸上顿时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可这侍卫巍然不动,忍着脸上的剧痛双拳紧握死死地挡在法喀跟前。
    法喀心想:行啊,和爷我硬抗,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他挥起手使劲往那侍卫身上招呼了十几下,抽得他是衣袍尽破、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
    “还不滚开!”
    那侍卫歪头吐了口血,吐出一颗白牙来,他嘶嘶着吸了口气,嘿嘿一笑,“小的说了没有腰牌,即便是索相明相来了,小的也是不放的。”
    法喀大怒,大骂一声:“狗奴才,放肆!”
    他话音才落,另一声怒极的高喝立马压过了他的声音。
    “你才放肆!”
    东华门内,皇帝坐在八人抬的銮轿上脸色发黑,那侍卫松了口气,身子一晃立刻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见他破损的衣服下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和鲜血,眼角一抽搐。
    “你叫什么,哪个旗的。”
    侍卫道:“奴才尔格是正白旗的。”
    “好!”皇帝解下自己的端罩扔到他身上,“披上!”他转头对马武道,“带他下去治伤,升他做一等侍卫,明儿开始让他到朕身边当差!”
    尔格诧异地抬起头,见皇帝一脸正肃才知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他激动地冲皇帝磕了个头:“奴才叩谢皇上。”
    马武让人上前将他拉了起来,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去侍卫值班处治伤。见他们走远皇帝一扭头冷眼瞧还坐在马上的法喀:“还不给朕滚下来。”
    法喀冷哼一声慢悠悠地下了马,那支沾着二格鲜血的马鞭还捏字啊他手上。
    皇帝一看就有气,对着另一个侍卫关保说:“给朕夺了他的鞭子。”关保领旨去夺,没想法喀偏攥得死死的不让。
    皇帝气得是怒发冲冠,转头对关保吼道:“把这擅闯东华门的悖逆狂徒拿下!摘去顶戴扒下他的官服重打五十大板!”
    关保吓了一跳,五十大板,又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打完法喀还不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啊?皇帝看他犹豫不动更是大怒:“关保,你也想抗旨不成!”
    关保吓得立刻招呼了几个侍卫一涌而上,一个侍卫拖来一条板凳,另两个一左一右抓住法喀的两条胳膊,手按在他肩上。法喀也不反抗,就这么被他们押在了长凳上。行刑的侍卫就这么当众扒下他的裤子抡起板子“啪啪啪”地打了下去。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在旁看着,十板子过后突然道:“都没吃饭吗?你们要是忌讳他是国公爷,那朕告诉你们,朕现在就革了他的爵位。”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皇帝就冲关保道;“传朕口谕,法喀悖逆犯上,私闯东华门,革一等公衔并革其内大臣及所有职务。”
    他说罢让太监放他下轿,自己走到行刑侍卫身边一把夺下板子,就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际,皇帝抡起板子对着法喀的屁股用力打了下去,“啪啪啪”一连打了好几下后皇帝方才住手。
    他对着众人道:“看见没,就这样给朕着实地打,不到见血见骨不准停!”
    这下侍卫们再不敢手下留情,再“啪啪啪”几板子下去立刻是皮开肉绽。法喀趴在长凳上一声不吭,开始还能直直地瞪着皇帝,打了二十板后头就渐渐垂了下去。待打了三十板他已经是昏死了过去。行刑的侍卫停了下来,关保验过后对皇帝禀报:“皇上,他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