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作品:《披着兽皮的狐狸君》 秦嫣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撑在台面上目光通红地说:“好,我跟你说,我爸被抓了,已经有阵子了,你能把他弄出来吗?能吗?”
钟腾低着头,夹了一块土豆默默放进口中,秦嫣立在他的对面,浑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带着无边的压抑让整个室内的气压都降低到无法呼吸的零界点。
钟腾就这样在她的注视下一口口地吃着饭菜,直到碗里的饭空了,他才抬起头放下碗筷看着她,细长的眼像凶残的美洲豹,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透着残忍的杀戮,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你的一顿饭?”
几分钟的对峙在钟腾的反问下结束了,秦嫣缓缓直起身子,钟腾却又再次漫不经心地说:“干吗不去求求你男人?他不是本事滔天吗?商会理事长的位置都能坐稳,还有什么事办不到?”
秦嫣刚绕到他身边的身体忽然僵住,双拳紧握贴在身侧,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钟腾眼眸里泛起不停下陷的漩涡,拿出一根烟点燃,屋内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
秦嫣声音沉得像低谷里的回响:“我还能怎么求?他都不愿意为了我拉下脸去找南家人帮忙,我求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钟腾悠悠吐出一口烟:“所以这就是你们闹翻的原因?”
秦嫣没说话走回沙发前开始弄资料,而钟腾微微抬起头深吸了一口烟,那双狭长的眸子隐在烟雾之中,似真似幻,朦胧不清。
秦嫣去学校拿回了一些东西,起码不至于身上身无分文,但她始终没有回东海岸,于是后来钟腾丢给她一部手机,让她不要把应聘电话转到他手机上了,再接下去他要报警了!
后来的几天秦嫣偶尔会出去参加面试,钟腾有时候回来挺晚的,有时候还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和兄弟鬼混,还是出去应酬,不过秦嫣并不关心。
只是他每次喝完酒回来话特别多,有一天晚上,他半夜十二点多躺在楼上的床上找秦嫣说话,秦嫣不搭理他,他干脆就拿根绳子拴住大蜘蛛,直接从二楼放了下去,当秦嫣睁开眼看见那只巨大可怕的蜘蛛就悬在眼前时,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楼将钟腾反手一折狠狠摔在床上,膝盖抵着他的背,钟腾立马举起另一手做投降状:“我说你还想把我这只膀子弄脱臼啊?我告诉你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上次弄得我到现在都有后遗症!”
秦嫣狠狠用膝盖撞了下他的背,走到一边靠在二楼的护栏上盯着躺在床上的他:“聊,你不是睡不着要聊天吗?你聊啊!”
她虽说如此,那气势却完全不像是要聊天的架势。
钟腾往床头一靠有些邪性地盯着她,蓝色的丝绸睡衣胸口微敞,让他看上去像个带着危险的妖孽,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透着股邪魅不羁的味道。
秦嫣撇了眼那盏十分微弱的床头灯冷嗤道:“让你关射灯你就找个这个灯放你旁边?你关着灯睡觉会怎样啊?”
钟腾单手撑在靠枕上,深蓝色的床单仿佛和他融为一体,他的神色忽然有些悠远,随后拧起眉,良久,缓缓说道:“我小时候不喜欢喊人,每次跟我妈出去都跟木头一样,记不得那次具体什么事了,大概也是这些破事,总之她发了很大的火,把我关在我家西边的那栋库房里,我叫破嗓子也没人能听见,后来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把我忘了,我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待了十几个小时,一点光都没有,还总能听到那种像老鼠叫一样的声音。”
钟腾抬手拿起床头的乳白色小夜灯把玩着,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他的眼窝变得很深邃,只是他语气依然清淡地说着:“反正从那以后我就不太能适应全黑的环境,总感觉能听到那些破老鼠的声音。”
秦嫣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投下一片阴影,想到她刚来的第一天晚上,强迫钟腾把灯关了,他没有说话,似乎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射灯,怪不得他一早就在那摆弄煎蛋,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吧。
秦嫣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一些,声音在夏日的黑夜里像一道清泉涌进钟腾的心底:“你那时多大?”
钟腾满不在乎地将夜灯放在一边:“三四岁吧,不记得了。”
“我听过一些在你小时候发生的事,不过也是通过网络,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时候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忽而低下头想起了秦智临走时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启齿。
钟腾想起小时候的事,不再像刚才那么亢奋,变得有些兴味索然:“你妈后来的事我不太清楚,我的事,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秦嫣不知道钟腾指的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但很明显他已经躺下了不想再提起,秦嫣淡淡道了句“晚安”便下楼了。
几天的相处秦嫣才发现钟腾这个人挺颠覆她的想象的,以前她总觉得他挺臭屁的一个人,住在一起才发现他其实挺无聊的,甚至有点幼稚,就说那个破蜘蛛吧,一个人能在那逗半个小时,还没事深更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打游戏,一边打一边爆粗,恨不得钻进电脑里把对方爆打一顿。
虽然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钟腾这个人很暴躁,脾气不好,但秦嫣总是吐槽他是生活白痴,低能儿,手残,他从来没有发过火,反而挺享受秦嫣骂他的。
后来秦嫣总结他这人估计是太寂寞了,常年一个大男人生活,能被人骂都挺高兴的,也是一朵奇葩。
而钟腾从来没有和女人同居过,自从秦嫣来了后,家里越来越有女人的气息,灶台永远不尘不染,冰箱里的东西整整齐齐,也不会再有过期食品,就连吧台上都被秦嫣放上了一个小花瓶。
秦嫣的确让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可每当这时,他又总会情不自禁想到她在南禹衡身边是不是也这样,把他的生活照料得井井有条,无微不至,每当想到这,钟腾都会意识到楼下那个女人是别人老婆这个事实,让他更加堵得慌。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钟腾忽然打了个电话给秦嫣,说他车钥匙弄丢了,让秦嫣在他床头抽屉里找一把保时捷的备用钥匙送给他。
秦嫣找到钥匙后打了个车前往钟腾发给她的地址,那是位于南城市中心一家私密性极高的会所内,会所名字叫九尊,顶楼是露天的酒吧,也是南城一些富家子弟,权贵绅豪日常聚集地。
秦嫣刚和接待的经理说来找钟腾,那个一身正装的经理立马对秦嫣客客气气的,亲自将她带到顶楼。
而今天的九尊顶楼是被钟腾包场的,老景仁的兄弟们难得聚会,当初那帮跟着他混的兄弟,有些也已经成了南城叫得上名的老板,还有一些也在他手下的子公司担任要职。
当电梯门打开,身着藏蓝色复古长裙的秦嫣走入大家的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呆了!
第138章
秦嫣万万没有想到钟腾今天的这个局, 居然都是景仁的老相识, 如果她知道,这把车钥匙她是万万不可能送来的。
看着钟腾眼神微眯地坐在最里面抽着烟睨着她的样子, 秦嫣便清楚了,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告诉所有人, 她秦嫣现在和他占着一星半点的关系,他在挑衅她, 或者明目张胆地挑衅南禹衡!
秦嫣在愣了几秒后已经踏着高跟鞋径直朝他走去, 二刚在发出一阵“卧槽”以后, 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盯着钟腾:“老大,你说家里送钥匙来,说的就是秦嫣啊?你居然把女神泡到手了?”
钟腾面对七嘴八舌地逼问,只是淡漠地弹了弹烟灰, 也就是这几句话之间, 秦嫣已经走到了近前。
想当年, 她一手长笛一手大提琴惊艳整个景仁, 自那以后她秦嫣的名字就成了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当时这群人是景仁最令人头疼的男孩, 他们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整天打流混世,不正经读书,无聊起来逮着人就滋事,秦嫣那样的好学生在当年的这群大男孩眼里就像完美无瑕的璞玉,谁都欣赏, 但谁都知道这样优秀的女孩不会看他们一眼。
只是时光匆匆而过,当年那个让所有人惊艳的小女生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完全蜕变成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人,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仿佛从另一个圣洁的高台踏步而来,走入他们这个浑浊不堪的圈子,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有男人立马站起身对她说:“哟,秦嫣啊,坐这坐这。”
还有人忙着给她倒酒,一群大老爷们因为秦嫣的到来,让整个场子都热络起来。
他们身边的妹不知道秦嫣是什么来头,纷纷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她。
她没有那些女人脸上的浓妆艳抹,也没有她们展露无遗的妖娆曲线,她只是自然的装扮,却让这些女人敏感地在她身上嗅到一股高贵,一种与她所受教育和出生环境息息相关的高雅之姿,这让她在众多美女之中又是那么与众不同。
她没有去接那些酒,也没有理会那些寒暄,只是走到桌边将车钥匙往钟腾面前一扔,冷冷地丢下句:“我走了。”
气氛瞬间有些凝结,所有人转头去看钟腾,他望着那个冷漠的背影狠狠按灭了烟站起身,秦嫣刚走到电梯门口,钟腾就一把拉住她翻身将她圈在天台的玻璃围栏上。
这里是二十八层楼,夜晚的风景可以俯瞰整个南城,下面是星星点点的车水马龙,混乱焦灼,绚丽糜烂。
整个天台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全都愕然地盯着他们。
而那些根本不认识秦嫣的男女更是震惊无比,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过钟少对哪个女人流露出这种眼神,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好似轻轻一推,秦嫣的身体就会从二十八楼坠落而下。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和他混过的兄弟都知道钟腾这个人有多疯,他要真的发起狂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秦嫣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围栏外,可她并没有畏惧,反而眼神平静地盯着他:“喝了多少?”
钟腾眼睛里透着一抹渴望的猩红:“很多。”
秦嫣瞳孔中浮上一层怒意,侧头扫了眼旁边的人,转而语气冰冷地说:“有意思吗钟腾?不想给我活路了?”
钟腾的呼吸有些急喘,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变得极具攻击性,朝秦嫣贴近一步居高临下盯着她:“你不是跟南禹衡闹掰了吗?怎么?你还怕传出去?你住在我那这么长时间他没来找你,你还打算跟他和好?”
秦嫣紧紧咬了下牙关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这是两码事!我和他还存在婚姻关系,你这样搞我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那就离开他啊!”钟腾几乎是咆哮出声,那震耳的吼声让整个天台瞬间鸦雀无声!
他无尽的羞辱终于让秦嫣忍无可忍,“啪”得一声,一掌响亮的巴掌甩在了钟腾的脸上!
他根本没有顾及她,今天把她喊过来就是逼她离开南禹衡,秦嫣今天的出现,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便只有一种关系!
以南禹衡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她做了这样的事,在舆论的压迫下,最终会把她逼向无法回头的位置,那就是今天钟腾喊她来的目的!
钟腾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他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他或许能用外界的影响力把秦嫣困在自己身边,但同时,他也毁了她的名声,一个东海岸女人最为在乎的名声,一个他十年前都没忍心毁掉的名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荒唐到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不顾身旁的目光和他撕破脸,钟腾忽然很紧张地将她圈在臂弯间对她:“离开他,你爸的事我来想办法。”
秦嫣狠狠推开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狠声对他说:“钟腾,你把我当什么?卖身的?”
那三个字刺痛了钟腾的心脏,他看见秦嫣按下电梯按钮头也不回地走了,忽然慌乱地不知所措,电梯迟迟上不来,他便冲进安全通道,就这样没了命地往楼下冲去!
夜晚的南城霓虹闪烁,群楼林立,高耸入云,像巨大的牢笼将人困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朦胧的夜色下连街边的路灯都显得那么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钟腾奔跑在人群中,像个迷路的人不停地寻找那抹身影,他突然意识到他干了一件会让他肠子悔青的事,他践踏了那个女人的自尊,把她推向了深渊!
他是想让南禹衡身败名裂,想让他名誉扫地,更想让他抬不起头做人,但他没有想过伤害秦嫣!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曾几何时他爸一脚蹬开他愤然离家,他妈不顾他的哭闹将他丢进冰冷的库房,他哥趁家里没人将他扔进两米多深的泳池任由他自生自灭!
蒋华珠临终前怨恨的眼神,钟洋和钟昌耀带上手铐彻底离开他的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连同南城这低得可怕的气压一同压向他,让他站在广场最中央天旋地转,他只有一种感觉,他的世界在摇摇欲坠,整个漆黑的混沌中只有他一个人,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就在喷泉池的另一头,她捂着胸蹲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钟腾发了疯地朝她跑了过去,将她一把拉了起来紧紧拥着她,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就这样死死地抱着她,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哽咽甚至有些祈求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我饿了,外面做的难吃死了…”
秦嫣却拼命拍打他喊道:“放开我!快点!我呼吸不过来了!”
钟腾吓得松开她,果不其然看见她脸色白得吓人,不停捶打着胸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惊慌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秦嫣摇摇头,气息虚弱地说:“不知道,突然头晕,呼吸困难。”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坚持运动,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这么难受。
“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钟腾手忙脚乱地要跑到路边拦车。
秦嫣拽住他:“不用去医院,可能有点贫血,这会好多了,你别闹我,让我缓缓。”
于是钟腾小心翼翼地离开她几步让她呼吸顺畅,秦嫣就坐在喷泉池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脸色才恢复了一点。
她抬头看了眼钟腾,跟犯了错的大男孩一样,还满脸的酒意,突然就来了火对他凶道:“你还是18岁吗?整天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钟腾咬了咬牙声音低低地说:“以后不跟他们来往了。”
秦嫣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回去吧,这个地方打不到车,坐地铁。”
然而钟腾大概真的没有坐过地铁,秦嫣给他买了票后,他就跟着秦嫣后面进,完全没有刷票,导致他直接被电子门卡住了,在那一个劲地发火,说这是破东西,直到后面人让他快点,他才一脸无助地看着秦嫣。
秦嫣感觉就跟带了一个低能儿出门一样,教他把车票拿出来刷在感应器上。
市中心上站的人很多,地铁里十分拥挤,钟腾看见秦嫣的脸色又开始不对了,他很霸道地挤开一个哥们,把秦嫣拉到车门处,用身体圈出一块地方,不至于那么拥挤,而后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秦嫣瞪了他一眼:“不好,被你气的!”
钟腾却有些无赖地笑道:“刚才我让你离开他,你要真答应了我就要害怕了。”
秦嫣凉凉地看着他,他自顾自地说道:“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秦嫣背过身对着车门外不理他,他干脆双臂撑在车门两边,低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身后:“今天的事我没想那么多,你要是怕外面人烂嚼舌根,你跟他离婚,我娶你,谁敢说你半句我撕烂那人的嘴,说到做到!”他大概晚上真的喝了不少酒,又开始说胡话。
透过地铁的玻璃,秦嫣看着钟腾执拗的眼神,忽然感觉没来由的一阵心绞,她默默捂住心脏声音很轻地说:“我爸公司出事了,他们公司的客户大量流向另一家同行,时间点太巧了,我不知道爸爸养老院的事和那家公司有没有关系,我能想到的是先逼退那家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但是南禹衡只有一些其他公司的股份,没有实际经营权,根本无法对那家公司动手。
于是我提出想让南家出面,但是他不肯妥协,他说南家人从小到大没有接济过他一分一毫,他和他们形同陌路,就是他拉下脸去求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帮忙。
可我爸都这样了,他连试都不愿意试,我嫁给他好几年了,承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我也累了,但是钟腾,这并不代表我要立马跟他离婚。”
钟腾想到东海岸那些男人对秦嫣的非议,眼神里蕴着漆黑如墨的光泽,像苍野的鹰牢牢盯着玻璃倒映中的秦嫣:“他真是空手套白狼。”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秦嫣心头紧了紧,钟腾从那天晚上接到她开始,就在不停打探南禹衡的情况,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探清南禹衡的虚实,而秦嫣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恰是不停放给他烟.雾.弹,为南禹衡争取最大的机会和最宽裕的时间!
她不敢保证钟腾完完全全相信她说的话,可最起码她待在他身边,多多少少能掌握他的动向。
果然,晚上秦嫣出现在钟腾大趴上的事,仅在一个晚上就已经轰动了整个老景仁的同学圈,甚至整个东海岸,这一爆炸性的八卦就像瘟疫一样不停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