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我背……”朱四郎欲哭无泪,只能继续背稿子。
    朱母也挺服气的,看他背过稿子,自己这个不认字的都跟着着急。这翻来覆去的那些话,又不需要一字不漏的背下来,意思对不就成了?为 啥咋老是背了前面忘了后面?莫不是老朱家的人真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思量了一会儿,朱母决定等忙过这阵子,去村学那头打听打听,问问杨秀才自家这俩孙子到底行不行。灶台也就罢了,他娘是个实在的,据说这几天忙着让灶台写菜谱呢,还说写好以后要一代代传承下去,说不准回头自家还能出个御厨呢。可猪毛就可怜多了,朱母是一年比一年后悔当初去温家提亲,这要是早知道温氏是这么个德行,打死她都不找温家女。
    记下这个事儿后,朱母又狠狠的剜了一眼正在背稿子的朱四郎,再度忙活去了。
    开春时节,真要找事儿做的话,那事情绝对是一茬接着一茬,怎么做都做不完。且不提别人,单说王香芹好了,她眼下是伺候月子伺候到怀疑人生。
    对,就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因为不想在数九寒天里接生,王香芹早先有特地算过日子,从预产期往前推,很容易就得出了母猪最佳的受孕时间。按说,春暖花开的时候,对初生仔猪来说是最友好的季节,可这么一来,就难免发生集中临盆的事情。
    王香芹真的是接生完这个接生那个,最多的一天,她一共接生了八头临盆母猪,共计百余头初生仔猪。甭管是母猪的产后护理,还是初生仔猪的营养需求,都能逼死她。幸好,关键时刻系统没抛弃她,接连给她发了好几个奖励丰厚的任务,尽管这些任务并不能让她轻松多少,却能确保仔猪的百分百存活率。
    早先,猪舍里就已经有几十头成年公猪母猪了,随着之后陆陆续续诞下来的仔猪们,及至春耕结束后,猪舍里猪满为患。即便小仔猪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然而它们长大是很快的。于是,老朱家的猪舍再度面临扩建。
    这一次,王香芹的意思是,直接将猪舍旁边那块空地利用上,全部盖上一排排的猪舍。
    朱母略微有些犹豫。
    “那块地是不是太大了?全盖上猪舍?先不说哪里去找那么多人手,你用得过来吗?还有,到时候你肯定忙不过来了,真要雇人?雇谁?不然先卖掉一些猪?”
    王香芹只道:“那块地也不算很大,猪舍又不能盖得密密麻麻的,肯定要留出一些用于通风换气的通道,真正能用作养猪的地方并没有娘你想象的那么多。卖猪倒是可以,等下次衙门来人吧,年前腊月里就送猪上京了,眼下春耕都结束了,怎么着也该有个说法了。真要是京城那头没啥动静,咱们也能死了这份心。”
    “那是卖仔猪还是卖大肥猪?”
    听了这话,王香芹犹豫了一瞬。
    早在去年开春时,她就卖过几头仔猪,卖的是朱家大伯娘。可当时,猪舍里的猪只是经过了最初步的进化,比当地土生土长的猪品质肯定是要好的,但跟真正的石门黑猪还有着很大的一段差距。而眼下,仔猪越来越多了,尤其去年开春的那些仔猪有不少已经符合系统检验标准,最早三月最迟四月就可以配种怀孕了。到时候仔猪的数目只能吓死人,多到完全忙不过来的地步。
    可真要是卖了仔猪,王香芹倒是不担心别家抢了自家的生意,她只是没办法解释,为啥同样都是养猪,甚至是一母同胞的仔猪们,到最后本质会差那么多。要知道,有系统的帮助,她养出来的猪跟其他人养的是截然不同的,哪怕外表近乎一样,肉质口感也会差距极大。
    “再看看,我如今更想卖大肥猪,猪舍里的成年公猪太多了,没必要留那么多。”
    最终,王香芹只说了这话,不过没拒绝就代表默认了。真要是有亲戚求上门来,她肯定还是会卖仔猪的,只不过到时候就要提前声明,仔猪随便挑,但她不保证最后出栏猪的品质。换言之,就是一经售出概不负责。
    其实就算这样,王香芹猪舍里的仔猪品质也是远超于本地猪不知道多少倍的。亏是肯定亏不了的,就怕没办法发展太好。因此,提前打个预防针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成年的公猪卖给谁……
    王香芹直接去寻了二嫂宁氏,谈了一桩新的买卖。
    “二嫂,去年那焖猪肉你还记得不?”这话刚一出口,王香芹还没等到宁氏的答复,就看到一个大肉团子扑面而来,嗷嗷叫着冲过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抱抱。
    “四婶婶!!你又要杀猪了吗?好好好,娘啊娘啊娘!多买点儿四婶婶养的猪啊!四婶婶人长得好看,养的猪也好看,还顶顶顶好吃!”灶台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的,气得一旁的宁氏抬脚冲着他的大肉屁股就是一踹。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干啥啊?”
    灶台捂着肉屁股眼泪汪汪:“我还会给娘写菜谱……娘啊,我想吃四婶婶养大的猪肉。”
    “知道了!”宁氏没好气的怼了儿子一句,转身却仿佛瞬间变脸了一般,笑容满面的看向王香芹,“四弟妹啊,来来,这边坐,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一扭头,“去倒茶!!”
    倒茶就倒茶呗,那么凶干嘛呢?
    灶台委屈巴巴的倒了茶,还从橱柜里拿了他娘珍藏的好吃的,每样都抓了一些,装盘端到了自家堂屋里,冲着王香芹笑得两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四婶婶您吃。”
    宁氏已经不想说话了,生下这么个贪吃鬼儿子,她又能怎么办呢?
    “对对,四弟妹你吃!哦哦,你继续说,接着往下说,我听着呢。”
    王香芹笑着道:“还不就是去年那焖肉?我也明白,那肉其实不太适合摆在小摊上卖,可做买卖这事儿我确实不擅长,就是想着,那焖肉滋味是真的不错,加上我猪舍里的大肥猪多了,就盘算着要不要跟二嫂你合作一把,我出猪肉,你出手艺,到时候咱俩扣除成本后,一人一半如何?”
    这比例跟之前的合作差距颇大,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
    早以前,王香芹除了出个点子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撒手不管的。简单的说,她就是动动嘴皮子,无论是原料还是配料,亦或是出摊子干活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宁氏一人搞定的。可这回的情况却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最重要的原料是来自于王香芹的猪舍,换言之,那是独一份的,别的地方绝对寻不出来的。还有焖肉的做法,也是王香芹一点一点回忆出来教给宁氏的,再一个,上辈子的东坡肉做法其实有很多的,要复制出来并不难,她打算以后要是大家伙儿吃腻了这一味,完全可以再换一种。
    再就是……
    “我家这猪,可是县太爷亲口夸过的石门黑猪,单这个名头,就能涨很多身价了。二嫂,你说是吧?”
    宁氏一叠声的说是:“不适合小食摊儿又不要紧的,我可以去开个铺子卖。光卖焖肉好像太简单了,焖猪蹄也很好吃的!”
    “做菜的事情还是听二嫂的,怎么盘活这买卖也听你的。”王香芹不太懂经营,而对于她不懂的事情,一贯都是放手不管的。
    “成,你先给我几天时间,我要仔细想一想。最迟……后天给你答复咋样?你放心,分红改成一人一半这个是绝对没问题的!”宁氏拍着胸口保证道。
    第071章
    对于王香芹来说, 乡村生活是格外忙碌的。
    这也是没办法,就她的性子来说, 即便眼下没事儿做, 她也能搞出事儿来。偏生因为她搞出的事儿到最后都是能发财的, 哪怕再折腾,旁人也无话可说。
    当然, 也不是真的无话可说,背着王香芹, 村里人不知道说了多少关于她的是非。这要是搁在以前吧,说的都是她人聪明, 能想出别人完全想不到的赚钱点子来。可眼下, 那些话全都变了, 村里人也仿佛全然忘了早先自己说过的话,哪怕打的是自己的脸那也绝不手软,一口一个王香芹傻乎乎的好哄骗。
    很多话说多了, 就连本来对这事儿不太认同的人,也会跟着不由自主的信了。因为王香芹已经嫁人了, 村里男的多半是扼腕不已, 女眷们却纷纷抢着上了阵。
    王香芹平常不爱出门, 多半都是从朱家老屋到隔壁的猪舍。难得一次出了门, 去的还是她二嫂宁氏那院儿。谁知, 她出门时路上还没啥人, 等她从宁氏那院儿出来后, 几乎走两步就能碰着人, 大娘婶子们就好似故意在村道上等着似的,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儿。
    “四郎媳妇啊,听说你那猪舍缺人手?有啥要帮忙的不?你说,正好我家地不多,地头上的活儿都完事了,我去帮你!”
    “这话说的,咱们朱家还能缺人?他四婶,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你就算找人也该找我家吧?”
    “你家地里的活儿不是还没做完吗?”
    “那咋了?不是有孩儿他爹他叔伯吗?我们朱家也就是秋收最忙活的那两天,女的会跟着下地,春耕从来都是不管地头上的活儿!……他四婶,你说是吧?侍弄庄稼还是他们男人比较适合,咱们女的嘛,养鸡养鸭养猪啥的,也好贴补些家用,对吧?”
    王香芹一脸的懵圈,她倒是认识后说话的那妇人,从亲戚关系上来说,那妇人的丈夫跟朱四郎堂兄弟。不过,就算是堂兄弟好了,因为老朱家的亲戚太多太多了,她只是认得这人,具体是哪一房的,跟自家关系如何,她却是真的不清楚了。
    事实上,老朱家的那些亲戚里头,除了她自家的妯娌外,最熟悉的莫过于朱家大伯娘和她那几个儿媳妇了。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到底都是亲戚,王香芹已经跟娘家那头算是彻底断了亲,没的再上赶着跟夫家这边的亲戚闹翻的。因此,即便不太熟悉,她也冲着那妇人露了笑,只道:“我家猪舍是缺人手,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的。”
    “不是你的猪舍,咋就你说了不算呢?还是你要去问问四郎?”听了这话,那妇人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王香芹笑道:“四郎倒是不管这事儿,不过他早先就说了,人手的事儿让娘来拿主意。我年轻没经过事儿,听娘的也不错。”
    这下,不止那妇人了,旁边的人也俱露了难色。
    莫说是亲戚了,就算仅仅是关系很一般的村里人,那也清楚的知道朱母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她们本来就是来捡漏的,想着大家都说王香芹这人傻乎乎的好哄骗,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抢先过来占便宜。没曾想,王香芹是如同想象中的那般软和,可她却是个拿不了主意的人。
    就有那心里别有想法的人忍不住撺掇道:“那是你的猪舍,早先盖猪舍捉猪崽的钱还是你娘家妹子的,你男人也就算了,你婆婆算是咋回事儿呢?你也是,咱们谁家不是长房养公婆的?你嫁的是朱四郎,为啥要上赶着伺候公婆呢?你不是跟你那个二嫂关系好?让她去奉养呗!你也能轻松一些。”
    王香芹笑盈盈的看过来:“娘很好呢,我可舍不得跟她分开。”
    “那起码猪舍的事儿该听你的吧?”
    “听谁的不都一样吗?再说我家四郎说了,让我听娘的。”王香芹看了一眼天色,说实话,她在宁氏那头压根就没耽搁多久,几句话说完就离开了,因此这会儿的天色还很早。不过,看天色本来就只是借口而已,她瞥了一眼后,就故作为难的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干活了,猪舍还没打扫呢。”
    就有人上前要拦着她,可她再怎么着也是打小干活儿的身子骨,嫁人以后,别的活儿倒是没怎么做,可这天天在猪舍里忙活呢,兴许干架是不成的,一溜烟儿的小跑躲过人却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于是,趁着今个儿天气好,在院坝上晒被褥的朱母,就得以看到她那平常挺稳重的四儿媳,跟背后有鬼在追一般,“嗖”的一下从自己跟前窜了过去。
    朱母:……
    王香芹也看到朱母了,临时改了方向,冲到她跟前道:“有人想来我 猪舍里做事儿,我说我做不了主,全听娘的。娘,你……”自求多福吧。
    最后那句话,王香芹还是没说出口,可朱母又不傻,看她面上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骂一句村里人都傻,还说她王香芹是个好哄骗的,不知道她内里有多精。
    不过话说回来,朱四郎到底是怎么哄的她?
    眼睁睁的看着王香芹又往猪舍去了,朱母不由自主的看向东屋那头。因为东屋是背风的,加上今个儿天气是真的好,两扇窗户都是大开的,从外头就能看到里面正在用功背诵的朱四郎,以及比朱四郎还要生不如死的朱六郎。
    哥俩正跟演讲稿做着殊死搏斗,冷不丁的感受到了一阵异样的眼神,当下有志一同的抬头看去……
    “背稿子!!”朱母一声吼,不单吓到了哥俩,还将结伴过来占便宜的妇人们吓了个够呛。
    那几个妇人中,有两个跟朱母有亲戚关系,另外几人也不能说是单纯的村民,总之都是带了点儿交情的。想也是,要是全然没有半分关系,人家也不能冲在第一线讨便宜占。然而,她们还没想好要怎么在朱母手上讨便宜,就被朱母那一声吼,吓得双腿打哆嗦。
    没办法,朱母那一嗓子确实有些吓人,关键是太突然了,毫无预兆。
    此时,朱母也瞧见那些人了,得了王香芹的提前支会,她自然知道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不过她并不在意,猪舍缺人手是事实,不单是猪舍缺人手,稍后还要再建几排猪舍,缺的人手那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
    只见朱母冲着那几人招了招手,也没在院坝上说,而是带着她们进了堂屋,又从灶屋里拿了大铜茶壶,用粗瓷大碗给她们倒茶喝。
    那几人都是一脸的受宠若惊,哪怕只是最普通的粗茶,也都是感激的接了过来,还让朱母别忙活了,都不是外人。
    朱母一面给人倒热茶,一面笑得灿烂无比,就好似这些人真就不是外人似的。等每人跟前都有一碗茶后,她才笑着道出了来意:“你们说巧不巧,我这儿还真就有事儿找人帮忙,你们就赶巧过来了。这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不不,就是赶巧了。”
    “哟,那还真是够凑巧的。”朱母也不在乎这话是不是真的,依旧笑容满面的说下去,“我啊,这两天就琢磨着,这阵子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没个叫人乐呵的事儿,就想着是不是趁着眼下春耕快结束了,托人给我家六郎说个亲。”
    正捧着茶碗的几个妇人瞬间僵硬了,偏生朱母还没给她们插嘴的机会,仍旧径自往下说着。
    “我家六郎年岁也不小了,早先不过是因为他在镇上的学塾念书,加上他头上还有俩哥哥没成亲,所以一直不慌不忙的。可眼下,四郎和五郎都成亲了,我家六个儿子,独独剩下他一个光棍。虽说亲事这事儿是不能太着急,可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完全撂开手不管吧?”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开口道:“六、六郎年岁还真不大。”
    “那也不算小了,他今年都十八了。”朱母皱了皱眉头,“大郎十五就开始说亲了,十六就成亲了,十七就生下了猪毛。”
    “这不是刚过年嘛,也不着急……幺儿嘛,谁家的幺儿都是最晚的成亲的,再说这事儿真的急不得。”
    朱母狐疑的看了她们几眼,提及六郎的亲事,的确是她临时起意的。因为猪舍缺人手一事,她还没想好请哪房帮忙,所以才临时拿这事儿充数。可充数归充数,六郎的亲事也确实是她的心病,原先是说不急不急,可事实上她从去年春耕后就开始给六郎寻摸亲事了,一直就没找到中意的。眼下,又一年过去了,她就算再淡定,这事儿也是必须提上议程了。
    可这些人,看着竟不像是推脱,而是真的不愿意沾手。
    咋回事儿啊?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家里还有点儿活计没做完。回头得空了我再过来好了。”就有人忍不住想逃离朱母那审视的目光,急急的寻了借口就开溜。
    一有人开了头,其余几人纷纷跟上。
    不过才短短一会儿工夫,这些人比来时更着急的开溜了。徒留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朱母在原地。
    啥意思呢?去年不还急吼吼的介绍自家闺女、侄女给她?这才过去了多久,一晃眼工夫全他娘的变了?
    这是说她家六郎要砸手上了???
    “朱六郎!!你给老娘过来!!你说,你最近干了啥事儿?!!”
    第072章
    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
    听到亲娘在院坝上那声大吼,人在屋里朱六郎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下紧赶两步从里头出来,一见着人就叫冤枉。
    可朱母哪里会听他解释, 回忆着去年间, 虽说弄到最后亲事是没定下来, 可那不是被温氏给气着了, 想挑个好吗?尤其是去年秋收后, 他们老朱家分了家,那阵子别说村里人了, 还有那外村, 打着各种旗号来他们家凑热闹,就算人家没明说,可特地赶来他们家闲聊到底是啥个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