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作品:《不要和奸臣谈恋爱》 唐糖泪都出来了:“我都明白的,我都理解,可……我跪下来唤您一声陛下还不成么?求求您了陛下。”
赵思危耐着性子重复了一句:“糖糖,我唤人送你先走,我同你担保,纪三一定不会有事。”
纪陶原本只挂心唐糖与纪伯恩,根本不欲管这老儿死活,而今事已至此,他又着实可怜二哥,想起那谢木兰死前凄惨,便意欲将老儿干脆抛入那扇麒麟门,令老天结果了此事。
然而他使力一抛,照理手中之人自当是滚去那扇黑门之中。门并不算远,纪陶自认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岂知那老儿常年服食丹药,还是是服出了一些诡异之处的,至少浑身绵软无骨不同寻常老人,一经抛出,居然能似块年糕一般扭起来,抛至半途,身子竟是堪堪黏在了那扇黑麒麟门前,没曾滚进去!
纪陶万没想到还有这等下文,留守在木阶之上预备后招,谁料那老儿晃晃悠悠并未靠近,却是往那木阶的扶手处缓缓攀去。
唐糖惊异注目他的举动,眼见他的手就要触着那扶手下方,她不管不顾尖唤:“不可!”
可惜此话已经说得太迟,秃鹫的手破釜沉舟般奋力砸下去……
纪陶闻声本欲跃起,却为脚下的翻板所袭,本来稳若磐石的身子没能稳住,已经陷下去一大截。
是时已然有人于园中燃起火把,纪陶的脸在火光中竟亦显得有些苍白。
那座木梯果真如唐糖所料,果然是一处隐藏极好的翻板机关,只可惜她料得迟了。
唐糖哪还顾得什么危险,飞身去那木阶前,将身倒悬于纪陶身侧的扶手之上,奋力攀住纪陶的臂膀:“三哥你试着跃出来!“
“不能,脚下……有钉……绞……”
唐糖快疯了:“你挺住,我想法子去关了它!”
然而秃鹫那处是个单向消息盒,唐糖根本一筹莫展,而那段木阶看似寻常,底下却不知安的什么杀人凶器,威力远比唐糖想得还要可怖,听起来似有千架水车在下卷动、作响。
赵途玖慢慢被卷入身下翻板之中,卷面无人色,早就哀唤如杀猪,纪陶的面容亦因为身下绞痛而变得格外苍白。
唐糖这个半挂样子十分凶险,即便没有身孕,那颤动的扶手也已近乎不堪承受,纪陶无力推开她,字不成句嘱咐:“糖糖你快离了此处,照顾全家……”
唐糖哪里肯听,只觉得自己浑身亦被搅入了翻板,痛得体无完肤,若非想着救人,她大约早就昏死过去了。
然而那木梯犹不肯停止陷落,一时间不光纪陶与秃鹫二人随着翻板一点一点往下陷去,连同他们身后的宅子、亦一并地动山摇般,剧烈震颤起来。
唐糖想着即便保不住腿,也要保住他的人,一味拼了蛮力拖拽,她感觉纪陶的体温已在一点一滴流逝,奋力拖了半天,他身下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索性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纪陶你别吓我,你总告诉说……你大难不死,往后一定好好的。”
纪陶的声音愈来愈微弱:“没错,我好好的。鼻涕妞,我答应你……你若是……现在回去……哥哥回头……回家找你。”
唐糖飙泪摇头:“骗子!”
“要当娘……的人,不好……这般任性。”
唐糖紧紧抱着纪陶的臂膀:“你方才还说要允我任性一辈子的。”
地动山摇中,整个地面都像是在往下陷落,周遭的人群已然全数吓得鸟兽四散,身后建筑物的门窗迫于剧烈震动,竟是纷纷破开、一时间窗子漫天飞打。
一片薄窗子不长眼地蹭过唐糖耳畔,剐着她的脖子就这么狠狠打过去。一时间血流飞溅。
纪陶恼了:“你不……听……话。”
唐糖已是血泪模糊,只是一味摇头:“我为什么要听话。”
整个地面陷落成个巨大的凹坑,扑落扑落的翻板声听起来愈发瘆人,赵途玖的杀猪声渐弱,他的秃鹫脑袋都快看不见了,纪陶的声音亦如将熄的火光:“齐王殿下……你是吃素的么?劳烦帮我扛走糖糖啊……”
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按住唐糖血流不止的脖颈伤处,淡淡对着她笑,轻抚着道了最后一句:“鼻涕妞,你得信我,三哥哪一次……扯了谎?”
赵思危上前欲拖开唐糖的时候,这个不要命的死心眼正打算随了纪陶将自己的身子塞下去拉倒,发现与纪陶交缠的臂膀被强行拆开,她挥肘照着身后就是一个狠撞。
赵思危何曾被人下过这种狠手,撞上的还是左眼睛,一时眼角都渗了血。
那最后一击教唐糖浑身绵软下来,双腿渐渐失了气力。
她最后是被一双冰冷的臂膀夹走的,她昏昏沉沉,无力反击,后来才听那地狱般的声音道了一句:“弟妹,纪陶走了,天塌地陷,西园的宅子一并……陷下去了。”她就那样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还是那个声音,依旧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唐糖不愿信,闭上眼睛,面上濡湿,黑暗里漫无前路。
她默默掰着手指头算:三哥有哪一次,扯了谎?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个是结局……
。
。
的话
当然会挨打
还有两小章吧
第111章 未归人(一)
月穷岁尽,京城的除夕与哪一年都并无不同。
无论大雪怎样纷飞,今冬的马球赛依然火爆,皇家马球队此前已经连赢两场,街头巷尾时下最火爆的话题,是陛下的马球队能否在除夕夜连下三城。
裘宝旸认为这事压根就不存在悬念,大过年的,谁好意思削了陛下面子?
而且自从他那个所谓偶像梁王赵思德于五年前遁入空门,御赐法名虑贤,他宝二爷就再也不看马球了。
绿贤……好衰的名字。贤君已逝,贤王亦剃作了光头,新皇陛下可真是吐得一手好槽啊。
老天也真他娘的不公,虑贤法师这样的装货偏生得以好端端坐在圆觉寺里吃斋念佛,而他裘宝旸心底深处真真正正仰慕的人,却长眠在那个遥远的雪山之谷,永不得见。尽管那个地方近年……的确变了一些样子。
他抹抹眼睛,不愿让怀中的孩子看见。
大宝从他身上猛跳起来,兴奋不已:“秦将军进球了!秦叔叔亲自披挂自是不同,他率的镇北队要赢了!”
裘宝旸如今不看马球,不过纪大宝是个马球迷。
大宝常年住在西北,他最迷的就是镇北的那几个主攻手,老气横秋,唤声比场上任何人都高:“曲小将军再次拿球了,冯小将军快去侧锋接应啊,快快快!”
纪大宝是他大伯给取的小名,纪伯恩不能开口,但能够往纸上写:待陶归日,当揆兆以赐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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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也只有纪伯恩和唐糖,依然坚信三爷还会回来的。
当年那旧昆仑城的西花园内埋有明瑜公主早年布下的连锁杀人机关,那机关凶狠得骇人,整座西园一并陷落。
那本当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夺命事件。赵途玖因了明瑜指引的路得永生之日,却终究将于错愕之间……命丧于明瑜当年巧设的机关之下。
少有人能够明白明瑜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恨意,唐糖亦不能,那个女人的深埋的仇恨夺走了赵途玖,也夺走了她最亲爱的人。
后到救援军队下废墟搜寻三天,捞出一大批残碎尸骸,法医七拼八凑,捣鼓出两具来,经确认是二位贤君的。
黄雀螳螂,同归于尽,赵思危渔利尽收,亦在他自身预料。
而当日情势危急,席尚书有位门生也是秃鹫追随者,看在恩师之面,将浑身是伤的席勐急急驮负出险境。赵思危亦看在席守坚的面子,着人奋救数日,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拖着半条命回京城苟延残喘了两年,前年自裁,还是挂了。
至于其他……
秦骁虎与那支兵的长官私交甚笃,再三重托之下继续奋战,居然只搜掘出几片三爷道袍上的残破衣角,血渍的色泽早已干结晦暗。
斯人已去,可是人呢?
唐糖咬着牙说死要见尸,疯一般就要扎在那个鬼地方住下,捋了袖子就要亲自动手去捞。
秦骁虎苦口婆心:“小包子,底下皆是碎石块和木板的尖利断口,这般重力碾压的情形下,你看看席勐就知道了……那二位能捞到几片,已算是运气。多半是粉身碎……人不会凭空消失的啊包子。”
赵思危与纪二哥却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唐糖人小势单,被齐王同着纪二联手强押上路。
起初她还闹了半日绝食,疯一般惦记着回去救人,连赵思危都没了辙,反是纪二哥简单粗暴,冷嘶一声:“他若能回来,我管你死活?”
唐糖呆坐在那儿,觉得连泪都落尽了。
回京之后,纪二哥犹不安心,索性将她锁起来关了一阵子。他知道唐糖手段了得,门与窗皆上了数道锁,更派了人日夜值守。
唐糖倒是再没了声,后来她肚子渐大,纪鹤龄又真的大病了一场,她从来不与纪二交谈,望着他的眼神像是能从他胸膛里穿过去,纪二也是暗自惶恐,还唤了裘宝旸过府来探,看她与来客居然还能有许多话题,待宝二爷出来商议,少有的客气:弟妹现在这个样子,可算是太平了?
裘宝旸已从别处听闻了一些当日情形,知道若非为了救这混账,纪陶何用……再说当初的当初,什么狗屁公主故意埋在坟墓的麒麟肉线索,没有你纪二助妖为孽,那老秃鹫仅凭一己之力,他有能耐破解?
他方才听唐糖默默劝解,唐糖这厮不曾出家,口里冒出来的话倒颇似思凡法师,她说这世间之事,或许自一开始早便互为因果,注定了的,故而谁也怨不得谁。
裘宝旸听罢,依旧对这个纪二哥没法生出半点好气来,这会儿狠狠剜了他一眼,放了句狠话:“你但凡讲半点良心,就不要再锁着唐糖,她不是犯人……别告诉我她当守什么道什么道,那不归你纪二管,这世上该干什么却不干的人多了去,就好比那该死之人,不也没去死么……”
他说罢拂袖告辞而归,回家的路上想想纪二此前的神情,实在觉得并不解气。因为这个一脸丧气的纪二,看起来好像真巴不能早早死了才好。
起初并无人敢告诉老爷子一切,但他从鬼门关里活过来,却老泪纵横抓着孙儿媳妇诉:“我梦见你三哥哥来同我道别,这孩子总在笑,唇角的酒靥倒比小时候还深些。我真是心疼他,他的青衫上如何都是血?穿得也太过单薄。”
纪陶最后穿的那身道袍的确是青蓝色的,然而他这一回……一次都没来过她的梦里。
曹四渠配制解药起了疗效,纪大哥气色日益见好,唐糖临产,还记得亲自去给纪伯恩染发,染着染着还是落了泪:“大哥,您说爷爷是不是糊涂了?他怎么可以糊涂了呢。”
纪伯恩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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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进了!宝二伯快看呐,秦将军又入一球!赢定了!得亏宝二伯听了我的话下了镇北军的注,这下赢了钱,又当如何答谢大宝?”
裘宝旸左颊生疼,因为左侧皇家包厢的那两道灼人目光,已然是第一百三十二次射过来了。
那两道厉光这一回并不着急收回去,裘宝旸袖子掩面颇觉尴尬:“大宝呃……此事我们回去商议,回去商议。”
纪大宝嗤一声:“宝二伯不会是想攒着银子给思凡法师买礼物罢?”
“你如何知……没有!没有的事。”
那一年赵思凡也剃了度,就出家在北浮庵。
“娘亲这回给你捎的蜜蜡念珠子还不够你送思凡法师的么?伯伯好生抠门哦。”
赵思危那双厉目更尖利了,娘诶,这个尼姑妹妹,皇上仿佛还是看重的。
可是裘宝旸冤枉啊,连唐糖远在西边他一年都要去两回的,思凡就在京城,庵里头他就每年正月陪老娘去进一回香,当真是无心泡女法师啊,话不能乱说的大宝。
“你这孩子,同你老子一个德行,从小就爱往死里挤兑伯伯,呜……”
裘宝旸实是因思念伤怀,大宝却误会了,眼中汪了泪:“你为何要说爹爹坏话?我不过要买几色颜料,都说京城烟墨居的颜色最好,我想给我做的小竹鸢上画个桃儿。”
“画桃作甚?”
“娘亲说,这个叫做暗号,她同爹爹从小就用。大宝让竹鸢飞去谷里头寻爹爹,爹爹见了上头画了桃儿,知道这是我们在寻他,循着暗号便回来了。”
裘宝旸泪满衣襟:“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