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作品:《[综武侠]温柔一刀》 谢琬笑着摇头,似乎觉得她太客气了:“怎么会。”比起当天兵荒马乱的相遇,今天在这酒楼一隅的气氛则要宁和许多,谢琬想了下还是问道,“那日,姑娘把我认成了别人,她与我,长得很像?”
她说得很温柔,措辞偶有停顿,似乎在想该怎么说得委婉。看得红袖心里直叹,像,太像了。世上哪有容貌举止神情都这么像的两个人,她宁愿一厢情愿认为面前这个就是苏蓉蓉。
“她叫苏蓉蓉,前些日子失踪了……”红袖把蓉蓉的事说给了面前人听,但对方听完却沉默了一会,不再像之前那样虽语气温柔但肯定地回复她,是她认错了人。红袖注意到这一点后不由地凝起了神。
谢琬脸上露出些许深思和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她点的菜上来了,她顺势笑道:“你们也饿了吧,不介意的话一起先吃吧?”
“蓉姐真好。”望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甜儿下意识就说出了对蓉蓉的称呼,下一瞬她慌忙改了口,表情有些歉疚,“不好意思!我,我又喊错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谢琬温和地冲甜儿笑笑,让她不必这么歉意。
“我姓谢,谢琬。”
随后红袖和甜儿也纷纷介绍了自己的姓名,红袖替甜儿向谢琬解释道:“甜儿她太不经心了。”
被红袖这么说,甜儿翘了翘嘴,但也知道她做得不对,并没有反驳红袖,反而羞赧地对谢琬笑了笑。
“没关系的。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红袖笑叹道:“是,我们三个早已情同姐妹,蓉姐姐如今下落不明,我和甜儿很记挂担心她。”红袖向来聪明,叫谢琬的姑娘方才表露出来的那一点迷惘和犹豫令她脑海中闪过数种可能,她一边打算小心求证,一边放下更大的话题。
“我们以前都是流浪的小丫头,后来被楚留香一一带在了身边,成了他的家人……你知道楚留香吗?”
谢琬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颤,半晌后她垂下眼帘,微微一笑:“盗帅楚留香?他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肯定是知道的。”说完,她似乎不愿意再谈及这个人,弯着温柔的笑,对红袖及甜儿两个人说,“还是先吃点菜吧,这家酒楼做的菜据说不错呢。”
红袖的眉间动了动,她深深看着谢琬一眼,最后轻柔地应了声好。甜儿没有察觉身边的红袖的异样,虽然谢琬依旧没有承认她就是蓉蓉,但甜儿相信她自己和红袖并没有找错人。如今人就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这样想通后甜儿便有了些心情吃饭,加上前头又是真的饿了,谢琬这么说后,她便甜甜笑着拿起筷子。甜儿本身就是个精通厨艺的姑娘,才吃了没几口,她便与谢琬说道。
“这些菜我也会做的,还比这家酒楼做得更好吃呢!等会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晚上我专门做给你吃。”说起自己最擅长的地方,甜儿显得兴致勃勃,声音略高,听得一旁来送菜的店伙计脸色一抽。
正常人听到这般有些吹嘘的话都会嗤之以鼻,谢琬却惊讶了一下随后欣喜面前这位可人的姑娘对自己的善意。她眉眼弯弯,说道:“好呀,甜儿姑娘你做得一定很好吃。”
吃过这顿午饭,谢琬就随着红袖甜儿到了她们下榻的客栈。这间客栈和谢琬住的不在同一个方向,也无外乎之前红袖她们之前一无所获。两个人又和谢琬说了一下午的话,一开始她们克制着并不怎么同谢琬谈关于苏蓉蓉的话题,怕过犹不及反而让谢琬她心生反感。但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她们发现谢琬这个人是真的温柔,她并不介意,甚至理解甜儿几次的口误。她对苏蓉蓉这个人抱着适度的好奇,从不打断甜儿的絮絮叨叨,偶尔还会在话题渐入尾声的时候适度说上一两句。
红袖和甜儿心里迷惘,这该是蓉蓉吧。世上除了蓉蓉,还会有谁像她这般好呢?
日头渐西,夏天天色虽暗得晚,可甜儿始终记着中午那会她在谢琬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会便迫不及待想要让谢琬尝尝自己的手艺。甜儿把宽袖往上折了几折,笑嘻嘻地冲坐着的两个人说道:“我现在下去和客栈借个厨房,你们就坐着嘛,我炒两个菜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这件事谢琬不好做主,她询问地看了一眼红袖,红袖抿了口茶,收到谢琬的目光后对甜儿嘱咐道:“记得给掌柜一些碎银,总归是我们麻烦了人家。”
甜儿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这么爱念叨。”
红袖笑啐她:“这妮子。”
谢琬一样笑着,心里明白这两个人平日里虽然总爱打趣抬杠,但关系却好得很。不得不说,重新和红袖甜儿待在一起一个下午,谢琬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还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江海上浮荡着的小船上,船帆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她们三个就在船的甲板上嬉笑聊天,赤着足一起坐在船边,感受微凉的海水,最后累了,便躺在一块在甲板上打一个盹。那个时候她则会从船舱里拿出三件外套,给自己和另外两个人盖上。
可岁月如江水,奔流不复,她们再见面时于她来说已是数十年过去了。谢琬已经生出了陌生感,可对于甜儿、红袖,甚至楚留香来说,这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分别,她们待她的思念仍还高涨,无处着落;她却早已静静深埋在深谷。说来委实有些不公平,可诉之无门,唯有一句命运弄人。
甜儿这个开心果暂时离开了,屋子里变得有些宁静。谢琬盯着茶杯,好半晌她突然说了一句:“和你们待了一个下午真真觉得开心。”
红袖一哂,眼睛里带着些许希冀:“那不妨就留下来?”
谢琬顿了一会,神情露出些许感慨,她笑着:“红袖,你真是个聪明姑娘。”
红袖一愣,就在她认为谢琬话中有话的时候,她听到谢琬略带迟疑和茫然地说道。
“其实……我只有前一段时间的记忆,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不记得之前所有的事情了。或许我是你口中的蓉蓉吧,或许也不是。”
谢琬微垂眼帘,余晖在她眼睛下投下剪影。
“无论是或者不是,我不记得了。”
红袖一怔,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琬见到她这副样子,歉疚地抿了抿嘴角,柔声说道:“抱歉。”
红袖摇头,勉强笑了:“你又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甜儿说是一会就回来,但最后却远比她说得要久。但她带回来了整整两托盘的菜,其中一盘还是托小二一起端上来的。而菜色早已超过家常菜的水准了,替她端菜的小二早就看直了眼。甜儿拍了拍手,按着她觉得对的摆盘位置把一样样菜放好。她转过来双手叉腰,朝谢琬眨了眨眼:“待会尝了就知道中午我不是骗你的啦。”
红袖笑嗤了一声,叫她低头,拧了拧她的鼻子,把她脸上的面粉擦掉了。
谢琬顺着她们两个的意坐下来,甜儿执意要她先动筷子,要她尝出个味道好坏来,谢琬央不过她,便率先动了筷子。其实她不用尝也知道甜儿的厨艺是极好的。
“好吃呢。”
听到谢琬这句话,甜儿笑弯了眼。
就在这时,门自外打开,男人的声音随着迈进门槛的脚步一同到了。
“甜儿,红袖,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吃饭了?还是甜儿你自己下厨了?”
说话的是楚留香,他身后还跟着胡铁花,胡铁花的怀里抱着被绣花大盗掳走后昏迷不醒的薛冰。陆小凤托两人帮他找薛冰,他自己则不得不跟踪公孙大娘这个目前所谓的绣花大盗。而盗帅楚留香也不辱使命,和胡铁花两人多方探听后先人一步救下了薛冰。他二人立刻往客栈赶,一来将薛冰姑娘好生安置并请名大夫来,另来则是红袖和甜儿两个姑娘家终归比他们这几个大男人方便照顾人。
可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未想到,当他们回来,开门入目见到的竟是蓉蓉与红袖甜儿坐在一起。
她身上穿着的是她贯穿的衣服花色,神情温和唇角带丝丝笑容,无一不是楚留香熟悉的模样。她坐在那里,似乎还和红袖甜儿有说有笑,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楚留香猝不及防,整个人怔在原地无半点反应。无意打破了气氛的人愣站着,三个姑娘却因他开口,说笑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谢琬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她动了动眼睛,对方却依旧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谢琬垂眼又抬起,淡淡一笑:“想必这位就是盗帅楚留香吧。”
楚留香错觉以为她的话大概绵里藏针,否则为何刺得他心阵阵发疼。过去无数个梦魇里她对他说的终于在现实一一对应了,她果真不记得他了。楚留香喉咙发紧,他想张口,再唤对方一声蓉蓉,像当初在荆州幻梦里向她保证的那样,和她说一句“蓉蓉,我来接你了”。如今却全都落了空。
他终于找到了苏蓉蓉,可她却不认他。
男人虽没有哭,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又多么悲伤。谢琬立刻无措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红袖,可无论怎样,她始终不肯再看楚留香一眼。红袖扯了扯嘴角,笑着无声安抚了谢琬,随后神情复杂地和楚留香说道:“你回来了啊……这位,嗯,是谢琬姑娘。”
楚留香看到坐着的这位和蓉蓉样貌如出一辙的姑娘,她似乎因为自己的态度也跟着不自在起来,就连唇角的笑意也淡了。她眉头为难地轻轻一蹙,楚留香心里顿时就疼了。他是宁愿自己疼,也不要蓉蓉为难的。楚留香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把那些怅意和痛苦掩埋在心底,他强作笑容:“谢姑娘好。”
胡铁花同样十分震惊,跟着楚留香就要喊出蓉蓉的名字来,但楚留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后,胡铁花便只好跟着闭上了嘴。
原本好端端的一场宾主尽欢的晚饭成了如今尴尬的样子。红袖注意到胡铁花怀里抱着的姑娘,她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份尴尬:“这位姑娘是谁,她怎么了?”
胡铁花赶忙解释:“陆小凤托我们找的薛冰姑娘,她被绣花大盗掳走了,现在该是中了毒,我和楚留香打算替她找大夫看一看。”
一听人命关天,在场的几个人也顿时没了其他心思。红袖招呼着胡铁花把人放到里头她睡得床上。薛冰此刻已是脸色惨白,透露着隐隐一股死气,若再不救治,恐怕命不久矣。胡铁花当下就说:“我立刻就去找大夫。”
他人还没有迈出门,谢琬倏然说道:“不妨我看看吧,我懂得一些医理。”
所有人因为谢琬的这句话看向了她。谢琬比之之前镇定,只是伸手把垂落下来的鬓发挽到耳后:“不如这位侠士你先去请大夫,我这边也看看,红袖、香帅你们觉得如何?”
楚留香深深看了她一眼,答:“好。”
蓉蓉也精通医理,他几乎可以断定,谢琬就是蓉蓉。
于是胡铁花依旧去请大夫,而谢琬则先替薛冰诊断,甜儿留在她身旁。中途楚留香和红袖出去了一趟,不知红袖和楚留香说了什么,回来后楚留香就一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谢琬。谢琬熟视无睹,一心放在床榻上气息微弱的薛冰身上。
薛冰所中的毒性烈,但真正置人于死地却要一定的时间,比起真正一刀杀了薛冰,或许绣花大盗想留下薛冰的性命作为筹码。谢琬提出法子,先把薛冰体内的毒素封在一处,随后再对症下药。
陆小凤是晚上赶回羊城的,他风尘仆仆,可看到床榻上的薛冰之后他却猛地松了口气。
“这次实在是谢谢你了,楚留香。”陆小凤抹了把脸,他突然想起先前楚留香让自己做的事,“对了,你要我帮忙找谁?”
楚留香摇头:“我已找到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谢琬,他一惊:“是你!”
“你这姑娘倒也厉害,楚留香要找你,叶孤城也与你好。”心情放松下来,陆小凤和谢琬开了一句玩笑。殊不知他的话令楚留香脸色微变。
第34章 无言(一)
叶孤城/的/名/号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怔, 即便是不用剑的人,看待他也如同在看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峰。楚留香没想过当他找到蓉蓉的时候她失了忆,更没有想到她在失忆后会认识叶孤城。而听陆小凤的口吻, 蓉蓉与叶孤城的关系还颇为亲近, 楚留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被横刀夺爱?可他与蓉蓉并非一对眷侣。
说到底,心不甘情不愿, 他多年怀抱的珍璧不小心遗落了去,立刻就被别人捡起来拭去了尘埃。
但他该怪珍璧遗失吗, 还是该怪拾璧之人慧眼识玉?只能怪他自己。
陆小凤一句无心玩笑话, 他断断想不到身边的友人会这样有感而发。楚留香平日虽心思缜密, 却不会像这般敏感得患得患失。可有的人,失去了才懂得她的好,这便是苏蓉蓉之于楚留香。时间与思念把他对蓉蓉的情意酿得深长, 掀开盖来,就能闻到烈得发涩的酒香。
陆小凤是个人精,等他琢磨过来,连忙打了岔对谢琬说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琬从楚留香那收回目光, 面上不温不火:“我姓谢,单字琬。”
“有的人确实是人如其名啊。”陆小凤微微笑着,叹道。怎料他刚说完, 谢琬就对他摇头,笑容里带了一些了然。
“不是那个婉字,是琬玉的琬。”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
谢琬本没觉得她与叶孤城之间有什么,但她看到楚留香的表情后心里有了想法。谢琬挽了挽头发:“我与叶城主不过是寻常见过几次面的交情, 陆大侠说笑了。”
有一种事实叫别人以为的事实。而人对事物也总是在接受的过程中加之自己的理解。只需要稍加引导,谢琬相信楚留香对此将深信不疑。
果然,楚留香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
在场所站的人中只有陆小凤不了解谢琬为何成了楚留香要找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观察出楚留香待谢琬的特别。陆小凤是个无比精明的人。他同样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朋友眼下处在颇为纠结的境地中。
“薛冰她怎么样?”
陆小凤换了个话题,希望能够减少一点屋内无形的尴尬,而当他说起薛冰后,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望向床榻上躺着的薛冰时,眼中既有怜惜也有懊恼。
谢琬答:“之前我把薛姑娘身上的毒压制在一个地方阻止它继续扩散,香帅出手将毒逼出来大概,但体内残余的毒素之后还要辅以汤药。大概明天,人就会醒过来了。”
闻言,陆小凤舒了口气,感激地对谢琬道谢:“还多亏了谢姑娘你了。”
几个大男人并没有在房间久留,陆小凤虽只是请楚留香帮忙寻找薛冰下落,眼下人已找到,他却还要将有关绣花大盗的前因后果与楚留香等人解释一遍。陆小凤也希望能在楚留香这样一个同样足智多谋的人身上得到一点有关案件的启发。而谢琬她们,则留在了屋内,顺便照看目前还昏迷不醒的薛冰。
因为楚留香和胡铁花傍晚时的意外归来,甜儿特意为谢琬做的一桌菜谢琬并没有机会吃多少。楚留香当然不能被算作是败兴的人,可无可否认的是,因为他的回来,三个姑娘之间的气氛确实没有之前高涨。对于楚留香初来羊城却帮着朋友而不是陪她们一起找蓉蓉,红袖和甜儿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怼的,可这份怨怼到最后都会被无可奈何地磋磨掉,就如同她们一再的宽容。
甜儿看着桌上所有已经冷了的饭菜,有些不太高兴地皱着脸,但对谢琬还是和气地说道:“那我再去下三人份的面条吧,剩下那几个男人让他们自己解决晚饭去!”
谢琬温声劝道:“你今天已经辛苦了,让厨房随便做几样菜端上来也是一样的,甜儿你也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还没等甜儿回话,十分了解她的红袖就已经替她说道:“你就让她去吧,要不然她这脾气倔起来可不得了呢。”
甜儿瞬间张牙舞爪:“臭红袖你说什么呢。”
谢琬笑出声,轻拍了拍甜儿的手背:“先前是我不懂得体会你的心意,我错啦。那就……麻烦我们贤惠的甜儿姑娘了。”
甜儿被夸得脸皮有些红,但还是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稍等我一会,去去就回呀。”
有时候人如其名这种说法不无道理,甜儿就一直是她们的开心果,谢琬被她这么几句话弄得原本心里的各种不算愉快的情绪也消退了不少。显然红袖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与谢琬颇为默契地相视一笑,但很快,随着甜儿的离开,红袖变得有些踌躇,她挣扎了好一会,才终于开了口。
“方才你也看到了,那就是楚留香。”
谢琬淡淡地弯着唇角,应道:“我知道。江湖上对他的评价名不虚传。”
她所说的一切都饱含着溢于言表的赞赏,但红袖却同样听出了旁观者的淡然。
红袖很挫败。她本坚信不疑,蓉蓉哪怕不记得她和甜儿了,但见到楚留香后总会有特别的反应,说不定还能想起一点零星的片段。蓉蓉甚至比她们待楚留香还要再好些,她实在太温柔,也没有人能拒绝她的好。可谢琬这样的表现让红袖觉得迷茫,她不知道还能够怎么办。此时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平日在楚留香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一般的人物了,她的神情里同样有常人的六神无主。尽管这样代表着脆弱的情绪绝大多数都被她掩盖在很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