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作品:《见光死》 紧紧抿着的嘴巴好容易吐出一个字,声音很小,很小,仍然努力屏着气,“舅舅……说……你……不是……我爸爸……不让你再来……”
“那是因为舅舅舅妈舍不得你离开。”
小家伙急切地看过来,钟伟良赶紧点头,“是。你爸爸一来就带走你,我们见不到,不放心,舅舅就不想再让他来了。”
“舅舅……”直直的大眼睛突然就红,充了血一样,小脑袋努力往起挣,“舅舅……我……我想跟我爸爸……在一起……求求你……别让我爸走……”
“小离……”
“爸……爸爸……”不等钟伟良答应,带着针头的小手摸索着找打岳绍辉的大手,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爸……你别走……别走……等我再长大一点……行不行……”
针头和孩子细瘦的手指一起扎在岳绍辉心里,动也不敢动,另一只手臂将瘦小的身体抱进怀里,“不走!爸爸不走……”
再次裹进宽大的胸膛,小离狠狠吸了口气,哭出了声,“爸……爸爸……爸爸我好疼……”
……
两天后。
小离终于脱离危险,从ccu转到了普通病房。岳绍辉始终不敢离开半步,其他家人也都一直替换着陪在医院。
这天午后,安然送过午饭刚走,钟伟良去了设计院,小离吃得饱饱得睡着了。岳绍辉处理了几件工作上的事,合了电脑,靠在沙发上闭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忽然鼻子上轻轻地有手指在捏。他没睁眼就一把抓住拽进怀里。
太用力,弄疼了她,轻声“啊”了一声,可是依旧紧紧抱了他,低头在他耳边娇声叫,“老公……”
“嗯……”
四月底,江州已经是初夏的天气,她身上连衣裙薄薄地透着她身体诱人的清香。头埋在她怀里,两朵娇嫩包裹在轻柔得似若无物的胸衣里,鼻尖一碰,颤颤的,他迫不及待地咬住。这几天安然和钟伟良都在,就算每天都能看到她,也说不了几句话,更不要说抱她 ,亲她。现在他只管闭着眼睛,揉搓怀中软软的人……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艰难地吁了口气。她这才有机会吻住他,他疲惫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心疼地落在唇边,“累么?”
“嗯。”
“睡不好吧?”
“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
“想睡你。”
没有睁眼,依然感觉她笑了,“我也好想你……”小舌探进来,又好好地抚慰了他一番,直抚慰得他疲惫的身体忽然满胀,而后很“善解人意”地离开,留他皱着眉咬牙。
“我给你拿换洗衣服了,洗个澡吧。”
“一起。”
安小素轻轻抵着他的额头笑,“一会儿爸妈来了,看我湿漉漉的怎么好?”
“还不告诉他们啊?”
“爸爸会不认我的……”安小素没底气地嘟囔着。毕竟,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是一回事,可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跑到赌城去喝酒赌博顺便结了个婚,那真的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疯、挨训也就算了,可坚决不能再让爸妈对他的印象打折扣,本来也不剩多少了……这一次,坚决不能再错!“再等等,等小离出院,我们在中国结婚,好吗?”
“好。”他很顺从地答应下,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我去洗,你等着我。”
“嗯嗯。”
岳绍辉起身到浴室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拿来的是他在现场的那件黑色t恤,他笑了,穿在身上,肌肉很明显。每次他穿这件,她就总喜欢把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小兔子!在暗示什么??必须要好好“教训”她一下!这么想着,血就热,他一把打开浴室的门。
可是,病房里,他的小兔妻已经不见了……
沙发上的钟伟良抬起头,看着浴室门边只穿着t恤和短裤的男人,随着水汽,鼻子里灌入一股熟悉的糖果香味。钟伟良皱了眉,心里头迅速把这个带着女儿味道的男人剁了几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柴,雷雷收到!
☆、晋江首发
好尴尬……
对衣着形象, 岳绍辉虽然没有张星野那么要求精致可也有自己的标准,不在沙滩和球场上,是从来不以短裤示人的。哪怕就是和他的小兔子在山上小屋,上身光着,下身也是长裤。这下好了,这么私密的形象暴露给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又恰巧是mr. 岳父, 而mr. 岳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还处在对他的嫌弃和排斥阶段, 这特么就更尴尬了。
四目相对,钟伟良板着脸,明明坐着, 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眉头平展,目光看过来, 又冷又硬。岳绍辉觉得现在他眼里, 就好像正逮到欺负他宝贝女儿的一个街头混蛋, 直白得只剩下明晃晃的拳头。
语言如此苍白, 岳绍辉干脆安心闭了嘴巴,没吭声。
不远处这个带着水汽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按不住的荷尔蒙, 出来看不到女孩碰上了爹,脸上的暧昧居然都不知收敛。钟伟良很艰难地忍了忍,看小离还睡着,站起身, “我有话跟你说,到外面来。”
“哦,好。”
钟伟良走了一步又回头,“穿上裤子!”
看他出了门,岳绍辉悄悄笑笑,赶紧去穿裤子。
vip病区有可供病患家属使用的休息区。正是午后,没有人。岳绍辉走进去,见钟伟良已经坐在沙发上,他看了看,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过去。
对面而坐,沉默。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离的那天,两人面对也是这样的沉默,岳绍辉记得当时钟伟良很直接地说,想立刻打死他。然后不容他反应地说了两点:第一,没有准备好,不许靠近小离;第二,不管跟小离怎样,都不许靠近小素。
短短几个月,仿佛重生了一样,两个人别说心境,连辈分都有了差别,这样的戏剧性除了沉默,还能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
不管脾气多坏,这是个马上就要被他喊做父亲的人。这两天,小兔子在电话里向他仔细描述了老爸是怎样为了那份假dna报告和几十年的老友一家反目成仇、痛下狠手,此刻看着眼前这张板起的脸,对他的不喜欢简直直白得刺眼,岳绍辉却莫名被一种微妙的亲近感笼罩。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终于,钟伟良开了口,“叫:‘既来之,则安之’,你知道么?”
岳绍辉蹙了下眉,并不知道这两个“之”是谁。
“意思就是:这个爹么,你既然当了,就接着当吧。”
what??!岳绍辉像被突然扎了一针,差点没跳起来!“钟先生!我理解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但是并不是不可以解决。整件事的起因和中间的波折并不是我的错,我不认为我应该负全部责任!”
“怎么不是你的错?”钟伟良浓眉一挑,“第一,太笨!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做没做过的事都不记得,被人污蔑、质疑,这不是活该是什么?!第二,太蠢!伟婷没有得罪过人,可你,横刀夺爱、出手伤人,就这样来到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先打听一下去了谁的庙、拜得哪家佛,竟然还敢做匿名检测,简直就是把自己拱手送上、自投罗网!”
兔子爹果然比兔子厉害,逻辑歪也歪得这么铿锵有力,岳绍辉竟然连反驳的缺口都找不到,毕竟,没有逻辑怎么反驳??
“因为你的错,小孩子被你折腾的,把全部生命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我早就有言在先:你没有准备好就不要来打扰小离。现在,你想撤??”
“没有!”终于把话递给了他,岳绍辉立刻解释,“我不是想撤。坦白跟您讲,我可能不像您是个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可以更无私,可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父亲。不管一开始是被迫还是自愿,这种心理暗示和准备每一天都在加强,您以为很容易就能收得回来?更何况,小离他真的很可爱,我非常喜欢他,再考虑到他这种特殊情况,我根本就没打算放手不管。我可以抚养他长大成人,甚至可以一直担当‘父亲’的角色,可这个头衔、这个辈分,我不能一直戴着!”
“你想得倒美!”劈头盖脸,钟伟良驳了回来,“我还没说完,你就炸。就这种心理准备,还敢说强?你以为我会真的把小离给你?那是我们的孩子,你这半路爹本来就不靠谱,更何况还不是个真爹!”
fuck!!岳绍辉咬了牙才没脱口而出。
“我的意思是:你先陪孩子几个月,等他手术恢复后,你就可以离开,我们慢慢跟他解释。虽然这本来就是为人的根本,可鉴于你没有受过中国传统教育,我们家决定会对你做出相应的补偿。”
又来了!又要赶他走!岳绍辉真是忍不了了!“我不需要补偿!我只要小素!”
直截了当!岳绍辉很想立刻把手机里的婚姻证明书甩给他看!
钟伟良哼笑一声,“怎么?当几个月的假爹,我就得把闺女给你?”
“当不当小离的爸爸,我也要小素!钟先生,您能不能不要再回避这个问题?你明知道我爱小素,非常爱她!我……”
“哦,”钟伟良靠坐在沙发里,搭起腿,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家有宝贝,你喜欢,我就得把她给你?”
“不不,”急切之下,岳绍辉也觉得话有歧义,“是我没有表达好。我的意思是,我会好好宝贝她,爱她,承诺一生,一定会给她幸福!”
“这是她今后的丈夫份内之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你的么?”
“可她爱的是我!”顽固不化,真是火大!岳绍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她非常爱我!我绝不相信她还会再爱上另外的男人!”
“这是她的毛病,也是家教问题,我会让她改掉。”
“改掉??”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岳绍辉只觉得自己像被当头打了一棍子,根本找不到这个逻辑的源头。
“我的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可自从认识了你,疯丫头一样!做的都是些离经叛道的事。等小离的事安排好,我自然会好好教育她。”
“钟先生!”岳绍辉忍无可忍,“小素是个独立的人!她的天性本来活泼,甚至还带着一点可爱的野性,选做工艺更是激发了她性格中的坚韧和大气。您没有看到她在现场工作时的样子,用不了几年,她就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现场工程师。可你们,硬是把她‘教育’得像个抻线布娃娃,连她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要管,根本就忘了本来自己的模样!在我身边,她至少可以做她自己!”
“哦,”手扶在膝头,钟伟良轻轻点点头,“你是说我的女儿本来就是个疯丫头?我就教养出个疯丫头来?看见你就走不动路,绝不会再喜欢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
岳绍辉忽然无语,感觉筋疲力尽,头特么还晕……
……
送过午饭,安然回家小睡了一会儿又来到医院。vip病房的午餐其实非常营养也好吃,可今天难得地小离想吃小馄饨,安然就亲自包了来,汤汤水水足装了两个保温桶。因为在凌海住那几天,安然知道,爱吃小馄饨的可不只小离一个。
回到病房,没见人,安然就陪在了床边。过了一会儿小离醒了,喝了点水就问,“舅妈,我爸爸呢?”
“应该就在外面,舅妈去找。”
安然刚出了门,就看到岳绍辉从休息室出来,黑色t恤、运动裤,很清爽的打扮可一张脸却皱着眉,看见她,勉强笑了下,点点头就进病房去了。
安然站在门口,往休息室看了一眼走过去。
果然,沙发上自己的男人正在四平八稳地喝水,看见她,笑了。
安然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你又为难他了?”
“没有,我只是告诉他,离我闺女远点。”
安然很无奈地笑了一下,“无用功么。自己的女儿,你还不知道?今天中午听说要给医院送馄饨,用冻虾都不行,非要自己跑到海鲜市场现去买鲜虾。和陷、做汤,全自己上手,连他不喜欢冷香油味道冲、要先煮一下都调得合合适适的。你要看她那个开心的样子啊,就知道,咱们宝贝儿早就是人家的了。”
“还用看那个啊?这几个月人家该干嘛干嘛,你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蓬头垢面,没出息!”
“什么该干嘛干嘛?不是在忙着当爸爸么?”安然叹了口气,“想起来,也是为难他了。”
“为难什么?小离多懂事,不过是送孩子上下学,晚上陪陪。这就像做了个大慈善,在咱们面前道貌岸然的,像是多正经。今天我过来,小素在外面等他,这家伙从浴室出来,”说着钟伟良咬了下牙,“一副流氓样儿!”
噗嗤,安然笑了,“你怎么这么讨厌他?平心而论,岳绍辉除了年纪大些,其他哪方面都很优秀。原先我还担心他的人品问题,现在看来,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相比之下,我们家对他,倒刻薄了。”
钟伟良靠在沙发上看着安然。这些天的劳碌、心痛,她又瘦了,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斜在她的侧颜,睫毛那么长,双眸含水,只是细嫩的脸庞有些失了光泽,一身藕色长袖连衣裙下露出细白的双腿,并拢侧在一边踩着白色的高跟鞋。哪怕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坐着也是这么清雅、婀娜的身姿。钟伟良大手握了她在掌心,轻轻揉捏。“怎么?心疼他了?”
安然看着他,轻声说,“你不觉得,你们很像吗?”
钟伟良闻言没吭声,好一会儿才长长吁了口气。“我就是不像咱们女儿再找个我这样的。心太大,也太粗,不会好好心疼她。我的工作性质已经够糟的,他可好,整个公司都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魅力之一?别忘了,他们就是在现场互相吸引的。”安然抬起手指指着他,戏谑道,“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的女儿怎么会喜欢那种斯斯文文坐办公室的男孩儿?当然是这种和她老爸一样,高大,魁梧,在现场能领航掌舵、又能力挽狂澜的男人。”
钟伟良未置可否,顿了一下,才说,“岁数大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