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装在铁盘里的烧烤，耶鲁大帐一时间有点愣神……不光是肉，青菜叶白菜帮子、包括萝卜片都串起来烤，甚至连豆芽、金针菇这些也用豆腐皮裹起来烤，吃法比骑士领一区的那些客源滚滚的店铺还激进……
    “你们怎么不吃？”一名大嚼萝卜串的雪狼人见虎脑壳们盯着盘子发呆就是不动手，好奇地，“虎族不能吃辣吗？”
    “能吃的吧，福利部的辣香锅泰德中帐他们买了不老少了。”旁边慢悠悠啃鸡腿的蛇族道。
    “不要放这么多辣啊！我靠快住手、那是辣椒面不是花椒粉，别倒了！”猫族战士跳起来制止正忙活烤串的雪狼族战士。
    “没事儿，相信我，这个东西就是要越辣越好吃的。”这名雪狼族战士用胳膊把猫族战士别开，继续狂倒辣椒面。
    其他的雪狼族战士们纷纷出声：“再加辣你自己都没法吃了笨蛋！”
    “你是要把一瓶都倒光吗！”
    “换人烤，换人！”
    白虎老兵默默看了会儿打闹笑骂的值班战士们，伸手从铁盘里拿了一串豆腐皮裹金针菇。
    才咬了一卷下去，白虎老兵差点没喷出火来……
    百香奇怪地从虎族的盘子里拿了串烤白菜，舔到一点点就喷了：“什么鬼，辣椒不要钱的吗？！”
    “这个笨蛋把一整瓶辣椒都倒完了！”猫族战士怒指那个烤串的雪狼战士。
    “真的有点辣！”吃完一串烤萝卜片的雪狼人开始呼气。
    蛇族战士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歪着被辣红的嘴、和猫族战士一块儿制止自告奋勇上去烤串的家伙……被烤萝卜片辣到的战士也上前帮忙。
    “吃辣点儿有精神！等会儿还要卸货呢！”被群殴的战士辩解。
    “把这个笨蛋丢出去！”小队长发话了。
    “放了这么多辣还怎么吃啊？”百香心痛地对着烤架上一整排烤好的烤串叫道。
    “要不，用白开水涮一下？”旁边的雪狼族战士出主意。
    “那就不好吃了啊，味道会变差呢！”百香痛心疾首。
    隔壁客房里休息的地精们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一见到被丢出去的那个战士，地精船老大就笑了：“果然是你，上次给食堂帮忙，一锅卤煮用光十斤辣椒，气得牛角直跳脚，还好咱们没来贪你烤的串。”
    “你说你去食堂帮过忙就是这种帮忙吗！！”屋里，包括小队长在内的值班战士齐齐怒吼。
    “雪狼人也不是每一个都特别擅长烹饪呢。”百香气鼓鼓地朝耶鲁大帐抱怨。
    耶鲁大帐没有出声，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些草原的新主人，嘴角虽然不自知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神色间却满是落寞。
    雪狼人，猫族，蛇族，地精，还有他在港口时看见过的味精厂人族工人，和为草原上打造出远销人类王国的拖拉机、农机的灰矮人，这些种族成为了草原的新主人后，把这片草原经营得比虎族时代更加繁荣昌盛、更加富足和谐。
    他们无须对虎族做出任何鄙夷嫌弃，光是他们的存在、光是他们如此幸福和谐地生活在草原上，就已足以让曾自诩为这片草原之主的虎族羞愧难当。
    第321章 “王”见“王”
    天还没亮, 劳动司司长草根族长就跑来敲开了萧云的房门。
    霍奇森先生跟“j”的成员们跑大运河工地看热闹……呃, 实地考查去了，活动房暂时是萧云的单人间, 草根族长找过来时，他也刚起床。
    “与虎族的合作, 一看政治价值，二看经济价值, 三么，还是要看这位耶鲁大帐。”
    萧云放下豆浆杯子, 往嘴巴里面丢了块油炸馒头丁，一边慢慢嚼, 一边慢悠悠地道：“泰德中帐是个标准的旧式中层武官, 看事儿还只在简单直观的表象观察这个程度，我们做好安排虎族的工作，泰德中帐便会愿意配合。而这位耶鲁大帐不同, 他是在虎王的时代升任为虎族大帐的, 又被虎王交付虎族未来的重任, 咱们不能把他当成简单的武官看待, 这位，是一位政治生物。”
    草根族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草根族长担任味精厂厂长期间也简直着内海运输船队负责人，与瓦伦丁那边来往较为亲密, 见过几次虎族的大帐。跟在萧云身边超过十年的她也学会了一定的看人眼力, 但心思大部分用在做正事上的草根族长, 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琢磨人……现在听萧云提起来, 草根族长才猛然醒悟，确实耶鲁大帐给她的印象很好，但能在那位虎王手底下做事的人，怎么会是简单人物呢？
    早期对草原局势不明了、不了解的懵懂时期，大伙儿是一路摸着虎族过河的，对那位虎王的研究、分析，是社会科上的重要课程之一，确实虎王际遇不佳，但也不是脑子里长肌肉的笨蛋！
    “耶鲁大帐部下除去新出生的幼崽和老弱，有可战之力的成年虎族仍超过四千。”草根族长有所明悟，慢慢地道，“无论他们的境遇如何窘迫，这支队伍拉到哪儿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生力军。”
    萧云笑着点头，草根族长是真出师了，只需要略微提点便转过弯来……如果那位虎族大帐立场变化，或是对族人心狠一点，虎族这只绝境之中的猛虎，仍然是有噬人的能力的。
    而所谓的“上位者”，对除自己之外的手底下人狠得下心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刘邦狠起来老爹老婆孩子都可以不要，石乐志时期的日本军国政府动不动喊出的“一亿玉碎”，也完全不包括那些战事如何吃紧都能稳居大后方喝清酒玩艺伎的军方大佬。
    草根族长可不像萧云那么放松，想通这一点，她的眉头就拧得死紧。
    泰德中帐这一支在工作上的优秀表现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见，虎族的粉条代工厂生产总值并不比奥斯顿造粉厂低。这一次对虎族的亲善访问邀请活动，一方面么是安两方虎脑壳的心，让身在草原和身在波顿领的虎族都能认同草原上的新价值观、摒弃前嫌共同安心生产，另一方面，草根族长其实也动了再弄点虎脑壳到草原上造粉条的心……
    毕竟不管红薯粉还是土豆粉，只要造出来都不愁销路！
    虎族还远比龙族好安顿！
    奥斯顿那头老龙，以草根族长的好脾气都无数次想打shi丫！
    萧云这么一说，草根族长就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了……
    “先见见人再说吧。”草根族长把心底的小遗憾摁下去，“他们昨晚就到了，在运河码头干了一通宵的活儿，后半夜帮忙卸了味精厂的货才休息的，阿云你看，咱们是中午见他们呢，还是等到晚上泰德中帐他们过来？”
    萧云：“……”
    草根族长说起运河码头把虎族客人当劳动力就地征用这事儿实在太自然，他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吐槽……
    “算了，这种风气也是我带起来的，再说……热爱劳动也不算是坏事。”念头一转，萧云便无视了身为正式国家的草原王国理当对来访团队保持的接待规格，点头：“不用等到泰德中帐过来，他们休息好了咱们就见一见。”
    萧云对耶鲁大帐有一定的好奇心，原因么，是这个家伙是活下来的虎脑壳中最后见过虎王的人——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虎族的虎王对于意图振兴雪狼族的萧云来说就是大boss一样的存在，哪怕后来虎族没落，萧云心中还是留了点儿角落给虎王的……摸着过河的石头，不可能丁点儿感情都木有。
    可以说，萧云的心态能那么快从地球职场生态调整成争霸模式，少不了格温多琳长老和虎王的警示——落后就要挨打，这话谁都会说，但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是无法真正理解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里面包含了多少内容的。
    真正见到耶鲁大帐时，萧云几乎是一瞬间便理解为何虎王会将虎族的未来托付给这个男人。
    虎族与狮族、猫族同为猫科兽人，但在外形上有颇为明显的区别，与后两者相比，虎族的族人走出来永远自带霸气……哪怕是与虎族最为相似的斑豹，也没有虎族那悍勇冰冷的煞气。尤其是虎族的眼睛，淡金色或浅蓝色的瞳仁，相对较小的、深邃黝黑的瞳孔，只是简单的对视，哪怕虎族本身不带敌意，也会让人心底发寒、下意识别开视线。
    泰德中帐那一支虎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能让雪狼族之外的种族接受他们，跟他们那不好相处的外貌也有很大关系……目光冰冷的壮汉随意地瞥过来的视线都仿佛带着杀气，跟这样的人能够随意地有说有笑才叫见了鬼了。
    毛纺厂的女工们一开始分配到去猫族农场收集毛发的那一批，都是绕着虎族走的……
    而耶鲁大帐不同，虽然他也顶着一副虎族标志性的凶悍铁血外表，但萧云发现这是个有着睿智的、慈悲的、温柔眼神的兽人，进入会议室时，这位虎族的大帐甚至会为百香这个小型猫多托举两秒的门帘。
    “久违了，耶鲁大帐。”草根族长笑着起身招呼，“这位是咱们的贤者，阿云。”
    对于阿云不需要太多介绍，贤者阿云这个称呼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这是高于部族长老的身份，比如茶熊有几十位长老，贤者却只有一位。
    萧云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将视线投向他的虎族首领，一边笑着起身，伸出右手。
    耶鲁大帐有些惊讶雪狼族贤者阿云的过度年轻，这种惊讶很快转换为惊叹，他什么也没有说，伸手与萧云握了握，便微微将头低下，似乎是有些难堪、但还是很坚持地用颇为低沉的嗓音重重地道：“感谢诸位对虎族族人的照顾。”
    萧云脑内快速解读着这位虎族大帐的性格标签，笑容更加谦虚，客客气气地：“草原人本为一体，虎族与我们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互相照顾理所应当。”
    草根族长：“？？”
    她惊奇地瞄了眼萧云，你这态度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话只是听上去礼貌客气，但压根就是在狂抽虎族的脸……
    萧云目不斜视，在耶鲁大帐更加羞愧、更加难堪，不自在得暗暗在裤子上擦手后，他才开始缓和现场气氛、招呼所有人都坐下，并将话题扯到虎族这些年提供的橡胶原材料上，话里话外感谢虎族对草原共同事业的努力与付出，展望将来的合作前景，让虎脑壳们稍稍找回点底气……
    耶鲁大帐是个共情能力较高、会下意识为他人着想的真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白熊将军伍德也会考虑白熊一族的整体利益，但他的出发点建立在两个前提上：一是自身身陷囹囫，没有选择，二是他自身能够获利——族人对他的尊敬和崇拜之情也是“利”，如果伍德被族人视为仇寇、或是他有更多选择，他能否为族群利益牺牲自身就要打个问号。
    简而言之，白熊将军伍德的投诚“表演”能感动他的族人、能感动哈尔那种小青年，但在萧云这儿吧，对这位将军的“悲壮”之举是抱持保留意见的……
    而耶鲁这种只因为自己的族人生活在别人的领地上，便在一照面时就愿意主动将自己放在较低的位置上（子女在别人单位正常上班还冲到单位去搞事、扰乱秩序、得罪单位领导同事的父母，绝对不爱子女），结合他之前与虎王达成某种共识、牺牲自身身为虎族大帐的荣誉让更多的族人能够苟活的行为，萧云认为，与这位大帐的沟通，完全可以顺（掐）着这位大帐的软肋展开……
    层次不够的人会认为共情能力是软弱的体现，但在萧云这种有过十几年复杂职场经验的人看来，如果一个人表现得毫无共情能力并以之为傲，那么即使与这样的人是联系十分紧密的合作伙伴、是同战线的同事乃至顶头上司，与其交往过程中也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性。
    许多富豪、名人为啥热衷于搞慈善，就是为了表现自身有共情能力、表现社会责任感……
    也就是说，通过对耶鲁大帐的快速解读，萧云认为这位虎族首领是可以提升双方合作层级的领导人，所以他才会装作谦虚实则让对方抬不起头的开场方式来无形中夺取双方谈判主导权！
    这就跟关心男性的收入状况和个人家庭情况、并有意无意争执起家庭财政大权的女性才是真正考虑是否和对方结婚是一个道理……咳咳！
    比如现在，萧云只讲双方在橡胶产业上合作的辉煌前景，绝口不提泰德中帐那一支虎族，就是在等对方再次低头，再次退让……
    与耶鲁大帐同来的几位虎族老兵听得很开心，他们是战斗树种植的直接受益者，靠为火炎城提供天然橡胶过上了比王庭时代更富足的生活，虽然进门时面子颇为挂不住，但在萧云“主推”事关他们切身利益的橡胶产业后，他们所处的层次让他们暂时忽略了另一支虎族的存在、乃至无形中接受了以雪狼族为首的草原部族为正、虎族为辅的隐形合作地位。
    耶鲁大帐笑容有些僵硬，萧云的解读没有错，他确实有着堪称政治生物的智慧，当他只是个普通的虎族精锐战士、接触不到太高的层面时，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虎族舍弃旧盟友的政策有问题，并对此忧心忡忡。
    而现在，面对贤者阿云这只看表象绝对挑不出毛病来的一番唱念做打，耶鲁大帐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意图……对面那头或许刚成年，或者还没有的雪狼族幼崽，礼貌客气的笑容下，是稳稳地等着他们主动吞饵的钓鱼者。
    耶鲁大帐已经为族人舍弃过兽人族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荣誉，再次低头，并不是低不下，他只是希望自己的低头更有价值，能确实地为族人带来好处。
    数度欲言又止后，耶鲁狠了狠心，主动道：“阿云先生，草根族长，我们是否能见见……泰德？”
    萧云的微笑更加和善，这头虎脑壳的头，低下来了！
    他没有提泰德中帐的武职，这是在明确地表态，成为过去的虎族不需要继续提过去的官职！
    “这是当然，泰德中帐稍后便会从一号农庄赶过来。”萧云笑呵呵地道，虎族主动不提过去的官职，他可以提，这是表示草原部族对虎族的尊重，“知道你们要来，泰德中帐可是一天跑一次来等消息的呢，昨天就来过一趟。”这是明示泰德中帐那一支跟火炎城的亲密联系。
    画外音就是：咱们是尊重虎族过去的荣誉的，跟着咱们混，没有坏处！
    第322章 重归
    “泰德？！”
    “耶鲁！！”
    两头虎族现存高级军官一见面, 激动得使劲儿锤打对方的肩背，双双哈哈大笑。
    旁边的萧云听着他们那“拳拳到肉”的问候声，嘴角抽搐……他以后再也不嫌弃牛头人的死亡拥抱了。
    泰德中帐估计是代工厂一收工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身上穿着的帆布工作服还沾着不少土豆淀粉, 风一样地追到食堂前广场上、找到了跟在萧云和草根族长的虎脑壳们, 便立马扑了过来……那气势, 完全当得起“猛虎下山”这个形容词……
    泰德的年纪要比耶鲁年长, 二十年前就是虎族中帐，限于眼界、层次和运气，没有得到像耶鲁这样的火线提拔、从帐主一跃而为大帐。最开始他是有些不服气耶鲁这样的“年轻人”担任大帐之职的，但在虎王陨落、虎族崩解、只剩他一个中帐带着两百多号族人留在王庭苟延残喘后, 远在另一块大陆的耶鲁大帐就成了他的心灵寄托……种族延续这种重任, 对他这种标准的中层武官来说担子太重了！
    “族人们……都还好吗？”也不管是不是身处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泰德中帐便沉不住气地问道。
    “都很好。”耶鲁也很激动, 但他明显要比泰德中帐稳重一些, “草原上的族人们如何了？”
    “我们也很好。”泰德中帐眉开眼笑，又跟随耶鲁而来的老兵们打招呼。
    站在萧云身侧的草根族长默默摇摇头，对泰德中帐的表现很有些不忍直视……
    是否插手虎族内部事务，火炎城的高层内部也是有过讨论的, 阿栗就曾经提议过，如果耶鲁大帐不好控制, 就支持泰德中帐这位虎族将官夺权——现在看来, 还好耶鲁大帐是“明事理”的人, 泰德中帐实在是怎么看也不像有能力跟耶鲁大帐竞争的样子！
    嗯, 阿栗族长的提议草根族长当然是旗帜鲜明的反对的，萧云也摇了头。
    而萧云不支持的原因是，弱势下来的虎族毫无花力气再次分裂的必要……有力气朝远东使去！
    草根族长不赞同对虎族使用对付远东的手段，不表示她对虎族没有想法。泰德中帐与耶鲁大帐碰面后表现出来的从属关系让她有些失望，但在对泰德中帐欠缺“主场意识”的失望中，她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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