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作品:《三少爷养歪记实》 还在闹女孩儿脾气的周长安,冷不丁回过神,想起当年她爹娘都曾亏待周清贞。
“嫂嫂,长安知错了。”
春花点点头,知不知错不要紧,嫁个合适的人家,以后别再连累周清贞就好了。
马车刚好来到十字街口,在街道一角墙上树上,挂着一些山水字画,一个十七八的清秀青年,正笑容客气的给人介绍一幅画。
春花撩起车帘一角:“就是他胡雅卿,今年十八岁。”
第108章 婚事
周长安心里并不乐意, 可还是配合春花掀起帘子往外看。街角那个人有着少年到青年特有的清瘦,五官倒还清朗,就是身上的袍子原本该是深蓝色, 这会洗成灰蓝色不说,肩头袖肘还有织补过的痕迹。
家里有一个无底洞的娘不说, 进学那种事谁说得清?周长安也是和程先生读过几年书的,有多少一身学问才华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进学。
春花仔细介绍:“胡雅卿去年县试府试成绩都十分优异,如果不是胡夫人忽发重病耽误他下场, 你三哥说他必定能够进学。”
顿了顿春花接着说:“你三哥还说他读书开窍胸有定数,是十分不错的婚嫁人选。我的意思是他不像一般读书人清高,为了补贴家用能当街卖字画……”
春花再次仔细观察了下胡雅卿, 刚才看字画的客人已经走了并没有买, 他却依然面带清朗的笑容, 等待下一个客人上门。
“是个务实有担当性情坚韧朗阔的人, ”春花看的很满意“的确值得嫁, 不管将来是否恩爱, 最起码能担起男人的责任。”
周长安又瞥了一眼放下帘子, 单论外表是不错了, 虽然没有周清贞温润俊雅, 但是好在一个‘清’字, 看起来清爽怡目。
“嫂嫂不必劝了,长安不想跟他博前程, 长安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就冯郎中嫡幼子。”
想要安稳过日子怎么不选沈家, 选冯家便是又想富又想贵,岂不知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等你占。春花心里叹息,在她看来冯家本身不是好对象,再者嫁过去将来少不得许多事要找娘家出头,周长安大概就是打着将来周清贞还能为她出头的主意。
春花怜悯的看了周长安一眼,你可知道你三哥,是打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再不管你。
“三姑娘,女子嫁人便是客,再者自家事自家知,老太爷老夫人当年怎么对阿贞的,想必你多少心里有数。不说他小时候受过的苛刻和因为你哥被逼得装傻,就说他好不容易进学,你娘两次下狠手陷害。”
春花冷静的看周长安脸色一点点变白,语气平静:“他还肯养着你们兄妹,是因为他本性温和宽善,但什么事都不能过度。婚嫁之事你哥也是费心才找来这四家,你自己选好,以后嫁人一别两宽日子冷暖都是自己的事。”这意思是有事别再回来麻烦周清贞。
小小的车厢里慢慢变得让人窒息,最起码周长安是这种感觉,她脸色纠结难看,手里的帕子被拧成麻花,半晌才期期艾艾开口:“是不是我选了嫂嫂中意的胡家,以后哥哥就会给我出头?”
“不管你选哪一家,我们都不会再为你出头。”春花在周长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神色平静“三姑娘凭什么要我们给你出头?”
“你们是我兄嫂”周长安失声。
春花略带嘲讽微微一笑:“你是五爷的嫡亲妹妹,是四姑娘、六爷的姐姐,这些年你可曾关心过他们一分一毫,有没有问过他们冷暖,他们身上可有你一针一线?”
“不要说你给我和怡儿初阳做的针线,你要真的持心正,就该顾着痴傻的哥哥和年幼的弟妹,而不是想着讨好兄嫂谋求好处。”
一张面皮被揭下来,周长安脸上烧的火辣辣,她还是第一次见识春花不饶人的一面。
春花吐口气放松肩膀:“三姑娘你的日子比你三哥当年好过多了,假设你三哥性情像老太爷,我像老夫人,你猜你大概是个什么结果。”
谁的爹娘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大概就是在家里当丫鬟用,长大了……周长安心里一突,她身量似童女,多半会被钱氏怂恿着高价卖给猎奇的人……她娘确实能做出这种事……
这样一比周清贞和春花简直是菩萨样的人了,周长安迅速拿定主意抬头:“我选冯家,以后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选的。”再怎么说名声和钱财都被别家强。
春花脸色有些遗憾,罢了,该说的都说了,人的路是自己选的,她不再多说什么对外吩咐:“回府。”
“等等”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周玉娇忽然扬声,然后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春花:“三嫂,我想下去见见那位胡雅卿。”
……看着满脸认真的周玉娇,春花脑子空了一下。
周长安斜着瞥了一眼周玉娇,她知道去年夏秋那些宴会,有好几家夫人问过周玉娇,哪家都比胡雅卿家里好太多,简直天渊之别。当然比冯家就差了,不管怎样正五品家的嫡子,就她而言说出去还是很有面子的。
周玉娇不理会周长安的目光,坐的坦坦荡荡:“我喜欢他的字,洒脱不轻狂自有筋骨。程先生说人如其字,我想他的性情应该不错。”这只是很小的原因,周玉娇没有说真正的原因。
以她三哥的眼力和才华能肯定胡雅卿的聪明学识,那学识肯定错不了:以她三嫂的为人能肯定胡雅卿的为人,那他为人一定不错。不过周玉娇不愿意说这些原因,自己选的自己负责,何必让别人担责任。
“你才多大?”
“甘罗十二能拜相,玉娇今年也过了十二岁,蒙兄嫂养育程先生教导,玉娇心中也有成算。”周玉娇本来就比较外向,再加上下意识模仿春花,这段话说的大大方方。
春花带着探究的神态瞥了周玉娇一眼,又掀开帘子往外看。胡雅卿刚卖了一幅字,和人拱手告别,面容坦然笑容客气不见谄媚,待客人走后将一小串钱放入袖袋,神色自若没有年轻人的窘迫。
真不错,不过十八岁的读书人能做到这一点。春花放下帘子问周玉娇:“你要自己去见他,不用我派人和他说?”
三嫂总说三哥温善宽和,其实她自己才是心底良善,周玉娇脸上漾出笑容:“不用,我去跟他说几句话,看看能不能说到一起。”
这考虑挺老道,春花点点头,周玉娇弯腰拎着裙子轻快的从马车上下去。胡雅卿早就注意到一辆马车在路边停了许久,这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衣着鲜艳十二三岁小姑娘,浅笑着走过来。只看行走举止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是大家女孩儿。
“见过胡公子。”周玉娇并没有屈膝只是微微欠身。
胡雅卿挑一边眉毛,没有多看周玉娇,而是抬头打量街道那边的马车,恰好和掀开帘子的春花打了一个对眼。春花看胡雅卿挑眉似乎对自己身份有所猜测,直接回一个礼貌的三分微笑。
胡雅卿见那车里女子笑容客气,却毫不回避自己,反倒是他自己不能直视其锋芒。胡雅卿低头看眼前女孩儿大概有了几分把握,他心里松口气,还好比人传言的要高些,最起码看起来像十三岁而不是十岁女童。
“见过周三姑娘。”胡雅卿客气抱拳。
周玉娇直起身多了几分调皮的笑容:“胡公子猜错了,我是周家四姑娘,是庶女。”
春花一直把车帘半掀,看胡雅卿和四姑娘似乎还算说的来,而且似乎四姑娘还占了点上风。街上人来人往,一高一矮两个人倒是自成天地,过了一会儿春花看见周玉娇屈膝,胡雅卿拱手欠身回礼,然后周玉娇转身回到这边。
“三嫂我和他说好了,等三姐定了亲,他们家就请媒人上门。”
这也太麻利了,春花遏制不住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为啥那么不开窍,她有些犹豫:“这么快,不和杜姨娘商量?”
周玉娇坐稳理好裙子低头:“有担当,有学识,论起来如果不是三哥在朝为官,我一个二房庶女,那里配的上人家。”
“走到哪里说哪里话,你三哥就是当朝三品大员。”
“我三嫂还是一品夫人呢!”周玉娇忽然抬头灿烂一笑,然后收敛神色“我看中的他字画里的风骨舒朗,也看中他不自怨自艾,能坦然担起家里的担子。我不求什么恩爱,只求他一生不负我。”
这样明确的目标,春花倒是有些赞赏周玉娇,知道自己所求挺好。对照这个想来周长安也挺好,知道自己要什么。
春花转头对一直静坐不语的周长安和蔼开口:“四姑娘这样很好,知道求什么不求什么,将来不后悔就好。你选冯家也没什么不好,终归是你想要的只是有得必有失,你将来也别后悔。”
周长安难的坦然一回:“三妹妹看中他人品,愿一生相守不负;我看中冯家名声富贵,愿做人上人。”
春花点点头,求仁得仁各取所需不后悔就好,没想到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姑娘,春花心里松了口气对外吩咐:“回府。”
马车调转车头骨碌碌往信安街驶去,周玉娇忽然开口:“三嫂,我跟他说将来成亲后,要把我姨娘接过去一并奉养。”
啊!春花讶异的看向才十二三的周玉娇,周玉娇神色有些窘迫,却强撑着说下去:“对不起三嫂,这样会让你和三哥名声受损,可是我姨娘一辈子就守着我一个,把我当眼珠子心肝般疼爱……”
周玉娇嘴唇嗫喏噏合,心扑腾跳了几下才接着说:“以三哥三嫂的为人,自然会让我姨娘安然到天年,只是再怎么穿金戴银,也比不上跟着我心里舒服。”
春花看了周玉娇半天没说话,忽然掀开帘子往后看,十字街口胡雅卿一直目送周家马车,见春花探头出来,深深弯腰揖手十分恭敬。
这就是愿意了,春花放下帘子,回身看有些忐忑的周玉娇。搁在别人家也许会觉得接走姨娘是打脸,春花却不会那样想,不说杜姨娘早就失宠,就是不失宠留在田庄熬日子,哪有和姑娘去舒服。
她先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周玉娇,接着展眉一笑粲若百花盛开:“玉娇能这样做,对得起一心为你的杜姨娘,对得起程先生两三年的教导,便是三嫂和你三哥也觉得自家姑娘养的不错,有良心有孝心。”
这是春花第一次把某个弟妹称‘自家’,周玉娇却没注意到这点,反而看春花看的有些发痴:“三嫂,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怪不得自家三哥宝贝的恨不能藏起来。
周长安也是第一次看见春花笑的这样明媚漂亮,可是她却有些嫉妒,凭什么周玉娇就能讨春花欢心。不过就算讨得欢心又怎么样,聘礼嫁妆一样也别想高过自己。
周玉娇能讨春花欢心,将来有事春花肯定会给她撑腰,自己怎么办,嫁过去谁给自己撑腰……周清嗣,五哥 。
第109章 目的
胡雅卿等周家的马车走远看不到了,才站定思索了一下整个事情。考虑到她们去过家里母亲可能会担心, 胡雅卿一件一件卷起字画收拾好回家, 路过糕饼铺子时用刚得的铜钱买了两块玫瑰糕包好。
胡雅卿卖字画的地方离家并不很远, 怀里揣着玫瑰糕饼,不过两盏茶就走到家门口‘叩叩’敲响院门。胡母抖抖索索拄着拐杖开门, 看到儿子回来忍不住泪目。胡雅卿清朗的笑笑一手抱着字画, 一手扶着母亲回屋。
胡母不知道该悲该喜的被儿子扶着坐下,忐忑开口:“卿儿,周家那门婚事不成了。”
胡雅卿想起那个有点天真, 又有点心思的小丫头,清朗一笑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只是转身到套间把怀里的字画, 一轴轴小心放到炕柜上。收拾好又到盆架前倒水清洗风尘。
胡母坐在椅子上看儿子进进出出, 自己则凄苦中夹杂一点侥幸絮絮叨叨:“娘看见那周三姑娘了,长得倒不坏, 就是那身量实在……”
想了想进来后行一礼就矜持不再说话的女孩儿,胡母叹息:“人家看不上咱们也好, 真把那姑娘娶回来, 你爷爷奶奶地下都睡不安稳。”
娶那样的女孩儿回家, 要是生下同样身材的孩子, 或者生下舅舅一样痴傻的孩子, 怎么对得起祖宗。
胡雅卿收拾停当, 回到堂屋从怀里取出玫瑰糕递给胡母:“还热乎, 娘趁热吃。”
“你又花这闲钱。”胡母一边责备, 一边心酸又安慰的接过纸包,拿一块趁热吃。
胡雅卿看到母亲开始吃,笑容多了两份轻松,撩袍在另一边坐下:“回春堂的吴大夫说你吃这个有好处。”
“有好处有什么用,要不是你爷爷奶奶……”胡母停下话头,有些愁苦的细嚼慢咽,香甜的玫瑰糕似乎也变得苦涩难咽。
胡母原本也是舒朗恬淡的女子,孝敬公婆和相公夫妻恩爱,把胡雅卿教导的极好,可谁知一系列不幸,将她磨的十分脆弱动辄流泪。
算起来胡父是比周清贞早一榜的二甲进士,虽然名次不好没能考中庶吉士,也分在户部做行人。那时候胡家是多么喜庆朝气,在京城买了二进院子,刚到而立之年的胡大人意气风发,想要一展胸中抱负。
谁知道胡父到职不足一月,胡雅卿的爷爷和邻居喝了一壶冷酒,回来后急发搅肠痧,不过几日溘然长逝。
胡父悲痛之余只能回来丁忧,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胡奶奶好好的丈夫忽然去世,心里无论如何想不通,到新邻居家闹事。
那邻居也是有苦说不出,谁知道好心相请一顿酒喝出人命来。胡奶奶闹了几场人家打拱作揖没什么,胡奶奶自己气到中风偏瘫。
胡家原本是外省人胡父是独子,他金榜题名捎信到家里,胡爷爷卖掉田产领着一家人来到京城,谁知道遭遇这样的变故。丁忧期间家里全没有收益,胡奶奶还要汤药不断,没奈何卖了新买的二进宅院,买下如今的院子。好不容易熬到丁忧期满,胡父谋到一个礼部的行人,谁知道上任刚一年能评级晋升的时候,熬了四年的胡奶奶去了……
父在母先去为母丁忧一年,父亡母后去为母丁忧三年,以示亡母抚育之不易。这下好了,胡父又回来丁忧,好在一家人都还算能看得开的,胡父在家全心教导儿子原本也挺好,可是老天爷似乎和这家人过不去,胡母病了……
原本还能维持的日子,被胡母拖垮,胡家甚至举债为生。直到前年胡父再次丁忧期满,在曾经同科同僚的帮助下谋得兵部一个行人,去年才正儿八经升做有品级的照磨。虽然只是校验来往文书,到底一家子生活费有了着落。
为着前几年欠下债务,胡雅卿一年孝满后(孙子为祖辈只需服孝一年)就在街头卖字画,贴补点家用。
胡母看着桌子那边,相貌端正仪表堂堂的儿子,说不出的难过:“都是我拖累你们爷儿两,要不然……”要不然凭着胡父的官身她儿子的相貌,京里什么好姑娘找不到,何至于去求个天残还被嫌弃。
胡雅卿笑着拍拍母亲枯瘦的手:“周家的婚事没黄,只不过换成四姑娘周玉娇。”
胡母赶紧强打精神思索今天看见的两个小姑娘:“是那个穿绿裙子的小姑娘?那孩子还小吧。”
“今年刚过十二。”
胡母难免忧虑:“和你相差太远,等她长大你都二十一了。”
“娘,二十一算什么,总比真的娶那三姑娘强。”想到如果娶周长安,自己等于和十岁女童行房,胡雅卿就不寒而栗一身不舒服“再说咱们求周家的亲事,不过是希望通过他们请来御医,吴大夫说宫里唐太医最擅长你的病。”
这就是胡雅卿主动去周家求亲最重要的原因,春花在天丰帝面前能说上话,皇后也喜欢她,只要和周家结亲,春花一定可以请来任何一位太医。
而且周清贞官誉十分好,对他父亲和自己将来都有好处,再者周家不在乎聘礼,嫁妆也十分过得去。种种原因导致胡雅卿不在乎周长安的残疾,亲自到周清贞面前自荐。
“怎么好端端变成四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咋样?”这几年接连的打击,让胡母遇事就忧虑。
胡雅卿站起来一边扶母亲进套间休息,一边说过程:“那小丫头自己找来的,我猜测她是羡慕周大人和刘夫人鹣鲽情深,所以也幻想在我微末时予以帮助,希望将来也能像她兄嫂那样夫妻和谐恩爱。”
“这……”小姑娘未免太想当然,胡母在儿子的照顾下盖好被子皱眉为难。她的儿子她知道,要说胡来乱来断然不会,可这夫妻情深要看缘分,哪里是你对人家好,人家就还你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