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医生下周要去外地学习两个月, 于是约了她今天去复查。但阿姨那边的亲戚刚好在周六办婚礼, 一早就递了请柬, 正好和复查时间重合。
    阿姨想的是先去医院，然后稍微晚一点赶去酒店。不过程溪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自己可以单独去。
    “好。”又笑着叮嘱了几句, 阿姨才出门，“有什么事就给阿姨打电话。”
    门被关上, 家里剩下程溪一个人。
    银耳羹还有些烫，她小口小口地吃, 还没吃完, 手机就响了。
    “起床了吗？”电话那端, 少年嗓音低沉。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几秒钟后想起他看不见, 微微抿嘴：“当然起了呀。”
    其实现在已经不算太早, 时针指到九点。她一向作息规律，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倒是陆决的声音里有丝显而易见的困倦。
    “我好想你。”但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直白得要命。
    这个人......程溪的脸有些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他低低的笑：“今天有空没？”
    从来都不耐烦上学, 然而这个周末，陆决在公寓里简直一秒钟都坐不住。平时周内上学还能早上一起走一段路，晚上送她回家。结果一放假，连人都见不到。
    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死死盯着时钟，等到九点那一刻，便瞬间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听到少女清甜嗓音的一瞬，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带你出去玩。”
    其实他压根没想好该带她去什么地方，只是纯粹想找个理由见见她。
    “今天......不行......”听出来少年话里的期待，程溪放软了声音，认真地跟他说，“我要去医院。”
    下一秒，她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惊着他，又赶快补充了一句：“没什么事儿，就是去......去复查一下。”
    听见她要去医院，陆决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几秒后听见她的解释，才松了口气。
    她说得含糊，他却听懂了。不想让她想到以前不愉快的事，没有继续追问：“有没有人陪你？”
    程溪摇了摇头：“没有，阿姨有事。”
    “那你在家等我。”这一句刚说完，她听见他骤然拔高的嗓音，“我现在就出门。”
    ***
    陆决原本是想开车来的，但程溪说什么也不肯。那辆纯黑超跑实在是太惹眼，停在小区门口过分招人注意。
    她跟他商量：“我们坐地铁去好不好？”
    今天是下雨天，他肯定不能再像上次去拆线那样用山地车载她。
    “好。”他拿她没办法，再加上只有几站地铁的距离，因此没有拒绝。
    并不是通勤时段，但因为周末的缘故，地铁上不算太拥挤，座位却也都坐满了人，就连吊环都被抓满。
    个头不高，程溪根本够不到高处的扶杆。她努力踮脚去够，尝试好几次全失败了。
    就在她再一次努力的时候，身侧的少年低低地笑：“你抓我不就行了，费什么劲儿。”
    说着，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少女腰肢柔软，纤细得不可思议，陆决一伸手就能搂住，轻松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
    他动作自然，程溪却瞬间红了脸。
    她虽然主动亲过他，却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做出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揽住她的手臂有力，牢牢地把她圈住，少年温热的胸膛结实，在人群中给她隔出一片安稳的小天地。
    她耳尖不由有些发烫，最终还是没推拒他这份好意。
    几秒后，陆决感觉自己手上一暖。
    他低头去看，她羞得连脖颈都泛着绯色，却还是红着脸，轻轻将手覆上他的手背。
    她个头小，手也小小的，细嫩的掌心软绵绵贴着他的指节，让人心里痒得不行。
    他就有些躁，压低了声音问她：“小同学，你说这算不算第一次约会？”
    这毕竟是他们确定关系后头一次一起出来。
    覆在他手上的小手一抖，接着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哪有去医院约会的......
    还是害羞，程溪禁不住红了脸，她咬着唇不看他，低头看看脚尖，又抬头去看车窗。
    车窗上清晰地映出他们的身影。
    少年任性肆意惯了，平素的站姿总是懒洋洋没个正形儿。今天却站得笔挺，一手抓住最高的扶杆，一手牢牢地将少女圈在怀里。
    他模样凶，额上那道疤不羁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于是没人敢往这边凑，留出相对宽阔的空间。
    但他搂住她的手臂却有力而温柔，和凶巴巴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低着头，陆决就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在拍完那一下之后脸越来越红，耳尖都沁着潋滟的粉。最后把眼睛一闭，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操。
    心里那簇小火苗一下就被撩起来，几秒内，野蛮生长成燎原的烈火。烧得心口滚烫。
    他只想把她抱起来亲到哭。
    碍于这是公共场合，不好做过分亲密的动作，最后他只是极其克制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她可别这么勾人了，他哪儿能忍得住。
    ***
    周六的医院来看病的人不少，光是排队挂号就等了许久。好在梁医生那边等候的病人不算太多，过去等了一小会儿，就叫到了程溪的名字。
    陆决非要跟她一起进去。
    “我是你男朋友。”少年一本正经，“当然得关心你。”
    程溪实在拗不过他，最后只能随他去了。
    “这是......”倒是把梁医生吓一跳，“你阿姨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眼前的少年模样凶得很，那道疤凌厉，活脱脱的不良少年。梁医生对这个小姑娘当初入院的原因很清楚，见到陆决，不由有些困惑。
    “我阿姨今天有事。”程溪对梁医生笑笑，然后看了一眼身侧的陆决，“他......”
    “医生好。”陆决倒是一改在学校张扬不羁的脾性，规规矩矩地冲梁医生点点头，也没多解释什么，“您给溪溪做检查吧。”
    他叫得很自然，表情也没有任何不对，梁医生愣神几秒，觉得像程溪这么乖的女孩子应该不会交往这样的男朋友。
    大概是表哥一类的亲戚。
    她便没想那么多，对他说：“那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过来。”
    一扇屏风将这里隔成两块空间，一侧是办公桌，一侧是用来诊疗的床。
    “不许偷看。”跟着梁医生绕过屏风，程溪扭头，对陆决做口型。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为了方便检查，她今天穿了半身裙。因为天气冷，又多穿了一条打底裤。检查的时候只要脱掉就好，露在外面的只有双腿，并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瞧见的地方。
    但她还是害羞，只肯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另一侧。
    陆决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他插着兜，难得安分地靠在墙上，听着她和梁医生小声地交谈。
    “最近我觉得没什么情况。”少女的声音很轻，细细的，“平时稍微跑两步，只要距离不长就不会疼。”
    “还是要注意，尽量避免剧烈活动。”梁医生温柔道，“天气冷了，腿上最好多穿一些，不要凉着。”
    听着她们的谈话，陆决的表情有些沉，又想到先前何知遇说过的事，锐利的眉峰渐渐皱起。
    “一定要好好保护腿。”检查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梁医生再次叮嘱道，“复健的时候多不容易，你当时每天眼睛都哭肿了，现在可要小心。”
    有些不好意思，程溪轻轻应道：“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梁医生点点头，正要说话，门被敲了两下，一个护士急匆匆冲进来：“梁老师，主任那边有急事找您！”
    “那我先过去一下。”刚好这是上午最后一个号，梁医生对程溪笑笑，跟着护士走了。
    没注意到少年有些幽暗的眼神。
    已经检查完，坐在诊疗床边，程溪伸手准备去拿打底裤，却听见了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一抬头，她吓了一跳：“你过来干嘛！”
    都说了叫他不要偷看呀！
    “我过来光明正大地看。”三两步绕过屏风，陆决嗓子有些哑。
    坐在床边，少女光.裸的腿纤细，莹白细腻，脚踝伶仃，根本看不出来曾经受过伤。
    可刚才梁医生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没法想象那得有多疼，她才能哭成那样。
    这个人！
    程溪的脸登时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瞪他：“你出去呀！”
    然而他却不听，直接蹲了下来。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腿，嗓音低沉：“疼吗？”
    手掌下的肌肤细腻得不像话，稍稍施力都会现出一片可怜的红痕。他根本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摩挲。
    程溪的耳尖几乎要滴血：“你......”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让他别作弄她了，然而一低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神。
    少年黑漆漆的眼眸里满是心疼，还夹杂着几丝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知道了？”尽管有些晕乎乎的，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怒火。
    他肯定不会生她的气，这愤怒不是冲她来的。除了这种可能外，她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嗯。”陆决简短地回应，眉峰皱在一处，显然气得不行，额上甚至隐隐约约显出几分青筋。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
    程溪只能先安抚他。
    可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只能伸了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
    少年脾气坏，头发也跟人一样又冷又硬，硬茬茬的扎得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