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瑞斯的谈话持续了二十分钟。
    纯灿忽然要求休息。
    宫警也将德瑞斯带下去了。
    纯灿离开审讯室，径直进入了大头的办公室。
    倾慕已经坐在这里。
    他面前的电脑开着，审讯室里的一切都能清晰地展露在上面。
    大头就站在倾慕的左侧，默默守护。
    “陛下。”纯灿上前，温声道：“下一步交谈的侧重点是什么？”
    大头很诧异地看了纯灿一眼。
    还以为她过来之后，会叽里呱啦地发表一大堆意见，再提议倾慕赶紧去找南林国国父遗留在宁国的那对儿女。
    却没想到，她竟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单纯咨询她接下里的任务。
    仅仅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大头对纯灿有些刮目相看。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埋头干活，谨遵圣意，这是深宫之中长久的伴驾之道。
    这也是当年大头在春蕾居帮忙的时候，方沐橙闲暇与他聊起、教给他的。
    倾慕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好似弹奏一首舒缓的歌。
    他忽而抬头，望着纯灿：“勋灿最近跟童小姐相处的怎么样？”
    纯灿有些懵，充满灵气的眸子眨了眨，道：“哦，我没有亲眼所见，也不清楚。但是听说起勋灿把小米粒跟嫂子都安置在星欧阁的别墅了，他也会每天住在那里。”
    倾慕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对于这样的进展并不满意。
    大头一动不动，不敢插嘴。
    倾慕忽而又道：“当年你大伯还是乔家世子的时候，还跟我一起联手玩过轰炸作战，把父皇跟你爷爷吓得不轻，事实证明，效果却是很好的。
    然而现在，你爷爷奶奶去了异世，你大伯在军事上的行事作风越来越保守。
    我们是一家人，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相反，他在亲情上却是越来越肆无忌惮，求了这个恩典，又求那个恩典，求了允许领养孩子，还要求给孩子赐名，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弄得我不是宁国的帝王，而是春阁的吉祥物，或者是他一个人的服务器！”
    纯灿心里有些慌，不明白现在明明在谈南林的问题，怎么又扯上春阁了？
    而大头则是听懂了：军事上毫无建树，得过且过；亲情上越发挥霍，变本加厉。
    这不是变相的只求恩典、不求立功？
    这样的好事，大头是不敢想的。
    他自认为没有乔家这样高贵的血统作为只享受不干活的资本。
    倾慕抬起眸光，盯紧了纯灿：“纯灿啊，春阁长此以往不是好事，凉夜王妃离开的时候，可有给过你叮嘱？”
    纯灿面对帝王，不敢隐瞒或撒谎：“奶奶给我留了锦囊。”
    倾慕笑了：“她跟你说了三件事，对不对？”
    纯灿猛然抬头，望着倾慕的目光带着热烈的崇拜：“陛下，您真神了！”
    倾慕轻叹：“第一件事情是你母亲，早晚闯祸。
    想必这些年，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在你父亲面前也说了不少，只是，效果甚微。”
    纯灿紧抿着唇，很是惭愧。
    大头见她沉默不语，就知道陛下这是猜对了。
    倾慕又道：“第二件事，就是春阁的事情。
    春阁若是有衰退的翌一天，你奶奶让你不许干预，必须立即与春阁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因为你也是乔家的孙女，保住了你自己，就等于保住了乔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将来好，就等于乔家将来好。”
    纯灿震惊的双眼没变，只有嘴巴张的大大的。
    大头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以前听闻凌冽大帝料事如神，凡事只看表面就能以一步推演万步。
    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倾慕的能力。
    这大概就是帝王才有的眼界吧。
    倾慕起身，望着纯灿：“你奶奶说的第三件事，就是让你一定要跟青轩好好的，因为他是御侍后代，是当年辅佐了四少的卓希之子，是当年陪伴了杰布大帝的诺一之孙，几代帝王，只会对青轩信任且疼爱有加，你嫁给青轩，再加上你本身的才华，你就可以成为乔家的夜明珠。”
    纯灿吓得面色苍白，猛然鞠躬对着倾慕道：“陛下！
    奶奶确实为了纯灿，打算了很多。
    但是奶奶绝对没有算计皇室的想法。
    她的一切，都在为了乔家的延续而做打算。
    而且我跟青轩……我们……我们分手多年，我们……”
    “你们会结婚的。”倾慕端起茶，尝了口，落杯后，冷声道：“明珠手里也有这样的锦囊。
    凉夜王妃机关算尽，不会浪费掉明珠那张与我老祖宗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的！
    可是，若是春阁长此以往，光讲情怀有什么用？
    情怀能讲几次？
    国家大事关乎亿万子民幸福安危，不是情怀两个字可以解决的！
    真正能将春阁重新推起来的，不是情怀，而是功勋！
    小叔叔已经多少年没立过功了？
    从勋灿出生到现在，好像都没有呢！
    就这样风风光光、安安稳稳地享受了半辈子的荣誉，现在，还在情感上变本加厉，一天到晚要这个、求那个，他到底在想什么？
    春阁一旦没落，异世的老祖宗们都会哭的！”
    纯灿捏紧了双拳，一直保持鞠躬的姿态：“陛下，勋灿非常优秀，只是如今四海太平，也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倾慕盯着纯灿，叹息：“功勋不一定非要靠打仗才有！
    好比你，制造出别的国家都没有的军武，这本身也是功勋！”
    纯灿：“……”
    倾慕：“希望勋灿能跟童颜之好好过日子吧！
    我能帮春阁的，也就这么多了。
    如果勋灿留不住童颜之，就留不住春阁最后的机会。
    什么明珠的脸，就算真的用，效果也不是长久的，远远比不上功勋！
    唯有功勋，才是一切！”
    倾慕起身离开。
    纯灿急忙道：“德瑞斯上校……”
    “不用审了！”倾慕背对着她挥挥手：“我手下的慕鹰队早在二十年前搜集到的资料，比德瑞斯现在知道的还要多！”
    纯灿浑身冷汗。
    大头给她递了面纸。
    她接过，一边忐忑地擦汗，一边感慨：没两把刷子，真的坐不稳帝王之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