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作品:《回到夫君少年时

    李钦远倒也没再逗他,抱着顾无忧笑着冲他说道:“臭小子,你好好练武功,我等着你来揍我啊。”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韩进,“韩先生,再会了。”
    “再会。”
    马车缓缓往前驶去,李钦远过了许久才落下车帘。
    第130章
    六月下旬。
    靠近临安地界的一间驿站里。
    今日下午突然下了一场暴雨,从傍晚一直下到夜里都还没停,南往北来的人不好赶路,便只能待在此处歇息,人多了,聊得话题也就多了……伴随着外头雨珠砸在地面或是屋檐发出的“哒哒”声,他们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位西域马商的事。
    “前不久的金陵可真是热闹,听说不仅朝廷派了官员去,就连那些皇商还有那些江浙商会的会长也都跟着去了。”
    “这么热闹?”
    有人纳罕,“难不成那边有什么稀世珍宝等着他们去争不成?”
    “倒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却是要比那珍宝还来得稀罕。”打先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笑着卖了个关子,等到旁人把目光都投了过来,这才抚着长须,笑问:“你们早先可听说那位西域来的马商要寻人合作的事?”
    “自然是听说了。”
    有人反应过来:“哦,对,那位西域马商听说祖籍就是在金陵,难不成……”瞧见那人老神在在,旁人都急了,连忙催促道:“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花落谁家了?”
    有人说:“朝廷都出面了,自然是跟朝廷。”
    也有人反驳:“也不一定,我听说那位马商在西域便十分有地位,倘若他真要和咱们朝廷合作,直接由西域皇室出面,递个折子进宫便是,何必那么麻烦?”
    猜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又有人催那中年人,“哎呦,您老可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那人笑了笑,倒也不再卖关子,由身边人给他倒了盏酒,咂了两声,这才说道:“你们都猜错了,那位韩老板挑得是临安的德丰商号。”
    “德丰商号?”
    有人楞道:“这是哪家的产业,我怎得从未听过。”
    驿站中有不少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但凡在大周提得上名号的商号,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可这德丰,他们对望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茫然,显然是不清楚。
    倒是有个年迈的老人,沉吟一番,开了口,“你说的莫不是临安沈家?”
    “临安沈家?”
    年轻一辈的都有些怔忡,“我怎不知临安还有这样的人家。”
    原先起头的中年男人笑着和那位老先生拱了拱手,应道:“老先生说得没错,便是那临安沈家。”他拿着酒壶走过去,亲自给那老先生倒了盏酒,“不过我对这沈家也不大熟悉,倒是得由老先生帮我们解惑了。”
    那老先生笑了笑,倒也不拒,喝了口热酒便说,“你们还年轻,不知晓临安德丰也正常。”
    “可在几十年前,这德丰商号不仅仅是在临安,便是在整个大周都是极富盛名的。”烛火映衬下,老先生的眼中带着几分怀念,“沈家祖辈都在临安行商,那位沈家老太爷当初还是江浙商会的会长。”
    “在他带领下的江浙商会,那可不仅仅是商业发达,每个商号都牢记着'诚信'、'仁义',所以那个时候江浙一带的商业在全国闻名。”
    “可不像现在为了那些蝇头小利,你驱赶我,我驱赶你,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
    说起这个,老先生的脸上便带了些讥嘲。
    “后来呢?”有人急道,“后来这德丰怎么样了?怎么现在一点消息都没了。”
    “后来啊——”
    老先生的声音在那雨声的伴随下,显得有些沉闷,“沈老太爷去世之后,他的独子也没有经商的意思,选择赴京科考,后来沈家嫡支这脉便都去了京城,留下一些旁支,也都是些为了蝇头小利就不管不顾的主。”
    说到最后的时候,老人的声音也带了些干哑,似乎是不忍这样一个盛况没落,又或是哀叹前人打下来的基础如今竟被毁成这幅模样。
    “你这样说起来,我倒是对这沈家有些印象。”有人接了话,“庆禧十六年,御史中丞沈寒石被当今天子斥责,褫夺官位,后来其子沈绍高中状元……若是我记得没错,现在那位都察院的左右副都御使,便是这位沈小相公。”
    那老人点头,叹道:“便是这个沈家。”
    知道是这个沈家,倒是有不少人都恍然大悟起来,“若说这两位沈相公,我倒是也有些印象,那位沈大相公当初因为替罪臣刘书中说话而开罪陛下,他也是个硬脾气,当着文官百官的面就脱下官帽,挨了三十板子,回去就病逝了,听说死的时候还不肯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沈家要倒台,没想到其子又高中状元,还被陛下委任到外头,现在又进了都察院,倒也是件罕事。”
    驿站里因为这事,有许久都没人说话。
    就连坐在最角落的一男一女也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戴着帷帽的顾无忧,看着对面敛眉抿唇的李钦远,心生担忧,放下筷子握了握他的手。
    李钦远回过神,笑着看了她一眼,回握她的手,“没事。”
    “哎,先前不是在说这德丰商号和西域马商的事吗,你们怎么扯得那么远?既然这沈家没再经商,那个德丰怎么就入了那位马商的眼?”
    中年人便笑,“你们的消息还是迟滞了一些。”
    “几个月前,那位沈家的外孙到了临安重新掌管德丰,这也是个厉害人物,几个月就把德丰清洗一通,还跟绍兴那位绸缎庄的吕老板谈了合作,现在又入了那位韩老板的眼,只怕不用多久,这临安的天就要变了。”
    ……
    余后,众人皆是在感叹这位德丰的新东家。
    而坐在角落的顾无忧耳听着他们夸赞李钦远的话,忍不住支着下巴,弯了眉眼,反倒是李钦远这位当事人面不改色,见顾无忧吃完东西,便笑着和她说道:“我们上去吧。”
    “好。”
    顾无忧笑着点点头,任由李钦远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两人穿过大厅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眼中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艳的神情,直到他们离开,楼下这才继续说起这桩事。
    翌日。
    两人终于到了临安。
    房寿在外头问道:“东家,是先回家,还是先回商号?”
    李钦远看了一眼怀中的顾无忧,见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问她的意思,“先回家?”
    “去商号吧。”顾无忧睡了一路,声音有些哑,捂着小嘴又打了个呵欠,才说,“你这么久没回去,肯定有不少事等着你处理。”
    “好。”
    李钦远点点头,和房寿说,“去商号。”
    “是。”房寿轻轻应了一声,把马车往商号的方向驶去。
    几刻钟后,马车停在商号门口,徐雍刚要出门,瞧见房寿,先是一怔,等回过神立时就迎了过来,高兴道:“东家回来了?”
    李钦远掀起车帘,看了眼徐雍,也跟着笑了,“嗯,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牵着顾无忧下了马车,等到徐雍朝他们行完礼,问他:“商号怎么样?之前你写信说得那几个合作,没出差错吧?”
    “没。”
    徐雍笑道:“您不知道,自从您跟吕老板和韩老板的合作定了,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想跟咱们合作,对了……”他跟着李钦远二人的步子进去,边走边说,“临安商会那边给您下了帖子,说是等您回来了,想请您吃饭。”
    “哦?”
    李钦远有些诧异,“商会那边亲自下的帖子?”
    徐雍笑着点头,“是,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有人来请您了。”
    早先庄自心为了他家女儿的事,明里暗里倒是请他吃过几餐饭,只不过用得从来都是私人的名义,看来这次的合作真是让这些人坐不住了……
    商号的伙计瞧见他们回来,也惊喜道:“东家,夫人,你们回来了?”
    李钦远点点头。
    顾无忧如今对这些称呼也都免疫了,这会也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上二楼,还没喝完一盏茶的时候,外头便有人进来了,拿着商会的帖子,说是刚刚有人送来的,徐雍接过帖子,问李钦远的意思,“东家,您看?”
    李钦远接过那道烫金边的帖子,笑了笑,“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随手把那帖子掷在桌子上,继续给身边人剥起荔枝,语气懒散,随口道:“那就见见吧。”
    *
    和商会的宴席是定在第二日。
    这次李钦远没带着顾无忧,留了林清等人护她的安全,便独自一人去赴宴了。
    顾无忧便自己待在商号看着账本。
    商号的账本除了李钦远便只有徐雍和丛誉两位大管事才有资格看,起初李钦远说道这话的时候,徐、丛二人都是有些诧异的,哪家商号会让女人看这些账本,别说还没成婚,便是成婚了,也是从来没有的。
    可到底是东家的安排,他们也不敢置喙。
    顾无忧虽然不会经商,但前世到底也掌过几年家,管过几年内务,对于看账本还是很擅长的,这天,她刚看完几本账册,想着让林清帮她去买些吃的。
    这么热的天,她才懒得出门。
    外头便有人来禀话了,“夫人,庄会长家的小姐来了,说是要见您。”
    刚刚听到这个名字,她是有些怔忡的,等想到上回在玉香楼的会面,这才反应过来,略微沉吟一番,她开口,“她是来买东西,还是来说话的?”
    伙计答道:“小的见她并没有买东西的意思。”
    “那就请她去隔壁小坐吧。”顾无忧一边说,一边收拾账本,还嘱咐一句,“把昨日我从金陵带来的茶泡一壶,再呈一些糕点,送上来。”
    “是。”
    脚步远去后,顾无忧也没急着出去,而是把手头的东西都忙活好,这才戴着帷帽去了隔壁,人早就到了,打扮精致又华贵,拿着把团扇,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瞧着派头十足。
    听到声响,庄茹看了过来。
    女人见到女人,第一个肯定是要看脸,可顾无忧那张脸挡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没露出,庄茹撇撇嘴,便又去看她的衣裳和打扮,都是顶好的用料。
    薄如蝉翼的鲛绡纱,几十金才得一匹。
    李钦远倒还真舍得。
    庄茹心里又酸又妒,手里的团扇打得更用力了。
    远来是客,又是自家的地方,虽然不知晓她的来意,顾无忧还是客客气气喊了人一声,“庄小姐。”
    “哼。”庄茹却是一点客气都懒得装,坐在椅子上,喊也没喊人,等人坐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这几个月都是跟在李郎身边?”
    顾无忧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早上的账本,这会早就饿了,看了眼庄茹,“庄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先吃些东西。”她嘴上打着商量,但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她饿得时候才不管别人呢,说完便自己吃起了糕点。
    庄茹一看她这样就更加气了,腹诽一句:粗俗。
    也不知李钦远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女子?想了想那日惊鸿一瞥的脸,又觉得想通了,估计还是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