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捉个虫)
作品:《长夏少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之圳没半点不自在的,摆手说,“哪有什么小姑娘,扯鬼呢。”
说的可是大实话,小姑娘是没有,小伙子倒有个。
陶川显然是想不到上面去的,几个人打趣几句就带过去了,话题又转回十月的《风月》上。
《风月》正式定档,雄心勃勃的定在了十一黄金档,同期打擂台的还有好几部,都是强=抢手货。今年不比去年敏感,去年爱国主义笼罩在整个影视界上空。今年就正常许多,除《风月》外都是商业片,进口片时间没对上十一档期,相比起来减轻了竞争压力。
许之圳拈了一勺蟹黄豆腐,塞得腮帮子鼓鼓的,竖起耳朵听他们讨论,也觉得有点邪性,他的电影怎么总赶着十一上映。拢共就演了几部,一个个都是大志向大抱负的。《逃杀京都》按导演之前透露的意思,是想争取跨年档或大年初一档。许之圳觉得跨年还有点希望,大年初一怕是得扑街,如今大制作、演员阵容好、题材新颖剧本不错的电影着实不少,盯着大年初一档期的也都不是凡物,一个个揣着狼子野心想分口肉吃。不过当时导演也就是随口一说,档期争取也要看资本力量,他们这资本离大年初一档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努把力倒是可以冲跨年。
他也觉得《逃杀》的题材挺适合跨年档,是异国喜剧,又带点悬疑,没到烧脑的程度,看个乐呵是挺适合的。
接完风,各自散了,照例陶川和司机送许之圳回家。
将近深夜,夜幕黑压压的盖下来,拉下窗户探出头深吸一口气,弥漫着夏日的味道,树叶的香气,晚风裹挟着各种香气,最后混杂成记忆中独特的味道,闻一下就知道是熟悉的气息。
他支着下巴趴在后车窗,微醺后的脑袋反应有些慢,吹着风才感觉慢慢活过来,闭上眼,甚至能感受到睫毛被风刮得上下拂动。
陶川没让他关上窗,只坐在另一头手肘支撑着脑袋小憩。现在也没人偷拍他,再者偷拍了也拍不到什么,车上就一个她和前排的司机,也没人无聊到编他和经纪人谈恋爱。
她一下一下的摁着微涨的太阳穴,看着像是在休息,却半刻没停下思绪。他没有多少机会还能享受现在尚还悠闲的时光了,如今还能随便出来聚餐,开着车窗迎着风休息。等电影上映,关注度和人气上来后,资本势力在后面跟着推动,他会从这个地方被捧起来,或捧得高,或捧得低,但总是回不到现在了。
她扶着额头睁开眼,光线黯淡的车内,她很轻松就能看见旁边趴在车窗上闭着眼的许之圳,因为他很耀眼,浑然天成的气质,泯然在人群中时也没有削减半分举手投足间的气韵。那份耀眼已经不由他控制,是从骨子里慢慢被发掘、被打磨出来,而往后也只会更闪耀。
一旦走上一条路,之后便再也由不得控制。虽然她的初衷是从艺人出发,却还是避免不了他自身优越条件带来加成的影响。名气还没起来,派头气质却越来越成熟了。
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有心插柳柳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抵就是如此。可能是拍戏时跟谢北厮混久了,他身上还真沾染了几分谢北身上的味道,相较以前,凛眉时多了几分冷漠疏离,站得又笔直,像是枝傲立的竹,不偏离半分。不带笑意时,冷眼扫来甚至显得有些不耐,像足了平时见到的谢北。身处熟悉环境时才放下一身警惕,眉眼都放松似的垂下来,笑起来如冰山融化,如沐春风也不为过。
越想越愁,陶川干脆闭上眼不想了,这条路还远着,许之圳迟早得承受。纵使他现在没发现,往后也会发现。但有她陪着在身边帮持,总比孤家寡人往上冲要好些。
送到路口,陶川临下车叮嘱他,过两天在工作室见面,后面的工作要开始规划了。
许之圳咧着嘴角比了个大大的ok,转身晃晃悠悠扭进胡同了。
临走前,陶川打量了圈四周,嘀咕,“得租个房了……”
本质上,八月他并没有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上上私教课,拍了几个采访,拍了个杂志又接了个代言去录了物料,其他时间都在严格执行陶川的指令——拍日常。
拍习惯后他也慢慢习惯举着个手机或相机瞎转悠,有时候心情好直接自己剪视频,或者表明自己喜欢的点,再让后期来剪。谢北还没拍完戏,全靠着微信电话联系,在北京只有常应明和徐海顺,偶尔约出来见面,或者和初高中的老朋友唱个k吃个饭,保持着极其随适的节奏度过八月,赶在八月结束前去上海补拍新镜头。
他其实有些犹豫。除了平时的视频聊天中,他没再通过其他方式去探知谢北的状态,甚至连他的妆发都不清楚。最熟悉的脸就是在酒店房间里,他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和他聊天,乱蓬蓬的头发和冒着痘的脸,或全副武装出门遛弯,只能看见一双笑得快看不见的眼睛。
但谢北比他想得状态要好,也要更惊人。
没见面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谢北应该如何去扮演三十多岁的模样。但看到的那一刻,他只能吸气、叹息,那就是魏承恒。
彼时的魏承恒,正在交往一个女朋友,还没结婚。
父亲垂暮,在病危通知书下来后,时隔多年主动打电话给魏承恒,希望见他一面。
魏承恒答应了。
去时,他想,他要好好看看他的父亲,那个给他带来无数伤痛和痛苦的父亲。他注定不会原谅他,他过去那些挣扎、质疑、茫然的岁月里,全靠他拼命闭着眼向前冲,才走出那段时间,他痛恨那个带给他无尽痛苦、推他入无尽深渊的父亲。而现在,他觉得他可以心平气和回顾过往,可以正视年少的自己,青涩的欲望,可以大度的说,过去了。
可当他看见病床上佝偻的父亲,虚弱得仿佛一片纸,看到他时,要努力好久才能咧起嘴角,对他露出个笑容。而旁边随床的是他的爱人,也是一把的年纪,见到魏承恒时有些微的慌张,又很快镇定下来,同他露出个善意的笑容,主动走到病床外,给他们留下相处的空间。
魏承恒沉默了许久,才说,“你还好吗。”
魏峥呵呵一笑,笑时牵动了喉咙,偏过头咳了半晌。
好寂静、好凄凉的阳光。才十月,屋外秋风渐起,他看着窗外撒进来的阳光,却有点凉。
魏峥颤巍巍的说了好久,他只低下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父母恩爱,他乖顺听话,是人人都羡慕的三口之家。一朝之间,妻离子散,母亲红肿着眼捂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去听邻里带着刺的话,父亲丧着脑袋,陷在沙发里,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就离开了,他到了上海,到了小姨家。后来又在上海摸滚打趴,毕业、交往、分别,尽数袭来。
母亲早几年就离世了,她伤了精气神,后来身子骨一直不好,郁郁寡欢,终于撒手离世。他却觉得或许是个好事,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
父亲漫长的忏悔和阐述里,他道歉,又反思,回忆,只希望魏承恒放下过去,原谅他,也理解他。他却忍不住想,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放过自己。白天,他在女友身边谈笑风生,在职场上拼命努力。夜里,他会去夜店,只点一杯酒,有人来搭讪他都惶恐的直摆头。偶尔在走道或漆黑的吧台里看见相拥接吻的同性,他也会轻微失神。偶尔他拿着那张老照片,痛苦挣扎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他始终放不下,放不下当年,放不下父亲,也放不下自己。
他甚至在后来又遇见了吴安。不过吴安已经不是当年的吴安了,不再是一头长发,用着轻蔑的眼神,一言不合拉着小弟们打上去,挥着酒瓶往地下摔都不变脸色。他居然是短发了,英俊帅气,才华横溢,再没半点妩媚,却仍是会让他心跳的模样。眼波流转间,也不会让他产生他是否真的是个男人的错觉。只不过不再是对着他,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高大勇猛的男人。
他就是个男人,他始终是个男人。他爱的也始终是男人,从没变过。
他回想起当年的纠结和犹豫,无数个深夜的质疑和彷徨,就连对上他的眼睛时,他都不敢去注视。他怕暴露自己一腔情意,却不知情意哪里只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旁人早已知晓。
喧闹的画展里,人来人往,谈笑声应酬声来往不绝。而他是主人公,他只是不甘心、偷偷摸摸想知晓他近况的过路人,意外对视一眼,吴安睁大眼睛,举起手冲他挥了挥,下意识想过来,而魏承恒只惶然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父亲说了太多的话,喝了水后,闭上眼沉沉睡去,而他透过残留着污点的玻璃窗,望着高高在上的烈日骄阳,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睛,终于流下泪来。
究竟谁对谁错,立场不同,为人不同,怎有区分。他错,他也承担了他的苦。世事怅然,望你周知,万事须尽欢。
门口父亲的爱人叮嘱他,拍了拍他的手,走进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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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还蛮难说明白的因为对错这种事吧唉
如果明天能更新就代表开启日更模式了(没更新当我没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