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纯粹是在伪装!
    演戏!赤裸裸的演戏!
    丫鬟会演戏,却没想到主子更会演戏。
    今日,兮兮真是大开了眼界呀!
    方才在黑暗里一直没看到冷月,却原来他是一身女子装扮,此刻怕是那张青铜面具也摘下了吧。但遗憾的是,兮兮却不能抬头,不能看到这个恶人的脸容,尤其是男扮女装的脸容。
    真是天大的遗憾!
    “你是什么人?”沉风的声音在咫尺之远响了起来,但兮兮却不能抬头,不能说话。
    “我是我是冷家的小姐,冷玉霜。”冷月怯怯地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又是谁?”沉风指着兮兮问道。
    “这是奴家失散多年的兄弟,昨日才重逢,却没想到就遭遇战乱,奴家打算带着兄弟回归故里。我兄弟的胆子小,你们千万不要为难他。”冷月一副护弟心切的样子。
    “你弟弟?抬起头来,让我看一眼!”沉风静静说道。
    兮兮终于从冷月怀里抬起了头,望向沉风。
    黑夜里,沉风静静伫立在马车前面,衣着打扮随性自然,但却不乏贵气凛人。身后几个兵士手举火把,照亮了他的脸。
    俊朗雅致的面孔略显削瘦,星眸似乎比以前深沉凝重了。兮兮隐隐感到,沉风似乎是变了,似乎比之前成熟了,稳重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一丝男人的沉稳。
    是什么让沉风大哥变了,是因为和那雅的恋情改变,还是因为那雅的拒绝而改变?兮兮不知道。若是可以,她多么想和沉风大哥在清风朗月下,畅谈一番,然而,不能。
    腰间的那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死穴上。
    “你叫什么名字?”沉风望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缓缓问道。
    “我叫冷兮。”冷兮,但愿沉风能由冷兮联想到云兮。
    可是兮兮的话音方落,冷月便接着说道,“冷西冰。小弟,别怕!有姐姐在!”说着轻轻拍了拍兮兮。
    冷月聪明地猜到兮兮有可能从话里暗示,巧妙地破坏了兮兮的暗示,同时也成功的转移了沉风的注意力。
    沉风的目光掠过兮兮的脸,凝视着车厢内白衣如水的女子,想到大哥交代他的任务。
    虽然,肃州还没有完全攻下,但是沉风早已潜入城内,派人悄悄封锁了各个出城的路口。
    大哥说,让他悄悄在城内搜寻舒玛圣女!还告诉他,舒玛圣女有可能就是云兮。已经和大哥冷战了半年的沉风,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事关云弟。
    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白衣女子,肯定不是云兮,但是她会是舒玛圣女吗?
    沉风的目光在冷月脸上留连片刻,便说,“冷小姐,你的脸色很差,是否不舒服,不如让在下为你诊治一番。”说罢,沉风的手便搭有意无意在了冷月的腕上,冷月并没有拒绝。
    大哥交代了,舒玛圣女中了碎心之毒,一号脉便知。
    此女子脉象正常,不似中毒之人。
    沉风放开冷月的手,缓缓道:“多有得罪!”
    就在这时,黑暗里,一个黑衣男子缓缓走了过来,他仪态俊美,身形潇洒。
    竟是那雅喜欢的阿木达。
    兮兮没料到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看来,他终于进入完颜烈风的军中了。
    他缓缓走到沉风身边,说道:“我看这些人不过是一个富家的家奴。”
    沉风沉吟道:“放他们走吧。”
    兮兮的心一沉,目光凄凉地望着沉风。
    背上一酸,冷月终于点了他的穴道,不过不是那个死穴,而是哑穴,此刻就算她想说,也不能了。
    方才冷月没点兮兮的哑穴,是为了怕引起怀疑,如今,沉风已经不再注意兮兮,再也不怕怀疑了。
    在冷月的道谢声中,车帘放了下来,马车开始辄辄向南驶去。
    夜雾涌了上来,几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16章 碎心之毒
    寂静的夜里,但听得夜鸟辄辄的叫声,让人平添几分凄凉无奈。
    兮兮静坐在黑暗的车厢里,心又向失望的深渊沉了沉。
    沉风没有认出她,兮兮心中凄然,但面上却无丝毫哀恸,依然一派静水深潭。
    对面那个男子,依稀看见白衣落落,面上似乎又罩上了幽冷的面具。他竟然可以扮作女子,想来容颜应是不差,不是人们猜测的,容颜丑陋。可是,锦绣容颜下,却有一颗如此冰冷狠辣的心,不能说不让人心寒。
    马车在黑夜里奔驶了一夜,天色微蒙时,已经完全出了肃州境地。
    对面的冷月,早在天色刚发白时,便从车内如白云般飘出,回来时换掉了那一身招摇的女装,依然是灰袍假面,冷漠中透着萧瑟。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马车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兮兮掀开车帘,清晨的日光是那样灿烂夺目,阳光普照下,是一拨拨的流民,衣衫褴褛,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间或听见人们低低的哀叹声,和小孩的哭声。
    兮兮一阵心酸,缓缓将帘子放下,清澈的眸直视着对面的冷月。他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青铜面具是那样幽冷,一如他的人。
    这个人倒真是心硬如铁!
    隐隐约约传来一些流民的悄声议论。
    “肃州失守了,好在那个北苍国的左贤王没有下令屠城,总算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也许我们留在肃州也不错,这样颠沛流离,到何时为止呀!”
    “听说西边的隆城和明州也被宛兰国和月氏国联合攻破。哎如今的南朝,已经岌岌可危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哀叹着。
    宛兰国和月氏国也出兵了?
    这个消息让兮兮心中一沉,再次不情愿地将目光转向冷月。
    “也是你!是不是?你和宛兰国也有勾结!”兮兮自然不会忘记,那夜在左贤王府的篝火宴会上,他随着宛兰国的王子乌亚苏前去祝贺,吹了一曲笛音凤求凰。
    能追随在宛兰国王子身边,自然不是一般的关系。宛兰国和月氏国会出兵南朝,只怕也是此人的怂恿。
    “这些都是你策划的,你究竟要做什么?”视线冷冷凝视着冷月幽冷的星眸。
    是错觉吗?
    兮兮依稀看到一抹哀恸无奈的光芒在他眸中一闪而逝。
    他低声笑了出来。
    这是兮兮第一次看到这个冷漠的人笑了起来,不是大笑,不是冷笑,也不是真心的笑,那笑声里倒有一点嘲笑的意味,但是兮兮知道他嘲笑的不是她,那么就是他自己了。
    自嘲的苦笑!
    何必呢?
    兮兮是见识了这人的演技,所以对他的表现,持了一种不信的态度。
    他却再没有应兮兮的质问,只是以指轻轻敲击着车壁,缓缓低吟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他不断重复着那几句,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他的声音低沉清雅,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和黯然,如同魔音一般扰的兮兮心中莫名的伤感。
    被这沉闷的气氛所迫,兮兮扭头,望向车外。
    马车此刻到了与肃州相邻的营州,这里还是战事没有蔓延到的地方。
    只是,这里的百姓已经被惊扰了。
    街道上,人们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神色惊恐张皇。
    战事爆发,最先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店家,我们急着赶路,来四笼包子。”路边卖包子的摊点前,梅蕊一身红衣凝立在那里。
    兮兮暗暗心忧,看样子他们是不会投店了,一日三餐竟要窝在车上了。这样久不露面,可如何是好。
    圣师得知她被劫的消息,不会不管她的,只是,这样子她们如何寻到她。
    梅蕊捧着包子向兮兮所在的马车走来,而在梅蕊身后,有两抹熟悉的影子闪入兮兮眼帘。
    虽然装扮成了一般的老百姓,但是兮兮还是认出了她们,竟是雪山的姐妹霜儿和絮儿。可是她们似乎没有认出兮兮,目光从兮兮脸上一扫而过。
    “梅蕊姐,买包子呢?”兮兮出声说道,希望霜儿和絮儿能够听到声音注意自己。
    可是话音未落,身子蓦然被冷月拽离窗边,因为动作过猛,兮兮袖中那副小巧玲珑的弓箭脱落出来,坠落到地上。
    “你做什么?”冷月清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个人还真是敏感,自己不过是打个招呼,竟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只是打招呼,怎么了?”兮兮反问道,直视着他。
    冷月的眸中波澜起伏,“你会和梅蕊打招呼?”他嘲弄地说道。
    车帘被掀开,梅蕊将两盘包子送了进来。
    “梅蕊,外面可有可疑之人?”冷月问道。
    梅蕊道:“没有可疑之人,公子,我拾到了这副弓箭。”
    兮兮玉脸一沉,方才还在庆幸那副弓箭掉在车外,或许会被姐妹们拾到,可是,如今只能祈求方才她们看到自己了。
    车子没有歇息,又行了两天一夜,始终没有人来救她,兮兮猜测着,霜儿和絮儿看来是真的没有看到自己。
    连日来赶路,冷月的侍卫们也很疲惫了,这夜,离肃州已经很远了,冷月终于大发慈悲,一行人宿在了一家悦来客栈。
    冷月似乎极不放心兮兮,竟然和兮兮宿在一间套房里,虽说是有里间外间,兮兮还是不悦。
    夜色迷蒙,兮兮合衣躺在床上,耳听得里间冷月似是进入了梦乡,鼾声沉稳。
    悠然沉思间,室内不知何时多了两抹白影。
    借着微蒙的月光,兮兮可以看到她们皆是白衣飘飘,白巾蒙面。
    雪山的姐妹终于赶来了,看来自己掉在地上的那副弓箭,被霜儿和絮儿看到了。
    一个白影闪身到兮兮床榻前,玉指轻点,解开了兮兮的穴道。
    “深夜来客,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冷澈的声音从里间传出,冷月负手缓缓走出。
    白衣人并不多言,雪衣飘飞,便和冷月战在一起。兮兮内力不曾恢复,被另一个白衣人负在背上,从窗中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