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品:《将军妻不可欺

    她不为所动,好像一个真正的木偶,就连眨眼的次数都少的异常。司桓宇危险地眯起了眸子,靠近,香气入鼻,却看到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司桓宇侧脸贴上她的面颊,冰凉的指尖轻轻挑开艳红的衣领,狰狞的咬痕早已结痂。轻柔着那里,“还痛吗?”
    “嗯?还痛吗?”司桓宇强势地双手捧住她欲转开的脸,让她避无可避。
    “....不痛。”皮肉早已不痛。
    “乖乖地去吧,这副美艳的皮囊,便宜霍骏那小子了.....”
    安乐心猛然抬头,对上的依旧是那对深如寒潭,似笑非笑的凤眸。嗫嚅了几下,终归是没有说出口。倒是司桓宇嗤笑出声,逼着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想说什么?说啊,或许本王心情好还能答应呢。”
    不,你不会的。她摇摇头,没再开口。沉默的样子就好像又回到了服用摄魂以后初时醒过来的样子,可是却又不一样,这时的她已经满腹悲愁,哪复几个月前的空白?
    “不过....风纪远的事就算了,大喜的日子本王不想坏了心情。”
    司桓宇将她引至妆奁前,托盘上静静地躺着满是镂空花纹的盖头,玉指轻捻,将它以轻柔的动作盖在她的头上。薄纱落下,他的容颜模糊,眼底的变幻莫测隔绝在外。
    一抹轻纱,两个世界......
    拜过皇后,叩别皇帝,薄薄几滴离别泪回报父母生养之恩.....
    平南王妃泣不成声,抱着苦命的女儿不撒手。平南王气色并不好,自从乐心一身红嫁衣出现在殿上,作为父亲,慈爱而哀凉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
    “.....父王....”
    这一声父王,有多久没有听过了。明显苍老了的平南王红了眼眶,却说不出一句祝福的话。平南王最后一次抱了抱自己多年精心养育的孩子。
    父亲的肩,宽阔温暖,安乐心贪恋着这最后一点爱护,靠在平南王的肩头。红泪滚落,请原谅我,最后叫你一声父王;请原谅我,最后扮演一次你的孩子;请原谅我,得到了你们那么多的父爱母爱;请原谅我...骗了你,却,不能告诉你眼前的人并非你的女儿.....
    宦官特有的嗓音响起,“吉时已到......”
    丝竹管弦鸣奏,黑漆漆的火炮筒朝天怒庆,良驹当空立身,嘶鸣不断.....震天动地的杂响不断,有宫里的小公主小皇子捂耳拍手,童真欢乐无限。透过镂空薄纱,一张张笑脸....明明所有人都在祝贺她,都在欢送她,却为何心头悲凉....
    在一派嘈杂的躁动中,她依旧能够分辨出,平南王妃哭声里轻呼“心儿....”
    忍下酸楚,乐心由喜娘扶着一步步走下红毯高阶,乐声冲天,不知哪里来的花瓣一路飘洒....公主和亲,百官朝送,这些场面摆得再大,安乐心心里越是苍凉....
    忽然,半遮视线的薄纱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红毯无尽头,百官队尾,那一个英挺男子一袭玄袍,剑眉平添担忧,逼人的眸子不离她身,经过他身边,她瞥见了他手脚的镣铐....
    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心动不止,珠泪滚落.....她在薄纱内看他,他在红纱外看她,看着她出嫁。
    风纪远一双手早已握成了拳,青筋突起,司桓宇请他来观礼,倒要谢谢他的“好心”,他才能见到他的丫头如此惊艳四座的时刻。
    红影消失于华丽马车内,司桓宇已经站在他的身边,旧识一般聊天:“她今天,很美。”
    风纪远目送送亲队伍缓缓移动,冷峻颔首:“何止是美。”
    与君生别离,是凄美......
    ☆、第54章 送亲
    载着和亲公主的送亲队伍缓缓蠕动,像一条爬不动的老蚯蚓,踽踽前行。
    司桓宇的目光定在那蜿蜒的送亲队伍上,“注定还是无缘。”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风纪远,负手而立,语气飘渺若雾中远山。
    “这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是吗?”司桓宇收回目光,重新打量一番身侧伟岸的男子,“风将军倒是好气节,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是一副傲然独立的风采,不过,即便这样,有些事情你照样不能做什么。”
    风纪远冷笑,“匆匆忙忙将和亲时间提前,王爷心里在盘算什么,本将大概猜的个*不离十.....”风纪远今早得知乐心出嫁的消息时,一颗无坚不摧的硬汉心猛然钝痛,这笔账,他刻在心里,夺妻之仇,势必找他讨回!
    “那本王就等着瞧将军的手段.....”一双凤眸眯得狭长,挑起危险的信号,“观礼已毕,将风将军关回天牢!”冷俊星眸与危险凤眸,两相对峙,一个勾唇一个抿唇,电光火石之间火花四溅。错身的瞬间,周遭气氛骤冷,一阵冷风吹来,此处可滴水成冰。
    心腹大将得来不易,更何况风家掌握的是一只骁勇善战的风家军,司桓宇知道只要皇兄在一天就不会让风纪远出事,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脚底云靴重重踩过飘落的花瓣,再抬脚,美艳之色已成颓败之惨死。他现在还奈何不了他.....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已出宫门,玉津百姓夹道,道路两旁的人摩肩接踵,皇城禁卫军严密防守维持秩序,可似乎架不住百姓的热情,禁卫军与对面的百姓像两只拉锯队伍,晃晃悠悠,一个进不得一个又不肯退。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总是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公主”的呼喊,八匹良驹,昂首挺胸,迈着高贵的步态,井然有序地拉着车舆不紧不慢地行驶。表示庆贺的炮声依旧隆隆不停,对于外面的世界安乐心充耳不闻。红色盖头里面,她闭目似乎在养神。身侧坐着的两个宫女倒是不安这种诡异的安静,用指尖悄悄地挑开车窗帘子,满面新奇地偷看外面的世界,一股凉风悄悄潜进来,半掀开新娘的红妆.....
    队伍出了城,速度明显加快。异常安静的城外,有几分颠簸的急行,才让安乐心意识到她是真的要永远告别这个都城,告别都城里的....那些人。稍有冷峻的英气模样、温煦如春日的父王、离别时几次唤儿的娘亲.....心一点点揪紧,捧心,无根之痛才是痛极。
    “公主怎么了?”一侧的粉裙小宫女低声询问,生怕惊扰了捧心西子。
    “无事。我们到哪里了?”
    “禀公主,我们已经出城大概两个时辰了。”另一侧的女孩子生怕被新主子冷落,连忙接上话头,“公主可是累了?不若喊前面的慕统领停下休息会儿。”
    “慕统领?”宫里有个禁卫军统领慕寒,难不成....
    “对呀,送亲队伍的护驾是由慕统领率领的。”
    安乐心隔着薄纱点点头,原来真是他。那夜带兵搜查她寝殿的就是此人。那个人如今还被关在天牢中,说起来这事的一半功劳还要归功这位慕寒统领。一种不甘和恼怒涌上心头,主人她不能有所反抗,找慕寒的不痛快总可以了吧!
    “停车!”
    长长的队伍应声停下,远处有寒鸦振翅飞过,留下一串哇声。
    行在最前的慕寒,皱眉勒马回身。马蹄踏在硬帮帮的土地面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响音,倒是有几分好听。慕寒驱马至车舆一侧,隔着帘子探问:“敢问公主为何叫停队伍?”
    帘内传出她的声音,软绵的音色里有些许强硬,“马车颠簸,本公主甚是不适。停队休息一下吧。”
    这个时候休息?冬日昼短,但是行拜别礼就用了半日时间。慕寒不解,看一圈四周,夕阳渐老,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暮色将近,若不在天黑之前及时赶至驿馆恐出意外,还请请公主委屈一下。”
    “恐出意外?”安乐心轻笑一声,略带挑衅,“有慕统领在还有什么人能近得身又逃得出呢?本宫可是见识过慕统领的本事呢,慕统领说是不是?”
    这....慕寒即便反应再迟钝也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怕是那日他擒了风将军,公主对他怀有芥蒂了。慕寒浓眉不解,恭手道:“还请公主为大局考虑,此地实在.....”
    “大局?慕统领是在责怪本公主不识大体喽?”安乐心刻意自嘲,“呵,本公主还没嫁到赤峰呢,就连休息的权利都被剥夺,既然这样,那就继续赶路吧.....”
    乐心身边的两个丫头连头都不敢抬。
    慕寒听出了她言语里的冷意,以及隐约的怅惘,微黑的脸庞为难地再三思考,最后嘴唇微动,终是妥协:“那就听公主的,原地休息一会儿。”然后朝着整个队伍大声发布命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蜿蜒的送亲队伍全体原地不动,稍微放松。听到前面高头大马打了几个响鼻,安乐心忽然觉得自己的无理取闹毫无意思。她对粉裙宫女说:“想去就去吧。”对另一侧的宫女也说,“也想去也去吧。”
    俏生生的小丫头略有些尴尬地脸红了,“谢公主。”两个人先后跳下了马车,寻摸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就低头跑过去了。不熟悉的人都走了,只有她独自一人在宽敞的车舆中,身子颓败地靠在身后的车壁上,隐约隔绝世界的红纱盖头,遮住了疲惫不堪的面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样一双执着的眼睛....灼痛了她。
    皇上会放过他吗?还有主人.....
    听说燕道关是他的驻地,这一支招摇的送亲队伍与关外的迎亲队在燕道关交接...想想还真是讽刺。
    日落西山,只留天际红霞,增添冬日苍凉无边。送亲队伍重新上路,需要抓紧时间赶至驿馆,不然这么厚重的嫁妆恐召贼人。
    另一边,亲王府内,了无一人桐园内,寒月光下,一人独酌,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等酒壶空空如也,他才步履如常地离开桐园,踏出桐园,最后转身看一眼这里的一草一木,启口:“这个园子推了吧....”
    常剑不自觉地讶异,很快那股惊异被掩藏起来,“是,王爷。”
    从玉津到燕道关一路的路线风纪远那是刻在脑海中的。此刻他站在天牢狱中,盘算着安乐心的队伍大概走到了哪里。不苟言笑的脸上前所未有的谨慎,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不远处关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看样子应该在这里关了不久了,挠耳搔头,将从杂乱如草的发中抓出来的虱子举至眼前看一眼,随即眉开眼笑地放进嘴里,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风纪远进来有多久他就观察了风纪远有多久,现在他嘿嘿地笑问:“嘿!小子,你想出去吧?”
    风纪远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敛眉做自己的打算。
    没人理,老头也不恼,看着这厢的风纪远嘿嘿笑,摇几下杂如鸡窝的乱发,“我也想出去,可惜逃了几次还是被那帮孙子抓回来了。奶奶的,老子这半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你说这皇帝老儿娶个狗屁皇后,还真是混蛋!做的那些个缺德事,早晚招报应!”
    狱头听到这边有人大声嚷嚷,甩着皮鞭过来喝止。
    老头白眼一翻,继续抓他的虱子。是何人敢这么正大光明地辱骂当今皇帝皇后?
    “前辈所犯何事被关在此处?”风纪远直觉此人不简单。
    老头儿一听,有人肯跟他说话了,一骨碌爬起来,鸡窝头上还插着不少干草,一双眼瞬间瞪得滚圆:“想知道老子犯什么事?”顿时红光满面地扒住狱门,“杀人啊!唉,我跟你说啊....”
    杀人?杀人会被关在这里半辈子?风纪远纳闷,“杀何人能被关在这里半辈子?”
    老头儿似乎很骄傲,“禁卫军,当年我一人独挡一千禁卫军,杀的那帮孙子屁滚尿流,皇帝小子吓得那个熊样,哈哈哈哈....”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年乐事,一个人哈哈哈笑个不停,“哈哈哈,活该,谁让他们祸害我们家小姐。要不是孙子放暗箭,皇后那个女人早就被老子一刀剁掉了.....”
    “你们家小姐?”左右时间尚早,不宜行动,风纪远也便依着自己的好奇心与这古怪老者聊上几句。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过皇宫里强抢民女,甚至还惊动了千数禁卫军。
    可是,听他这么问,老头儿却噤了声,竟然眼圈通红,像是要哭。风纪远顿时觉得自己疯了,怎会与一个不正常的人一来一去聊的热乎?“罢了罢了,触及前辈痛处就不要提了。”
    老头嘤嘤几声,“我们小姐真是可怜,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听到这话,风纪远也想起自己这辈子都未曾谋面过的娘亲,虽遗憾,却也毫无办法。风承仁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娘亲的只言片语。
    ☆、第55章 陈年旧事
    老头儿拨开挡在眼前的乱发,眯眼打量了他良久,“还别说,你长得跟那个男人还真有那么点像!”说完自己还十分确定的使劲点两下头,指着风纪远,“真像!”
    在这盘算着逃命的时刻,遇上这么个怪人,风纪远也是苦笑不得。本打算不理他,闭目养神。可老头儿却不依,扒着牢门,急切地问:“小子,你老子叫什么?”
    风纪远皱眉,倒也解了他的疑惑:“家父风承仁。”
    风承仁....
    让风纪远吃惊的是,老头听见他父亲的名讳之后像是突然遭遇了什么打击一样,刚刚的老顽童模样全然不见。花白的胡子抖啊抖啊,却什么都说不出。风纪远疑惑,眉峰微拢,“前辈认识家父?”
    “你,你母亲....萧绛?”
    老头见风纪远凝眉默认,顿时老泪纵横,抬头望向牢中那一扇狭小的窗子,“小姐啊,奴三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小主子....哈哈哈....”老者又哭又笑,涕泪横流,若不是风纪远亲耳听见他叫出了母亲的名字,想必他也会将面前这个人当做疯子。
    但是他现在只想知道他与母亲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他会被关在这里。
    “前辈与晚辈的母亲是.....”
    老头用袖子抹干泪,“我是你外祖父萧家的家奴,其实,也算不上家奴。我年轻时候本是名噪一时的神偷奴三,后来......”想到往事,苍白头发的怪老头阿奴竟然面上浮现了几分绯红。
    萧家曾是千都西南部的一个商人家庭,萧绛则是萧家的长女。奴三从北一路偷到南方,辗转去了西南,后来在萧家盗窃时被萧家小姐发现,美色面前马失前蹄。后来从府衙里被放出来,他就赖上了萧家,非要去做家奴。其实他是被萧家的小姐萧绛的美貌所迷,后来...沦陷而不可自拔。
    一年后,萧绛嫁给了大将军风承仁,奴三自然不可能跟着在玉津将军府住下。再一年后萧绛生下儿子,圣旨却挑在这时候下来,风承仁不得不在妻子身体尚虚弱之时去往燕道关,同时也带走了还在襁褓中的风纪远,说好了等萧绛养好身体,就由他留下的护卫护送北上。
    再后来奴三偷偷跑去玉津,打算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看一眼萧绛。可这一去,他就再也没回去西南萧家。萧绛熟睡之时被人下迷药,偷运进宫,奴三一怒之下夜闯皇宫。
    禁卫军将他和昏迷中的萧绛团团围住始终也没抓住他这只滑头的泥鳅,可是萧绛却没能带出去。第二次闯宫,他就被铺天盖地的陷阱网罗住了。在这不见天日的天牢中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寥寥几句,已经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重新拾起,奴三扒拉扒拉糟乱的头发,有些拘谨。
    风纪远从沉思中回神:“前辈想问什么就问吧。”
    奴三嗫嚅几下,“小姐..她还好吧?二十多年不见,我都老成这个鬼样子了,她....更不会喜欢我了。”奴三满脸期待地看着风纪远,企图从他那里知道萧绛的消息。奴三大了萧家小姐十岁,却总是在提及她的时候表现的像个小年轻。
    风纪远沉下眼眸,“晚辈,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是刚刚从前辈嘴里知道外祖父是西南一带的萧家....”风承仁从来不提自己的妻子。小时候的风纪远问过母亲在哪里,可父亲没有回答他,当天夜里他躲在被子里瞧见向来冷峻严厉的父亲竟然摩挲着一块碧玉泪流满面。从此他再也不问,于是活了二十多年,风纪远再也没去触摸过父亲的伤疤,风承仁风光大葬时,遗体旁边只有一块通体翠*滴的碧玉陪葬。
    “你没见过你娘?!”奴三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是,从来没有。”
    “风承仁呢?他也没跟你提?”
    “家父已经去世。”风纪远冷颜蹙眉,“为什么家母当年会被偷运进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