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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晓清欢》 江晓寒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额上顿时沁出了一层冷汗。
“晓寒?……江晓寒!”颜清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却一时间拉不住他下坠的重量,只能顺着力道半跪在地上,将江晓寒搂在自己怀里。
江晓寒浑身发颤,颜清将手往大氅中一探,发觉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颜清近乎慌乱地去摸他的脉,他指尖下的脉搏跳动得躁乱且杂,一摸便是中毒之兆。
“方才…方才……”颜清放开江晓寒的手,笃定道:“定是内殿里有什么不妥!”
“晓寒做到如此还不够吗。”颜清恨得气息不稳,直言骂道:“使得什么下作手段。”
他说着竟想将江晓寒托付给江影,要就这么起身,江影生怕他想差了去找宁宗源算账,胆大包天地拽了一把颜清的衣摆,急声道:“颜公子,不必去乱费周章,这毒先前便已经有了!是四殿下所为,公子也是没办法。”
江晓寒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抽离感中,程沅的药替他压制了一部分痛感,他不至于疼到昏厥,身体却已经诚实地陷入了剧痛的后遗症中,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腰上的玉佩滑落下来,顺着他的腰线在身下的青石砖上磕出一声响。
“江影!”江晓寒一把攥住了江影的手腕,咬着牙硬生生挤出几丝力气:“去,找到谢珏,然后告诉他,当初在宫城内调换手谕,将圣旨藏在夹层内的就是勾结了禁军的宁煜。”
江晓寒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几次被迫停下来喘息,他已经顾不上去看颜清的脸色了,这句话在他心中藏了那样久,直到此时才能真相大白。
谢珏需要仇恨来坚定他的目标。
而宁煜今晚则必须死在宫城,这不单单是为了让谢家人瞑目,江晓寒将这句话死咬到现在,就是为了将谢家人跟皇家的仇怨彻底了断在今天。
——谢珏未来会是大楚的将军,江晓寒绝不能让他带着恨去边疆。
江影看了一眼颜清如结霜般的脸色,咬了咬牙放开江晓寒的手,转身几步跨过殿门,去寻谢珏了。
江晓寒眼见着他出门,才终于转过头来,只是他心头这口气才松下一半,便控制不住地偏头呛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一半溅在颜清手上,暗红色的血落他如玉般的手背上格外扎眼,江晓寒下意识抬手替他抹了干干净净,一点红痕都没剩下。
颜清眸子一缩,被他这动作刺的心口生疼。
“阿清,其实我——”
江晓寒本想说这也没什么,皇室秘药的事之后总能寻到原药方,想想办法也并不是不可解决,可惜颜清压根没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闭嘴!”颜清被他气得手哆嗦,平生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地呵斥他:“我待会找你算账!”
他说着弯下腰,独断专行地将江晓寒扶起来,四下看了一圈,挑了个最近的厢房踹开门将人扶了进去。
颜清从来京城便发现了,江晓寒现在倒是学会了做人留一线,为人处事不要过于狠决,只是江大人似乎是个一根筋——他开始对自己狠起来了。
长乐宫并不是寝宫,向来都只做宫宴所用,厢房虽多,但大多都是用来更衣歇息的,屋中未设寝具,只有一张略窄的软榻。殿中先前点着的烛火已经燃尽了,因着逼宫的事,一时间也没有内侍记得来更换烛台,颜清默不作声地将江晓寒安置在软榻上,转身便要走。
江晓寒勉力拽住他的袖口,低声问:“去哪儿?”
“叫个人来伺候你。”颜清说。
江晓寒又问:“那你呢。”
“我去……”颜清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想暂时离开江晓寒身边。江晓寒还病着,颜清不想冲他发火:“我去帮谢珏。”
“别去。”江晓寒缓慢地攥紧了颜清的衣袖:“……别去。”
颜清垂下眼瞥着江晓寒的手,他骨节泛白,徒劳无功地拽着半片衣袖,颜清只要略微用力便能挣开他的手。
“江晓寒。”颜清忽然说:“你是不是怪我先前没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什么……”江晓寒一怔,随即急切地反驳道:“不,我绝无此意。当时确实是我做错了,你哪怕就此想与我一刀两断我也绝无怨言,何况你还愿意来京城陪我一道,我——”
“那你为什么——”颜清打断他:“为什么要这样剜我的心呢。”
江晓寒顿时语塞。
颜清从方才就一直强压的火气终于盖过了理智,他反手将衣袖从江晓寒手中抽走,江晓寒握了个空,下意识在半空中捞了一把。
“江大人,那我是没有心吗。”颜清气的浑身发抖,厉声道:“再一再二,你这么作践自己,我不会疼吗!”
颜清修了这么多年的平心静气一朝破功,全一口气儿撒在了江大人身上。
他是真的气坏了,江晓寒想。他脾气性情那样好的一个人,若不是气急了,不会这样与他讲话的。
江晓寒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酸得他说不出话来。他自知理亏,也知道颜清骂得没错,若是易地而处,他自己怕是要比颜清骂得还要厉害。在平江时,颜清不过病了一场,江晓寒便已觉得魔怔一样,换了颜清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算是脾性极好了。
江晓寒想,他看似将颜清撇在了一切危险的外头,但却将那些心疼和无力全都一股脑丢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