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作品:《心弦上的你》 “也好。”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志愿者队伍开始启程回去。而曾亦舟和梁语陶两人则是告别了大队伍,驱车赶往曾亦舟的老家。
山区本就贫瘠的很,人烟罕至。崎岖的山路,令曾亦舟和梁语陶花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爬到半山腰的家里。
对于曾亦舟来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熟悉的,脚程也自然快。可偏偏梁语陶肺不好,又柔弱得很,刚走几步就大喘气。曾亦舟心疼她,只好一手牵着她,放慢了速度,每走几步就陪她休息会儿。这样一来,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折腾成了两个小时。
山腰处就是曾亦舟的老家,一座红砖砌成的老房子。房顶大约是因为年久失修,连瓦片都掉了好几块,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已经显露出地中海的秃顶了。但转而言之,相比于周遭的泥瓦房,土胚房,这个院子却简直跟个大户人家似的。
推开斑驳的门板,门轴吱呀呀地响。屋内已经被人搬空,只剩下一个破旧的木板床横在中间,上头攒了一层灰,顶上蜘蛛网密布,厚重得像是快悬在半空的抹布。
“你以前就跟你爷爷住在这儿?”梁语陶难以置信。
曾亦舟扫了她一眼,淡然一笑:“是啊,我爸妈早年就下山打拼了,就剩下我爷爷奶奶还住在山上。为了不拖累我爸,我一出生我妈就把我送回山里的爷爷家了。用现在很时髦的词汇来说,我当时就是留守儿童。”
“会孤独吗?”她没吃过苦,问的单纯天真。
曾亦舟走到那张破床旁,随手掸了掸灰尘,扬起的尘土播散在四周里,像是烟圈在空气里盘旋:“那时候小小年纪,哪懂什么是孤独。后来,我爸的生意逐渐见了起色,我妈却忽然走了。那时候才我两岁,还没有记忆,也根本不懂得死是什么,至今为止我连我妈的模样都不太记得。五岁那年,我爸生意开始做大,有了钱就起了把我带回身边照顾的主意。可那时候我奶奶刚过世,我爷爷又是个笃信叶落归根的老人,自然不愿意下山。我心疼我爷爷一个人待在山里,就一直在这里待到了七岁。直到我爷爷过世,才随我爸下了山,遇见了你。”
过去的事情未免太沉重,梁语陶听完,心下跟灌了铅似的,直往下沉。
她故意撇开话题,如往常一样跟他谈笑:“我还记得,我们当时第一次见面是在你爸的宴会上。”
“是啊,那时候刚下山没见过世面,也根本没想过有人会穿的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所以,当时看你的眼神都发直了。”
她嘟起唇,气恼地看了他一眼:“可我记得,当时你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呢。我妈让我叫你哥哥,我应了声,你却偏偏都不愿意理我。”
“我那时自卑的很,周围又是陌生的环境。连一口普通话都说不流利,哪敢轻易开口说话。”他笑着,语气释然。
“那你就不理我了?”她嘟嘴生气。
梁语陶走到他身旁,丝毫不嫌弃床板上的灰尘,正打算一屁股坐下去。然而,还未等她坐下,他却已经脱掉了外套,铺在了床板上,不让灰尘碰到她。她用奇怪地眼神打量着他,他却说:“你身体不好,别碰这些灰尘,全都是细菌。”
她心底蓦地一暖。似乎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这么保护着她,尽心尽责,像是他天然的使命。
过了会,他才低头笑笑,回答她的问题:“我那时会不理你只是因为自七岁以来,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怕一开口粗鲁了。”
“七岁以前都没有接受过教育?”梁语陶皱眉,有些惊讶。
“是啊,这山里落后的很,连学校都没有一间,七岁前别说识字了,连普通话都少有人教。”曾亦舟扶着铺满灰尘的床板,低头浅笑:“所以,我爸才会送我上了几天小学,就被老师嫌弃跟不上,退回了幼儿园。”
“那你还得谢谢我呢。”她得意道。
“谢你什么?”
“你当初的普通话,可是我一字一句教你的。当时幼儿园的同学都嘲笑你的普通话,我可没有。”
“你没有?”他侧过脸来,反问她。
她被他问得心虚,只埋下脸不敢看他:“顶多就笑了一两句。”
曾亦舟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宠溺的眼神,像是从心底开出了绚烂的花。
时过境迁,再谈起这些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没有那时的针锋相对,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情谊吧。
只不过时光最是擅长造化人,无形之中,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就变了味。
**
在山上待了不久,两人就开始下山,打算驱车直奔机场,飞回久江市。
可惜天公不作美,车子刚行到半路,一场大雨就将两人困住了。西南的雨来得毫无征兆,雨水一时间就萧条冷落地降了下来,令人措手不及。
雨势越下越大,车窗上的雨刮器不堪重负,来回洗刷的规律动作被大雨钳制,行动迟缓,失去了原本的效力。车窗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加上又是夜里,视野能见度极低。
若是曾亦舟一个人,他定会继续奔赴,片刻不耽搁。只是现如今多了一个梁语陶,安全起见,他最终在一家民宿前停下,带着梁语陶下了车,打算在民宿里将就一晚,再行赶路回去。
大雨天,民宿里的房间紧俏,仅剩下两间空房,正好两人各自一间。可正当两人领取房卡准备进门的时候,从民宿外忽然来了一对夫妇,怀里还抱着个婴儿,深夜赶来投宿。婴儿的身上都被淋湿了,着凉之后哇哇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停都停不住。梁语陶看得心疼,就干脆将自己的房间拱手让给了他们,自己只好屈就着跟曾亦舟进了同一间房间。
外头雨势极大,即便是在房间里,仍旧能听见雨水打在房檐上的声音,簌簌地响。民宿里的房间温馨宽敞,比起前几日在山里住的旅馆,到底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刚才梁语陶和曾亦舟在外面都不免淋了些雨。此刻,梁语陶浑身都湿漉漉的,喉头有些发痒,大约是有了点感冒的症状。思及至此,她立刻脱了外套,跑进了浴室里。
自莲蓬头里涌出的热水,赶走了梁语陶一身的疲惫。她用手接了点水,往脸上扑,几下之后,喉咙口的不适感也少了许多。她泡在汩汩而下的热水里,不知觉间,半个小时就稀松平常的过去了。
洗漱太久,加之浴室里又是全封闭似的设置,整个空间里都布满了蒸腾的水雾。大约是洗得太久,室内温度太高,炙热的空气导致梁语陶脑部缺氧,连脚步都开始虚浮。
她赤/裸着身子,去够浴篮里的浴袍,却偏偏脚下一滑,整个人“砰”地一声重新跌进了淋浴房里。
浴室与室外仅是隔了一块木板,梁语陶在里头的动静,曾亦舟全都听见了。只不过梁语陶在洗澡,曾亦舟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贸贸然地闯进去。
他敲敲门,问:“怎么了?没事吧。”
梁语陶倒在了浴室的地板上,根本爬不起来。高温下的空气十分稀薄,她想开口呼救,却好像是被一双手捂住了口鼻,浑身无力。
没得到回应,曾亦舟不安地皱眉,又再次唤了一遍她的名字:“陶陶?”
曾亦舟顿时感觉情况不对,便旋开了门锁,打算进去。然而,门却已经从里头反锁了,曾亦舟见情况不对,就立刻踹门进去。
门被敞开的那一刻,自外头灌进来的新鲜空气,让梁语陶大喘了好几口气。氧气传导到大脑,令意识稍稍恢复,她立刻眼疾手快地扯过了旁边的浴巾,往身上盖了盖,毕竟此刻的她是浑身赤/裸的。
浴室尽是浓重的水汽,光线不明,曾亦舟扇着白气,往里头走:“陶陶?”
“我在这儿。”梁语陶身影微弱。
曾亦舟赶忙循声赶过去,却见梁语陶正躺倒在地上,身上盖了条浴巾,半个身子还躺在淋浴间里,流水哗啦啦地还在从花洒里淌下来。
“没事吧?”他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介于男女之间的差别,她又没穿衣服,他不好轻易碰她。
梁语陶看向他,眼泪汪汪:“我摔疼了,没力气,你快扶我坐起来。”
闻言,曾亦舟这才略显窘迫地将手穿进她的臂膀,把她扶起来。另一手还不忘钳制住她身上的浴巾,不让它掉下去。
梁语陶半个身子靠在浴室的瓷砖上,冰凉的瓷砖令梁语陶稍稍舒缓了许多。她大喘了一口气,才说:“我刚才洗澡洗久了,浴室里温度一高,浑身就没力气。一不小心栽倒在了地上,更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轻叹一声,淡淡地笑了:“要不是你呀,我估计就得闷死在这里了。看,你救了我一命。”
“现在好一点了吗?”他问。
“还是没力气。”
“那我抱你出去。”
“好。”
曾亦舟抄手将梁语陶打横抱起。然而,单薄的浴巾却跟不听使唤似得,着急地掉下去,梁语陶赶忙拿手去扶。怀里忽然的动荡,令曾亦舟脚步不稳。
加上浴室地砖上湿热的水汽,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再次摔了下去。
眼见梁语陶即将后背倒地再受一击,曾亦舟立刻眼疾手快地转了个圈,将她按在怀里。沉闷的一声响,曾亦舟已然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而梁语陶却在仍旧躲在他怀里相安无事。
“你没事吧?”梁语陶急匆匆自他怀里探出脑袋,目不转睛地看向他。
此时,倒在地上的两人贴得很近,梁语陶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伏在曾亦舟的身上,她只消微微抬头,温热的呼吸便一股脑的喷吐在曾亦舟的脸上,扰得他心猿意马。
隔着一层濡湿的浴巾,曾亦舟能感觉到梁语陶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他身上,有些莫名的情愫在被激发。
梁语陶大约也意识到了如此尴尬的情状,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来之的,是面目通红的羞赧。
“我……我先起来。”梁语陶说。
她挣扎着想从他身上爬下去,但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忽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际,令她动弹不能。片刻后,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硬生生地将她的脸别了过去。
别过脸的那一瞬间,有一双冰冰凉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梁语陶本应是拒绝的,然而,天生的本能,却令她违背了自己的本心,闭上了眼睛。
吻到酣畅淋漓之时,曾亦舟才终于缓缓松开了梁语陶。而那时,她已是面若桃花,脸颊上染了两块飞霞。
他唇角上扫,从容一笑,笃定道——
“梁语陶,你喜欢我。”
闻言,梁语陶竟是一时怔住了。她还未来得反驳他,他的唇又再次贴了上来,与之前温淡如水的吻不同,这次的吻有些愈演愈烈的味道,似是带了点本能的情/欲,又带了些两情相悦的爱意。
梁语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等到浴袍落地,花洒里的水簌簌地从他头顶落下,打湿了相拥的两人时,她才发觉,其实自己根本是不想拒绝的。
以致于当他吻着她的脖颈,唤着她的小名,进入她的身体时,她依旧未有拒绝。
即便是她知道,只要她喊一声停,曾亦舟绝对就会放开她。
可是她却并没有,甚至由始至终都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乎,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
次日清晨,梁语陶是在曾亦舟的怀里醒来的。
昨夜的大雨已然平歇,室外的天气像是变了脸似的,忽而放了晴。而梁语陶此刻的心情却不似这般明朗,反倒是染了点阴霾。
彼时,曾亦舟还将她圈在怀里。两个赤/裸的身体紧贴着,梁语陶的脸上就不由发烧。她试图将他的手臂稳在原地,自己缩着脖子,从他的臂弯里窜出来。然而,她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曾亦舟就已从睡梦中转醒。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她。
于是,两道目光就突如其来地就撞到了一起。
“早上……好。”梁语陶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问候语。
他忍俊不禁地笑了,回了她一句:“早上好。”
梁语陶还被他圈在臂弯里,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目光如同是荒原中的一颗火苗,只消轻微的一个火光,就险些将她整个人都烧着。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先穿衣服。”
她胡乱地将衣服往身上套,心猿意马地问他:“对了,昨天我们……是不是没有做保护措施。”
曾亦舟点头轻“嗯”一声,即使背对着,梁语陶都能隐约听出他声线中的不悦。
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待会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我带你去买事后药。”
“其实也不必了。”她套衣服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消片刻就立即回复了常态,就好似从未有过犹豫。她低低地笑了声,说:“你知道的,我小时候受过冻伤,其实当时不止是肺部受损,连子宫也一并受了寒,大概这辈子都不能怀孕了。这些……你应该不知道吧。”
曾亦舟没有出声回应,梁语陶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十九岁那年,和你发生那一段荒唐事的时候,我虽然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你会不会怀孕,但实际上,我很清楚明白地知道,这种几率大概几乎为零。所以,那段事情也注定,它只是一件荒唐事,而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结果……”
身后蓦地有一双手环住了梁语陶的腰身,径直将她所有欲言又止的话,悉数打断:“陶陶,其实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所谓。”
她不落痕迹地逃出他的怀抱,生怕他身上的温暖,驱走了她仅剩的那些顽固信念。
她觑了他一眼,笑道:“我可不打算跟你生孩子,有个免费□□也挺好的。”
梁语陶总是擅长用最冷漠的词语,跟曾亦舟撇得一干二净。毕竟,姜瑶这个名字,早就让他们成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