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品:《尸案调查科3:无间行者》 “对,分别是:pc——轿车轮胎;lt——轻型载货汽车轮胎;tb——载货汽车及大轮胎;ag——农用车轮胎;otr——工程车轮胎;id——工业用车轮胎;mc——摩托车轮胎。按照笼统的统计,轮胎大致的成分是50%的橡胶、25%的炭黑、15%的钢丝以及10%的硫氧化锌和硫助剂等。但是这些只是粗略的估计,轮胎根据其载重量以及轮胎花纹的磨损程度,成分会有相应的变化。”
“拿最常见的汽车轮胎举例,它所使用的橡胶可以分为四种,分别是天然橡胶、异戊橡胶、丁苯橡胶、顺丁橡胶。为了使橡胶具有制造轮胎所要求的性能,必须要在橡胶中掺入各种不同的化学材料,即化学添加剂。我可以通过化学添加剂的成分得出刹车痕迹的车辆种类。”
“这简直就是一条捷径!”我冲老贤竖起了大拇指。
十一
前后用了一个多小时,案发第一现场基本固定完毕,刚回到科室,老贤便一头钻进了实验室分析橡胶成分,最终结论——刹车痕迹属于紧凑型四轮汽车。
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的勘查基本上已经结束,我们得出的结论却只有:嫌疑人是女性,驾车作案,移尸小区内。可小区里每天进出那么多车辆,我们如何判断哪一辆车上装着尸体?
我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走迷宫,好不容易走出了一个弯道,可下一个路段却有n个岔路口等着我去选。就在我们都觉得无从下手时,胖磊却在办公室内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录像研究得津津有味。
老贤因为这几天劳累过度,早早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叶茜跟着明哥去市局调查“骷髅头”的事情。整整一下午,我都躺在胖磊办公室的沙发上,脑袋空空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发呆。办公室内唯一可以听见的只有吧嗒吧嗒点击鼠标的声响。
我看着胖磊严肃认真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随着意识慢慢模糊,我竟然歪头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晃动我的手臂:“小龙,小龙。”
我在半睡半醒之中,看见一张挂满络腮胡的脸正渐渐地朝我靠近。
“我x,什么鬼?”我被惊得一屁股坐了起来。
“什么毛病?”胖磊本能地往后一撤。
“磊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惊悚?”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即将垂下的夜幕,“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呼噜声,都快把我吵崩溃了。”
“打呼噜?有吗?我怎么没听见?”这是每个睡觉打呼噜者必备的狡辩词。
“算了,不和你扯这些,我这边有情况了。”
“当真?”
“对。”胖磊伸手递给我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嫌疑人驾驶的应该是这辆没有牌照的白色本田车。”
“磊哥,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其实分析起来并不是很难,进入案发小区时是我开的车,所以只有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细节?”
“对,案发现场是刚建成的一个新小区,小区的三个大门都安装有蓝牙卡装置,本小区的住户开车进入小区,门口的蓝牙卡灯都会闪烁。如果不是小区的车辆,必须和门口保安打声招呼,使用他们通用的卡才能进入。这是其一。”
“嫌疑人作案时会有畏罪心理,既然她车上装着一具尸体,那她就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小区,多少都会有一些伪装,所以我就把重点放在了那些没有挂车牌,或者故意遮挡车牌的车辆上。这是其二。”
“其三,我们在第一现场已经分析出,嫌疑人驾驶的车辆是由北向南,从死者的身后撞过去的,死者被撞翻在地后,嫌疑人又在草地上将其活活掐死。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推演一下嫌疑人移尸的行车路线。”
“小区有三个门,也就是说她其实有三种选择。第一种,从水泥路折返回去,由南向北行驶,从西门进入,这样她在进入小区时打的是右转弯灯。第二种,沿着水泥路孤形一直开,从南门进入,这样她进入小区的时候打的是左转弯灯。第三种,绕一大圈从小区的东门进入,这样也需要打左转弯灯。车行驶的路线不同,所打的转向灯的方向也不同,这跟正常上下班的车辆有明显的区别,因为所有的办公单位都在小区的北面,下班的车辆都是由北向南驶入小区,这些车辆从西门进入时,打的是左转弯灯,从东门进入时打的是右转弯灯,而由于小区南门地理位置的原因,正常上下班的车辆很少会选择从南门进入。”
“结合‘蓝牙卡’‘车辆伪装’‘转向灯’这三点,我就基本锁定了这辆车。车辆筛选出来以后,我又调出了小区内的监控,视频上显示,这辆车的行车路线,不管是从案发时间段还是停车区域看,都和我们掌握的情况百分之百吻合,所以我可以打包票,这辆车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车。”
“牛!”我拍了一下桌面,冲胖磊竖起了大拇指。
胖磊摆摆手:“通过监控视频我还回播了一次嫌疑人的作案过程,她最先是从小区西门的北路段驶入,车停在了小区西门口,等着死者出现,接着便驾车实施作案,作案结束以后直奔死者家中。从视频时间上看,基本上没耽搁一分钟。”
“嫌疑人知道死者家的具体位置,小区内的路交叉弯头很多,她肯定不止一次去过死者家中。我觉得咱们下一步应该召集死者所有的关系人,对这辆车进行辨认,人的长相不好认,但车就不一样了。”
“没错,是这个思路。”
十二
死者的儿子再一次被传唤到我们科室。
“苏志明,这辆车你认不认识?”胖磊把照片往桌子上一拍。
胖磊一向疾恶如仇,对于这个现代版的陈世美,他没有一点好脸子。
苏志明双手拿起照片,仔细地回忆起来。
“这、这、这……”忽然,他的舌头像打了结一般,错愕地看着照片。
“这什么这,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快说,这是谁的车?”
“这是我姐单位的车,我开过。”
“你姐?”
“对。”
“表姐还是堂姐?”
“亲……亲……亲姐。”苏志明吞吞吐吐地回答。
“怎么可能,你的户口上不是写着你是独生子女吗?你哪里来的亲姐?”对于这个答案我很诧异。
“我是偷生的。”
“偷生的?”
“对,家里想要男孩,所以……”
“把你姐的情况给我仔细说一遍。”我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开口问道。
“她叫苏祈男,比我大一岁,在健身中心给人当教练,平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按照姓名打了一张户籍照片递到他的面前:“是不是这个人?”
“对!”
知道了明确的信息,刑警队很快将人和车全部找到,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技术检验,老贤在这辆本田轿车的后备厢里提取到了死者的唾液斑,并在车前标的位置找到了死者的衣服纤维,单靠这两点,就已经证实这辆车就是撞倒死者的车辆。
虽然现场的指纹都没有纹线,但我还是通过指节印确定了室内所有伪装指印为苏祈男所留。
苏祈男驾驶这辆外来车辆在案发当晚进入小区时,跟小区门口的保安有过交谈,因为她的嘴唇上方有一个黑痣,所以小区的保安也辨认出了她的长相。再加上胖磊用监控录像拼接的车辆行驶轨迹,所有的证据形成了一条密不可破的链条,将苏祈男牢牢地套在其中。
审讯提纲一列好,我们便随着明哥的脚步走进了刑警队的第一审讯室。
伴着“吱呀”一声响,苏祈男抬头望向我们。
她的长相并不是很标致,但黝黑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讯息,高挑的身材加上一条垂肩的马尾辫,又给她增添了一些干练的色彩。按照正常人的审美标准来衡量,她的综合评分绝对在80分以上。
“苏祈男,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证据已经很清楚,明哥并没有绕弯子。
“我知道,我杀了我的大娘。”苏祈男回答得倒是很爽快。
“大娘?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我没有母亲!我没有!”苏祈男咆哮道。
明哥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审讯室内很快安静下来,苏祈男从刚才的咆哮变成了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是你们把我变成了刽子手!”苏祈男低头坐在审讯椅上号啕大哭,串成线的泪水不停地敲打着审讯椅上的铁板,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明哥从审讯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旁边的叶茜,叶茜心领神会地走到苏祈男身边,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谢谢!”她抬头感激地看了叶茜一眼。
“事情既然出了,哭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你还是抓紧时间调整一下自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一下吧。如果确有隐情,我们会帮助你。”可能是与叶茜年龄相仿的原因,这仿佛闺密私谈的一句话,给了苏祈男极大的鼓舞,她抑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使劲地点了点头。
叶茜帮她解开了一只手,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的面前,才转身回到电脑前。
苏祈男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回忆起当年的事:“我1990年出生在一个思想极度封建的家庭,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希望我母亲能生个男孩,可不幸的是,第一胎的我却是个丫头鬼子1。我出生那年,正是计划生育最敏感的时期,我父母又有正式工作,根本没有办法要二胎。”
“父亲的三个兄弟生活条件都不行,也只有他混得还不错,奶奶就希望我们家能出个男孩,光宗耀祖,所以我刚出生没多久,爷爷和奶奶就拍板把我送给了小叔。”
“当年,我的亲生父母为了图个好兆头,给我起了苏祈男的名字。后来母亲果真不负众望,第二年就怀上了我弟弟苏志明。”
“弟弟五岁时,父亲因工作去了外地,家里住的地方有了空余,在小叔的强烈要求下,母亲迫于无奈把我从农村接到市里上学。从出生到我七岁,我才有资格回到原本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天真地以为,我会像别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用再被别人骂成野孩子,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从进门的那一天起,我的噩梦才真正地开始。”
苏祈男叹了一口气:“回家的第一天,我张口喊了一声妈妈。我以为她会很高兴,可我刚喊完,她便甩手给我一耳光,让我从今以后不要喊她妈,要喊她大娘。那天的耳光,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十三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她的出气筒,只要看我不顺眼,她抬手就打、张嘴就骂。我记得上初中那会儿,我和弟弟同样住校,她隔三岔五给弟弟送吃送喝,而我却只有每天两块钱的生活费。这一切都源自我妈妈的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养得再好,以后也是人家的,还不如不养。’就这样,我一直忍到了大学毕业,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已经打算跟这个家彻底地划清界限。”
“我是学体育出身,毕业后很快在我们云汐市最大的健身会所找到了一份健身教练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自给自足绝对绰绰有余。一年后,弟弟也紧接着毕业,由于他‘志向远大’,高不成低不就,毕业后便失业在家,只能靠母亲养着过活,从那以后,吃喝玩乐成了他的正事,家里的钱也基本都花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不过,从小到大我也没有指望母亲能在我身上多花一分钱,所以不管他怎么折腾都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在健身会所上班的第二年,同事阿华便开始追求我,他的风趣和幽默吸引了我,我俩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我们都深爱着对方,在相处一年之后,我们打算牵着彼此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虽然母亲对我并不是很好,但是结婚这种头等大事,我怎么也不可能瞒着她。在见过阿华家里人之后,我把他带到了母亲面前。好在她并没有反对我们的婚事,只提出订婚时阿华要拿出十万块的现金彩礼,并承诺彩礼在订婚时只是走个过场,之后还会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们,主要就是让亲朋好友看看,图个面子。我和阿华都没有想到母亲在这件事情上能如此爽快,所以阿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谈妥之后,订婚宴如期举行。”
“订婚之后没几天,我便上门去要那十万块钱,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反悔了,说把我养这么大,花的怎么也不止十万块,这钱就当是给她的补偿。”
“看着她对我说话时那丑恶的嘴脸,我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我真搞不明白,作为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既然生了我,却为何不给我一点活路。我跟她纠缠了整整一下午,她死活不肯把钱再退给我。”
“回家时,我一路走,一路哭,我感觉眼泪都快要哭干了。阿华回到家里,看见我眼睛无神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就问我怎么了。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没想到阿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婚,我们照结;钱,我们不要了。’”
“阿华的父母都是农民,他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弟弟,这十万块钱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他,就提出不办酒席,去民政局领个证,这辈子就跟着他了。可阿华却说:‘不管我受多少苦,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他说话的口气不允许我拒绝,为了不打击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我只能勉强答应了他。”
“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过,可打那以后,阿华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总是不说。一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警察找到我,我才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
苏祈男哽咽着接着说:“警察找到我时,阿华已经被抓了起来,罪名是涉嫌贩卖毒品,我知道在健身中心有些公子哥有‘溜冰’(吸食冰毒)的习惯,可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种事情能和阿华挂上钩。在我再三追问下,警察告诉我,阿华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赚到我们结婚的钱,心甘情愿给毒贩做了下线,在健身中心偷偷地兜售毒品长达三个月,有证据证实的就有几十次。”
“后来我去律师所,想帮阿华打官司,可律师告诉我,像这种证据充分的案子,打赢官司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律师还告诉我,阿华有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
“阿华进去了,我的整个天就塌了,我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阿华是因为我才走到这一步,而我呢?我又是因为谁?如果她不拿走那十万块钱,我们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都要怪她,是她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从那天晚上开始,一个念头埋在我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既然是她让我生不如死,那她也绝对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要杀了她。”
“多年的怨恨让我失去了理智。虽然我平时不在她那里住,但作为她的女儿,我时不时还是会去她那里一趟,所以她的生活习惯我很清楚,她每天晚上七点钟左右会从家里出门,去月光广场跳广场舞。”
“我曾想过很多种杀死她的方法,可想来想去还是开车撞死她最省事,小区西门那条路没有监控,撞死她警察也不一定能找到我。计划好以后,我晚上把健身中心的车早早开到小区西门附近等着。晚上七点多,她准时从西门走了出来,我看四下没人,便开车跟了上去,当我加足油门撞上去时,她竟然身子一扭,只是衣服挂在了车头,人一点事都没有。我本想倒回去再撞一次,没想到她从车窗外认出了我。我一脚踩住刹车,把她甩在了路边的泥土地上。她趴在地上张嘴就骂我是畜生。”
“我本来心里就有恨,她骂我是畜生我怎么可能饶了她?所以我二话没说,下车便把她按在地上,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把她给掐死。杀人之后,我本想一走了之,可冷静之后我还是有些不忍,毕竟血浓于水,就这样把她的尸体扔在路边,我还是做不到,我寻思家就在这附近,还是把她送回家吧。紧接着我就把尸体抱上车,送回了小区的房间里。”
“在房间里,你做了哪些事情?”
“我先是用她身上的钥匙开了房门,接着把尸体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肮脏不堪,我又顺势把她的外衣给脱掉。”
“你漏掉一个细节,你在进门之前做了伪装。”明哥提醒道。
苏祈男没有否认:“杀人之前我曾想过和她同归于尽,可杀人之后,我又想苟且偷生,所以在上楼之前,我用我包里的指甲油把十个手指都涂满了。我在电视剧上看过,说这样可以遮挡住指纹,我就照着做了。”
“接下来呢?”
“我把她的衣服换下来之后,本想再找一件给她穿上,我随手打开了衣柜门,就在我翻找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柜角落里放了一个绿色的保险箱。一想到那十万块钱可能会在里面,我便急匆匆地用钥匙打开了保险箱。可令我没想到的是,里面除了一张购车的首付单据,一毛钱也没有,单据上署名是苏志明。这一刻我才明白,我和阿华的血汗钱,竟然被她私自用来给弟弟买了车。”
“拿着这个单据,我简直是怒火中烧,如果她还活着,我真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在我六岁的时候把我带回这个家?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公平?是不是就因为我是女孩,弟弟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