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李泽成跑了上去，将黑色的雨伞打在她的头上。
    对面就是医院。
    李泽成有些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她的目光是空的，一直笔直地走，不停地走，像行尸走肉。冬季的夜雨非常寒凉，李泽成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刚要脱下大衣给她，她却晕了过去。
    送去医院，医生说，“恭喜了这位先生，太太有身孕了。”
    那一刻，李泽成十分尴尬与狼狈，目光复杂，也隐隐猜测到了她可能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可这一幕，莫尼卡了好几遍。
    “狼狈的感觉，我把握不到。”莫尼也颇为无奈。
    顾清晨心下了然，把剧情梳理了一遍，然后说，“想象一下，李泽成初见小韦时，是什么感觉。”
    陆蔓蔓为了使莫尼尽快入戏，忽而对着他莞尔一笑，“先生，需要买些什么水果吗？现在是榴莲季呦，保管甜。不甜，你回来找我，我还你钱！怎么样，这提议是不是很不错！我今天还没发市，你就当好心呗。”说着，不忘俏皮地眨了眨眼。也不等他回应，就做了拣榴莲进袋子的动作，“我再送你两个红苹果。你看，实惠吧。”
    莫尼已经按着原台词接了下去，“可是榴莲是最贵的。你很会推销啊，小妹妹。”顿了顿，见陆蔓蔓笑了，他说，“明白了，其实在初次见的时候，李泽成就对小韦心动了，只是自己不明白。”
    顾清晨说，“是。剧本写得很隐晦，但从‘狼狈’这个词的描述来看，李泽成之所以会对小韦因怜生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初见时，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对她心动了。”
    接下来的戏，莫尼拍得很顺。陆蔓蔓演技好，总能第一时间带领对方入戏。
    导演监视器里：李泽成去替她拿药，然后送她回家。可是她一直没有反应，直直走进雨里。
    李泽成已经知道，她的未婚未死了。他决定要她清醒明白过来，说了狠话，“小韦，你这样下去，孩子很难保住。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无论多伤心，难过，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
    见她肩膀抖得厉害，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他扶住了她，“哭吧，大声哭出来，明天，一切都过去了。”
    那一刻，小韦倚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莫尼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怜惜，与不明所以的复杂情感。忽而，他又微微笑了，是释然的神情，搂着她轻声说道：“哭出来就好了。为了孩子，坚强些。”
    “咔。”陈启很满意，“很好。我们要转回房间里拍小韦与孩子的戏了。”刚出月子的陈启，只要是工作，总是精神满满。
    易摇摇走了过来，拿毛巾给陆蔓蔓擦头发，“蔓蔓妈，别着凉。”
    陆蔓蔓蹲下来，在摇摇嫩嫩的脸蛋上啵了一口，“你真贴心。”
    拍电影就是这样，不是说按剧情发展一点一点拍的。现在，跳过了苦情戏码，又要拍母子互动的戏了。
    这幕戏，其实是陆蔓蔓的最爱，十分好玩。
    在唐人街租的小屋子里，大家一切准备就绪。
    因为小韦难以忘记何牧，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学业，盘下了他的店，继续做水果生意。为了赚钱，她十分拼命，经常自己开面包车去送货，不管晴雨。夏天，她不舍得开空调，经常热得脸红彤彤，把脸晒伤了。冬天，即使是深夜，她也冒着寒风去送货。
    为了达到戏的效果，陆蔓蔓中段部分几乎没有化妆，头发散乱，十分憔悴。但顾清晨看着镜头里的她，却觉得，这样的陆蔓蔓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她的美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在试镜阶段，提出了女演员在片子里不化妆的要求，吓走了几百个海选演员。”陈启忽然说道。
    “恩师，蔓蔓确实是与众不同的一个。她能为你，为这部片，捧回一座奖杯。”顾清晨说。
    “是的，她能使我的导演生涯，达到另一个高度。女孩寄人篱下时的自卑敏感，热恋时的娇俏泼辣，与成为母亲后的返璞归真、慈爱、憔悴、执着，她都诠释了出来。若非是认识她，真的会误以为，她是一个母亲。可她还那么年轻，居然什么都能领会。”陈启也是感叹。
    监视器里，小韦在帮摇摇洗澡，摇摇调皮，泼她水，她全身湿透，薄薄的白色衣裙贴着她的身体，女孩子洁白细腻的皮肤、年轻的躯体，在雾蒙蒙的水气里全然勾勒了出来。陈启很会取镜，这一幕拍得十分美好。
    顾清晨忽然脸就红了，连忙垂下了视线，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一声叹，陈启说，“清晨，你心动了。”她很早前就看出来了，一直不曾点破。
    “都是过去的事了。”顾清晨答。
    “那就好。别让不理智的情感毁了彼此。”陈启提醒。
    监控器里，满身泡沫的摇摇忽然站了起来，拿水枪射向小韦，还一边喊：“妈妈，快来抓我呀！”然后满屋子疯跑。
    等小韦把他抓回浴室，她浑身上下湿透了，也就顺便把连衣裙脱了，与宝宝一同洗澡。她是在中场暂停时，换上了打底的裹胸露腹短上衣与短裤的。不过易摇摇人少鬼大，居然无视正在工作的镜头，来了句：“蔓蔓妈，你身材真好！”
    陆蔓蔓抓狂，吼了一句，“你爸爸究竟都对你做了什么！安东尼，我诅咒你！”
    全场都笑喷了。
    好不容易大家才恢复过来，又赶紧赶进程。
    摇摇拿着水枪在那玩，小韦拿着花洒给他冲去满身泡泡。摇摇忽然用奶声奶气的话说，“妈妈，为什么你没有小鸡鸡。我和爸爸都有鸡鸡的。爸爸帮我洗澡时，就说了，我们都应该有鸡鸡。妈妈，你为什么没有可爱的小鸡鸡呢？”
    这个时候，已经五年过去。小韦已经和李泽成在一起了，碍于难以忘记何牧才拖着没有结婚。摇摇说话时，李泽成刚好下班回家，他一进屋，就听见了浴室里传来了小韦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李泽成，你给我去死！”
    莫尼演的李泽成此刻站在玄关处，颇为微妙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幕戏，就到此结束。卡在十分微妙的点上，其实是制造了笑点。
    果然，在场的工作人员当听见摇摇声情并茂的可爱演出，明明什么都懂，却装无知问出“为什么没有小鸡鸡”时，都笑了，但又要憋住，结果，个个憋出了内伤……
    就连顾清晨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陆蔓蔓一换了衣服，就赶过来看回放，“真的这么搞笑啊？”
    陈启说，“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结果看完了，陆蔓蔓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对黑漆漆的眼睛，装出无奈的样子，“哎，这是我演过的最接地气的戏了。”
    说完，就连总是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莫尼，都忍不住笑了。
    见莫尼嘴角一直往上扬，陆蔓蔓捶了他一记，“有那么好笑么？”眼里是满满的怨念。
    莫尼：“我许久没有演过喜剧了。”
    陆蔓蔓：“……”原来，她被“喜剧”了……
    第九十一章 安先生来探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