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作品:《国破夫郎在》 “闭眼。”偏头,李袖春对他吩咐道。在看到花顾白下意识听从着闭上眼,眼睫还在空气中颤动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手下为女病人脱光,嘴上不忘缓缓道:“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也不用低声下气问我有没有讨厌你。即使我是你的妻主,也不妨碍你做你自己,更没有权利让你抛弃一切为我服务。何况,你是男子,我本该好好照顾你。”至少,这里的男子是弱势的,不是吗?
说着话背对着花顾白的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花顾白已经睁开了眼,带着炙热而又贪婪的目光放肆地锁定她的背影,里面的欲念喷薄欲出。
他收敛的很好,在李袖春转过头后,那些压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神情都化成了翘首等待的乖顺状态,还顺便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床上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具身体罢了,无论是脱光了还是没脱光,在他眼里没什么差别。一尾烂鱼罢了,谁在意?
不过若是她不愿让他看,他就不看。
“好了。”李袖春给对方换上新的衣物,才叫他睁眼。见他又低笑着要缠过来,连忙阻止,只是每次都不见成效罢了,被他攒住了腰,感受着他磨蹭她后背的动作,李袖春表示已经习惯了。
算了,他被感染也是他活该……
局势紧张之下,短短五日,郾城过半的人数已有染病症状,光是里间早已不够隔离。而死亡人数也从个位数上升到十位数,本来以为被皇榜召过来的郎中们能遏制住疫病,而自信满满的郾城高官们也心慌了。
眼看着这胶着的状态已经刻不容缓,一封加急的奏折千里迢迢送到了国都,洋洋洒洒的又描述了一遍疫情之严重。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小女皇的回复就显得异常之慢。
第六日,等待不及的郾城民众越发人心惶惶,甚至有流言蔓延。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说得仿佛跟真的一样。
连一直操劳着的郎中们,也犹豫着互相转达这条听说是来自小女皇的口信……
“屠城?”
李袖春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师傅说着这些冰冷的字眼。
“怎么可能?女皇难道不知道现在郾城的人口有多少吗?”先不提患病的,这里没患病的人口又有多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屠城……
外面师傅叹了口气,“女皇这样下达指令也是很正常的,比起放出这种不明疫病,不如……”她的话没说完,但是李袖春显然能理解她的意思。
可是这才六日……就这样放弃?
天花就算有可能痊愈也至少要四十天啊……
这段对话最后不了了之,师傅不愿去揣度上位者的心思,投身于治疗中。而李袖春是不愿去想,她总觉得这些太沉重,身在其中,她只能尽心尽力地多挽救一下。
即便很可能是徒劳。
*
当然,听到这流言的不只是郎中们,流言如此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郾城民众都在口耳相传这条消息。连里间的病人,也得知了。
于是,比起可怕的传言,郾城民众激烈的反抗显得更为恐怖。
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人,垂死挣扎一般,暴动发生了。
最先发生冲突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李袖春这边。
“……袖春,我还不想死!”
李袖春停下为说话之人治疗的手,她皱起眉头久久不语。
这人正是之前感染的女郎中,名字叫芷兰。如此好听文雅的名字,她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人,却被病痛折磨的身形瘦削,面目狰狞。
芷兰见李袖春不回答,绝望蔓延在她的眼里,狠狠抓住了李袖春的手臂,“我本来该与家人团圆的,若不是揭了这皇榜……”
她的话刺激到了周围的病人,一个两个都随之叫嚣了起来。
李袖春被握得生疼,暗道糟糕,国家的做法已经引起了民众的反弹!
表面上努力镇定,她怕自己露怯便不能压制住这些病患,“放心,会没事的。”
“没事没事,这句话……你已重复了六天!如果我们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得病的都杀死?!”一人缩在最角落的病床里,发出呐喊。
“对!放我们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见我的家人!!”
“你们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呼应,一时间众人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爆发了。
偏偏这时外间的郎中大多都已出去治疗了,没人得知里面的暴动。面对着众人扭曲的脸,李袖春的话堵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安慰和劝解在一条条生命面前,显得这么苍白无力。
花顾白要上前掰开芷兰的手,芷兰的情绪正在最急躁的时候,怎么会允许一个男子来制止她?见她挥手就要打下来,李袖春立刻用另一只手接了下来,转头对花顾白道:“你在做什么!快到我身后来!”
第一次被李袖春呵斥的花顾白怔了怔,眼前的女子已经站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前面所有的咄咄逼人。
“芷兰,你居然对男子动手?你也是郎中,难道你不知道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怨天尤人么!”最先挑事的居然是她,简直太让人觉得可笑了,得病前后落差就算再大,作为郎中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煽风点火。
芷兰不说话了,抿着唇目光游弋。
“别跟她废话!”旁侧的床铺上,一个病人用沙哑的声音恶狠狠道,“他们可是打算杀了我们啊……”
芷兰听罢,再度狠下心,推了一把李袖春。李袖春没料到她这般动作,后面又有愣住的花顾白,只好咬牙稍稍侧过身子避开花顾白,跌在了一边。
膝盖摩擦在地板上,手臂底下也被磨破,疼得李袖春额角冒出了冷汗。这些病人……本来都已经很虚弱了,却因为求生意识而又强大了起来吗?
可能是因为有人开了先河,导火索被点燃,在李袖春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病人蹦下来抓住她的肩膀,一股脑的恶意殴打着她。
“滚开!”
花顾白要上前的动作被一人撞开。
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看不到李袖春的身影,她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实。花顾白只觉眼前发黑,急促的呼吸也无法平复他的愤怒,他大叫:“停下!”
可他的话却没能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大家都疯狂了,谁还在意一个不起眼的男子?
直到一人的血溅在围成一圈的众人身上,他们才惊叫一声,停下了动作。
有人摸了摸自己眼皮上沾的鲜血,“死……死人了……”
众人后怕地退后一步,看着那个男子把抹过别人脖子的剑甩了甩。暴躁的人们都屏住呼吸,一言不发,那男子有着什么眼神啊……
冰冷得毫无温度。
芷兰恐怕就算到死,也不明白最后从背后偷袭自己的,会是个男子吧。
此时她的血源源不断从喉咙的创口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众人看来,他们不过是要狠揍一顿李袖春,发泄怒气再逃出去,却没想有人更狠。
眼前的男子在众人退却的脚步下,他快步跑到李袖春面前,蹲下来低声唤道:“妻主……”
背在他身后的剑还在滴血,滴答滴答敲打着众人的心。
声音低柔,配合着他动作所垂下来的发丝显得更加清魅了,可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这个男子,在众人心里宛如玉颜罗刹。
第59却怪情多春又老
谁都以为李袖春只是被殴打过度脑部受伤而造成了短暂的昏迷, 包括后来赶来救出两人的郎中师傅也是这么诊断的,但是她阖眸躺在床上好几日都没醒, 俨然是与郎中说的不符。
花顾白的惶恐不安几乎流露在面上,他看到她这幅样子, 就会想到之前她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
她应该是最担心外面闹事的百姓吧,怎么还一直睡着不醒呢?
来来往往的郎中们没精力把李袖春时时刻刻照顾,她们还有更多的病人要去管, 还要帮忙平复暴|乱。
本来花顾白厌烦极了外面的人,他们伤了李袖春,他怎么可能去插手去管他们的死活?只是一日清晨, 他靠坐在李袖春的床边,又一次被外面的争执吵醒,才握紧了手冷冷踏了出去。
萧雅连忙跟上, 自那次被花顾白关在门外后, 她就长了心眼儿, 生怕又被主子给丢下了。
“我来与里面的人谈。”他的眸子漆黑,有隐隐约约的森冷。
被他目光所感染, 郎中们静默了一会儿, 想起之前看到里面拖出来血淋淋的芷兰, 曾经的同伴,便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他。
人, 总是对表里不一的东西有所提防的,越是摸不透,他们越会害怕。
只有李袖春的师傅怕他又做出过激的事, 走来站在萧雅旁边看着他想做什么。
他走近被封死的里间,语气带着沉冷,“不甘心吗?被封死在里面,苟延残喘,觉得被遗弃了,生不如死吗?”
里面的病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即使隔着门板他们也记得这个修罗的声音!
“是你们亲手把最想拯救你们的人给打倒,你们以为你们还有救?天花,无药可医,只是我的妻主不忍心告诉你们,费尽心血把你们的死亡拖延而已。”他的话带着最浓重的恶意,毫不掩饰地揭开这层面纱。
被他激怒,里面的人重重敲击着门板。花顾白听着,面上没露出一丝畏惧,反而轻笑道:“对了,忘了说。女皇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上面说如果不处理好你们,就决定封城。封城的意思你们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要把你们健康的家人,和你们这些病人放在一起……等死。”
此言落下,周围的郎中们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而里间的人似乎都被震慑住了,捶打的声音渐渐小了。
“怎么样?”花顾白垂眸,淡淡道:“你们满意了吧。把过半的活人拉下水,和你们一起下地狱……等死的过程也不孤单了,对吧。相比之前屠城的传言,你们似乎更希望看到家人跟你们一起等死吧?”
说完,他仿佛根本不愿意留在这里,直接转身对后面的萧雅道:“记得过几日跟我一起带妻主回府,这个要被封城的地方,还呆着等死吗?”
萧雅没有多问,答了一声,扶着他回去了。李袖春的师傅顿了顿,也跟在了他身后出了医馆。她……有些事想问问他。
察觉到身后有人,花顾白放慢了脚步,带着笑意回头望着跟来的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师傅有事找我?”
被叫师傅的女子一顿,揉了揉额角。袖春的夫郎,看起来可比李袖春精明太多了啊。
只不过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嘲讽,看来还是把自己之前说李袖春寻欢作乐的事记在了心上吧?
“你刚刚说的封城,都是真……”难道真的像一开始的城门守卫说的那样,这里已经暗暗部署准备封城了?
“假的。”
被男子果断干脆的声音打断,她愣住了。
“当然是假的。”花顾白伸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狐狸眼眯着透出一丝精光,“不过据我所知,小女皇现在身边的摄政王……下达这个指令的可能极大。何况……这些人如果不解决,郾城迟早要亡。有时,帮人认清现实,才能逼迫人尽早做出正确的决定。”
据他所知?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他。他能知道皇宫里的什么事?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
花顾白不在意她的怀疑,面上依然沉静如初,“不过,妻主我是定要带走的。”
他一分一秒都不愿再让李袖春呆在这个地方。
而且,他知道她心软,如果她醒来,要面对这种现实……肯定又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那你何必用那么犀利的言辞,万一激怒了他们……”
“激怒?”花顾白直言:“难道他们还以为区区蝼蚁可以撼动朝廷吗?”所谓的暴|乱,无非是镇压的力度不够而已。
久久无言,她看着花顾白走远,心中发冷。这个男子,俨然已经不是依靠在李袖春旁边,温顺乖巧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