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作品:《撩帝》 一人惊慌失措地跑入殿内,前脚踩着后脚般的,身子重重一跌跌在地上,不及反应,立马窜起身子对着殿上处于阴影中的尊贵之人道:
“启..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先前那罪女被人,被一武功高强的人黑衣人给劫走了!且还骗过了镇守宫门的士兵出了城....”
说话的人便是天牢的管理者,此刻他恨不得将头给埋在地底再不抬起,不,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洗清他的罪过。
“陛下!是微臣管理不当,管理不当!微臣请求您赐我一死,好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
而在他面前的人可是暴君!那个人人都惧怕的暴君萧怀雪!....他会收到怎样的责罚?会杀了他?不...这对于暴君而言是太轻了。
或许他会死无全尸暴尸野外..更甚,萧怀雪不让他死,他甚至不让他死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对于眼前的暴君而言,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时近黄昏,得闲殿于阳光下被割出阴阳,明暗,一半沐浴于阳光,一半隐于黑暗。萧怀雪便在那阴与暗的交接处,他一半的脸庞照耀于余晖下,低垂着眼,面容平静。
这让他太为震惊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暴君的脸上,也会有这般纯净而平和的模样,听到他的话,皇帝甚至连头也未曾抬过半分,轻轻地道:
“下去罢。”
“那..那可需要发布号令在临近的,汾安,晋合等城搜索?尽快将人找到?”
萧怀雪这时才终于抬起了头,却又很快地埋了下去,挥了挥衣袖,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下去罢,你找不到她的。”
如果她真的是‘她’ 那此番行为便没有半点意义了。
耳边犹记她在牢中对他说的那句话,如此轻飘飘,如此气若游丝,却如铁锥般径直扎进她的胸口。
迫使他想起八年前,甚至是以往无数前程往事,和尘封与记忆中,却时常在脑中出现的,那抹衣袂飘飘的身影。
重叠的两句话,正如夕阳黄昏下那两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趋重合在一起的身影。
她的身影。
他陡然双手抱头,痛苦地埋首。
心中似有万千刀剑蓄势待发,负责发号施令的人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那一句,最终万箭齐发,齐齐射向自己,成全了自己的鲜血淋淋。
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无论是八年前的鬼迷心窍,还是八年后的绝望,他合该堕入无边的黑暗与无尽的苦楚,任由各种苦涩的情绪化作一只只吸血的蝙蝠将他周身的血液吸干。
他沉沦于这不加修饰的情绪,直到素来清净的得闲殿终于迎来了一位新客。
来人踏着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仿佛从她的脚步声中便可以听出这人眼前澎湃的情绪,她一路无言地穿过长长地,花草繁盛的院子,来到殿外,而后不留一点余地将那虚掩着的门给重重推开。
那门大开着,黄昏时的太阳像是为了展现自己最后一分的光与热,尽数随着门檐射入了殿内,钻入萧怀雪眼中,迫使他不得不抬起眼来,望着眼前逆着光的,熟悉的身影。
他道:
“我还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在踏入得闲殿了呢,许久不见了,九姑娘。”
来人正是九姑娘,目光凌厉,再不披一点伪装。
“你竟敢将她放走了!” 一出口,竟是直达深处的拷问。
赵家九姑娘因着某些原因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亦或厌恶整个薛家,可赵家的使命却又注定为了萧家而服务,真是辛苦了她。
她素来还算兢兢业业,除却在饭菜上动的些小手脚,即使恨他入骨,倒也一直维持着面上的和平,可现如今却因为一个御膳房的膳娘而撕破了这层脸皮,亲自跑到得闲殿同他对峙。
“纵使寡人有心要抓,也抓不住她。”
萧怀雪如是道。
赵九听此一言眉头微皱,从鼻息间冒出一声重重的不屑,望着他:
“怎么,不过几月的时间,便已经被她由身至心地迷惑住了?纵使如此,你也不该坐出这等愚昧之事,竟仍由她将已经落入牢笼中的她劫走,你可知我废了多大的功夫才将他逮住?”
萧怀雪迎上她盛怒的眉眼,问道:
“你所谓的功夫,便是旁敲侧击地引诱寡人借寡人的手来困住她?”
赵九听到这儿突然笑了,反问道:
“那也比不上你的急功急利铁石心肠,为了一己私利残害他人,谋权篡位来的强。”
萧怀雪沉默了,正如赵九所设想的,铁铮铮的现实摆在眼前,他拿什么来否认?
八年前大庆与北鹤的战火绵延至夏丘,彼时的九五之尊萧舜决定亲自带兵出征,且还不顾朝野上下人的劝阻执意带上彼时不过一个废弃皇子的萧怀雪。
赵九收养的义子赵衡也随了去。
萧怀雪生母顾氏乃是当时浣衣局的小丫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爬上了龙床,且于一年后诞下五皇子萧怀雪,同日本就身子虚弱的顾氏因难产而死。
一个卑贱丫鬟所生的孽种,即使流着一半的龙血,可与血统纯正的三皇子萧舜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萧怀雪自小在东宫的地位可见一般,偏生这幼子未曾继承半点顾氏的热情与开朗,终日眉眼阴婺个性古怪,看着他人的眼神如鬼魅般,瞧着瘆得慌。
不过,之于这种性子最大的好处便是沉默而隐忍,仍由伺候自己的丫鬟公公们刁难与施虐也从不开口求饶,告状,加之天高皇帝远,那些人更是没有了忌惮。
萧怀雪的童年是悲惨的,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这种境遇在六皇子萧涵,七皇子萧长皖,甚至是十公主萧韫仪出生后更是严重,就连住所,也被赶到了皇宫角落里。
皇帝也并非未曾看过他,只是公公丫鬟们掩饰地很好,他既没有看出萧怀雪干净衣裳下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也看不见那院子后面清汤寡水的饭菜。
他唯一能看见的,便是这个五六岁的孩子眼中的阴婺与死气沉沉,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朝气。
足足将他吓了一跳,自那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来过了,而那些为每个皇子送来的食物,礼品,御赐之物,也从来都与他没有关系。
就连萧怀雪自己都怀疑这一生,都将在这说不出的仇恨与苦闷中度过,直到萧舜某日误打误撞与他相遇。
同萧怀雪的阴冷沉闷不同,自小含着金汤匙受尽宠爱的萧舜要开朗明快的多。若将萧怀雪比作天上凄冷阴凉的月,那萧舜便是带给我万人福泽与温暖的日。
他甚至一点都不娇纵,未见丝毫世家子气,平易近人,温暖亲切而热情。且还入了魔般,偏生爱围着萧怀雪转来转去。
他一来,势必要带来身后一连串小心翼翼跟着他的人,势必带来对比,萧怀雪一边为了他与他之间可耻的对比而痛苦,一边这痛苦也被萧舜带给他的温暖与轻易所融化。
且拖萧舜的福,萧怀雪的地位总算提高了一些,就连酷爱折磨他的下人也对他规矩多了。
是好事。
若萧怀雪彼时正处地下十八层炼狱中遭受无边苦难,那萧舜无意是那个一层一层走下去将他带回人间的人。是他救赎了他。
无疑,萧怀雪这辈子签欠萧舜的恩情早已数之不尽还之不完,可他又是如何报恩的呢?
赵九永远记得八年前惊闻赵衡死讯时那种刻骨的仇恨。
与其说那场战争乃是大庆与夏丘之间的战争,还不如说那是萧家人的权力之争,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萧舜被杀,萧怀雪从他手中夺了兵权造反,负责通报的士兵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惊恐,身后,一身盔甲满身是血的萧怀雪踏进成。
自那以后,江山易主,萧怀雪一统夏丘,人人称之为恶魔,暴君。
作者有话要说: 九姑娘和怀雪之间的恩怨也终于牵扯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阿宁下章身份揭晓,深夜更文狗又来咯~
第53章 阿宁的身份
而赵九抱着赵衡的衣冠, 哭不出来。
她甚至连赵衡的尸体都见不到,他被永远地埋在了那万人坑中。
有人说, 赵衡是在誓死保卫萧舜之时被萧怀雪一刀杀死的, 也有人说, 赵衡是在惊闻了萧怀雪可怕的阴谋之后被杀人灭了口,无论哪种, 她的衡儿也不会再回来了。
“八年了..八年,萧怀雪啊萧怀雪, 这整整八年的时间你的良心都不会有一丝不安吗?
衡儿死的时候不过十六, 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希望, 而你, 一个残忍的刽子手,生生将这一切都斩断...八年了, 你如愿以偿坐拥了江山, 踏着千万人的鲜血而坐上的宝座,便不觉得刺痛吗?!”
八年了,她也终于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这无数次压在她心里, 每当午夜梦回想起那个可爱的孩子时的梦魇, 现在她也不顾一切地将其冲破,说了出来。
可仇恨未曾消失,因着在八年后的今天,萧怀雪再一次刚愎自用, 毁了她数月来的所有努力。
他这人该是何等的自大,狂妄,狠毒,阴冷!才会接二连三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你终于说出来了。” 良久,萧怀雪才说了这么一句。
赵衡吗?
记忆中,那是个十分开朗积极而又青涩的少年,嘴边的笑那般耀眼,他的唇角总是向上的,就连杀他时,也如太阳般灼热而动人,光芒四射,晃得他睁不开眼。
和萧舜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怎么会那么相似呢?
萧怀雪突然头痛欲裂,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记忆中那两人明晃晃的笑好似一把把尖刀不断朝他涌来,扼住他的喉咙,夺走他赖以生存的最后一□□气。
“你这个人,内心该是多么阴暗见不得光,萧怀雪,你在意过其他人吗?这么些年来,朋友,亲人,爱人...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也是,谁会在意你呢?一个随时会杀了自己的人,有谁会去招惹呢?”
赵九好像完全失控了,往日的冷静再不复,一句接着一句地,不停地道:
“或者她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千方百计地接近你的人。所以你又要杀了她..可却因为残存的一点人性放了她走。你该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而这,才是你的可怕之处呀。”
赵九突然笑了起来,极为畅快,极为开怀,好像她在过去八年间从未有过的那般,她在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有过畅快,可那畅快又是多么可悲。
她忍受了八年,如今也终于,在萧怀雪面前坦露了出来...
他会如何处置他?毕竟她以下犯上至此,且早已对他下了毒手,萧怀雪怕是不会再忍耐了..而今就连萧贺乾也死了,她失去了最后一点意义,萧怀雪必然不会再放过她了。
呵,刀山火海有何惧?纵使下了地狱,也注定要比他萧怀雪要高上一层,她即将离开,而萧怀雪却要背负上无数的罪孽与鲜血继续这样,可悲地,受着万人的唾骂活下去!
“你费尽心思无非为了弄清她的身份。”
萧怀雪却道。
他的反应叫人疑惑,赵九不以为意地道:
“怎么?莫非你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
这是一阵绵长的沉默,让人心焦,同时也代表了无数个答案。
他既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焦灼,而萧怀雪自己,好像也陷入了无边的漫想中。
许久,方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她姓阮。”
阮
一道金光自赵九脑中闪过,当她意识到萧怀雪这句话所谓何意之时,她甚至因着惊愕重重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她是阮宁?!为何你会得出这般结论,你又有什么——”
萧怀雪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