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风筝

作品:《梁上燕

    温彧清隽温润的皮相下,是肌理分明的健硕,是匀称紧实里蕴含着的内敛。身形较往常看着清瘦了许多,半拥着她的臂膀却是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温绾绾神色难堪,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情绪。怔愣间,温彧伸手拂过她僵直的脊背,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可要尝一盏我亲酿的杏花酒?”他眸色讳莫如深,目光落在温绾绾发间,低声又道:“若是不愿尝,往后我便不酿了。”
    温绾绾瞬间回过神来,扯了扯身上的大氅,抬眸冷睨了他一眼,随后吩咐着人将他同他那些劳什子破酒一道扔出了府外。
    赶完人她心口才松弛了些,冷着脸斥着府中的掌事:“日后莫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入府中。”掌事见她面色不虞,也未开口是她先召了人入府之事,讪讪地应了喏。
    十五小心翼翼地执了蒲扇退下,俄而又径直捧着一碟四甜蜜饯入了阁内。温绾绾兀自气着,闭目懒倚在窗侧的圈椅上,手中的书卷依风吹皱了几页,拂过指节匀称未着丹寇的纤纤玉指,端得是一副蛾眉螓首的美人图。
    “殿下。”十五轻唤了声,手中拣了块蜜饯抵至温绾绾唇边。温绾绾狐疑地睁了眸,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咬了一口唇边的蜜饯,香甜的点心瞬间在唇齿之间蔓延了开来。
    “殿下可觉开心了些?”十五弯着双笑眼,盈盈望向她,“奴婢生闷气时只消尝上甜食便觉心口都甜化了半截,自也顾不上气恼了。”
    温绾绾咽下蜜饯,表里不一的笑了笑:“谁说本宫气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本宫何须置气。”见她端来的碟中还有好些蜜饯,温绾绾伸手拿过,又咬了一口旁得,随而淡淡道:“这蜜饯不太甜,倒也尚可,余下的便赏了你罢。”
    “谢殿下赏。”十五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似是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的佯装不在意,晓得她闭口不欲谈,便也未戳穿了她那点子欲盖拟彰的意思,笑着取过蜜饯应了赏。
    温绾绾兀自在府中躲了好些时日,旁人瞧不出她心绪,贴身伺候的十五又岂会不知。她偶偶夜半醒来,想着去内寝查看一二。
    便瞥得山水屏风后,一小簇烛火燃着油灯,塌上原本安睡的身影不知何时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单薄的身姿在明灭的烛火下轻晃,无端教人起了怜惜。
    十五心口难安,踌躇半晌,仍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无声退下。隔日梳妆时,也不需温绾绾多言,她自是心领神会地取了胭脂在她泛青地眼下厚厚遮了几层粉。
    如是几日,好不容易见着外间天色晴好,春日暖阳洒向院内。枝繁叶茂,树影簌簌挡风,神色郁郁的温绾绾起了放风筝的心思,十五自是无有不应,忙唤着人去外间买了风筝送至温绾绾眼前由她择选。
    院内亭台布局,处处雅致。温绾绾选了个宽阔的地方,取了蝴蝶样式的风筝,提裙小跑几步。眼见着风筝高飞过檐下,她忙收了线,然今日风头渐盛。她收线不及,一时教风筝过了外墙挂在隔壁小院的树枝上。
    温绾绾讪讪地放下风筝线,同十五面面相觑,“你可知隔壁住了何人?”
    十五摇头茫然望向她,温绾绾只得遣了掌事来,“你且去备下薄礼,去隔壁府外探探。倘若是有主的院子,便替我道声歉,取了风筝回府。若是无人,就召几个小厮爬了墙去取了就是。”
    掌事应了是,躬身而退。
    温绾绾也暂歇了玩乐的心思,懒坐在石凳上,一手支着下颌,偏头侧望向隔壁小院的树木。零星几只鸟儿叽喳叫得欢,暖阳争先恐后地落在树影下,透过枝叶簌簌洒向地上,她依稀似是听得隔壁传来的读书声,许是隔得有些远听得不大真切。
    但想来隔壁应是住了人的。
    她一时面色羞赧,想着若是主人家好说话,便再让掌事备些礼送去。“下回还是出了府,去寻个乡野之地放风筝罢。”十五低声自言自语道。温绾绾闻言,心下也甚是赞同,只面上不显,若非因着她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她又何须……
    不多时掌事便回了府,只他手上未见风筝,备下的薄礼也不曾送出去。温绾绾心下一凛,犹疑着问道:“可是主人家深觉冒犯?”
    掌事摇了摇头,回她:“奴才原以为是住了人的院子,未曾想是个私塾。那府中的掌事见着奴才上门讨要风筝,也未曾见怪,只是歉意地邀了奴才进府,婉言殿下放风筝时教府上的几位稚童艳羡,问奴才能否将风筝留下,他们愿出双倍的银子买下。”
    温绾绾心口一松,月眉舒展,勾唇浅笑道:“无碍,便当是本宫送的。再将这些余下的风筝也一道送过去罢。既是稚童,十五你再去膳房吩咐人做些甜口软糯的点心送去。”
    二人应了是,双双退下。
    温绾绾在府中呆得生闷,见着十五久久不回。心下恼这小蹄子见着好玩的好吃了便将她忘了,遂回内寝换了身撒花软烟罗裙,径直出府往隔壁院子拐去。
    她还是头一次这般莽撞地,未下拜帖就要贸然拜访。她心中惴惴,叩响了府门。不多时就有小厮开了一道门缝,狐疑着望向她。
    见来人是一妙龄女子,那小厮忙换了脸面,不耐道:“都说了我家先生只教些稚童断文识字,小娘子还是寻了别处去为好。先生今日不得空,明日不得空,后日也不得空。”
    小厮低声嘟囔:“往日也不过是遣了婢子小厮来相邀先生,今日怎还有这不顾闺誉的小娘子上门堵着……”
    温绾绾猝不及防地教他一阵说教,眼见着那小厮就要阖上微敞的门缝,她忙道:“我是住在隔壁府上的,我的风筝不慎落在了贵府上,还劳烦通融片刻。”
    小厮蹙眉,迟疑道:“当真是为了寻风筝的?”
    温绾绾面色淡淡,“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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