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
    徐楠咳嗽一声，安慰道：“而且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对了，你怎么会来到斯蒂芬桑的？”
    格林看了一眼另外两人，发觉他们似乎确实不在乎自己二人的对话，才示意徐楠往旁边走了一段路，然后开始轻声叙述。
    原来，格林离开野火城之后，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游历，他沿着班陀港出了海，在东部十字星群岛附近散心，结果在那里，他经历了一些复杂的事件。
    最终，他决定追随一位在船上遇到的罗恩术士，加入了失乐园内部的一个独立组织。
    他这次来斯蒂芬桑，就是替那名术士做事情，代表他们的组织，向斯蒂芬桑采购一种非常罕见的原材料。
    他们的独立组织名为【美色与酒】，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但在炼金界却颇有影响力，因为他们是失乐园众多独立组织中最具工业化量产炼金物品的代表。
    这些组织，也是徐楠当初和斯蒂芬桑签订了白皮书之后，受益最大的一部分人。
    按照格林自己的说法，这次来斯蒂芬桑采购的消息是很隐秘的，他过来主要是负责签订合同和交代后续事项，行踪基本上没有外人知道。
    他是今天才抵达第二环岛，如果说要和人结仇的话，连机会都没有。
    所以，今天遭遇袭击对他来说其实是很茫然的。
    除非，那个人真的是在随机地针对失乐园的人。
    简单地和格林交谈了几句之后，徐楠心中大致有了数。
    同时他也越发感慨于格林的变化。
    短短数月，他的变化不仅是气质上的蜕变，谈吐也变得更有自信，更有层次感了。
    好像不仅是增加了魅力，连智力都大有提升——徐楠可记得很清楚，格林之前的智力一直都只有九点。
    看来阅历对男人的加持还是显而易见的。
    ……
    简单的叙旧过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徐楠望向了执法队二人组。
    老实说，阿凯今夜的举动，让徐楠心中产生了一丝不信任感。若不是有艾玛、罗杰等人为他隐形背书，再加上六使徒的身份，徐楠真的觉得这家伙的问题也很大！
    哪有上来就直接把人打晕的？
    就算托马斯是内鬼，为什么不顺藤摸瓜，而是选择了打草惊蛇？
    这些都是徐楠无法理解的。
    这会儿，阿凯正揪着那名流浪汉在问话，时不时还亮了亮他那双包裹在紫色手套下的硕大拳头。好在徐楠担忧的血腥场面没有发生——大概是看到了托马斯的凄惨下场，面对阿凯的询问，流浪汉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另外一边的画面则是另外一个画风了。
    阿凯的搭档动作非常温柔，她戴着优雅的白色丝织手套，轻轻抚摸过托马斯的脸庞，一枚枚雪色花纹的奥术符号闪烁而过，很快的，托马斯的脸就被一层优美却有些邪异的白色薄膜给包裹住了。
    他看上去还能呼吸，就是那层白色的薄膜死死地裹住了他的脑袋，让徐楠看得有点不寒而栗——偏偏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写意，就好像在对待一个精心制作的艺术品似的。
    暴力狂猎魔者+聋哑人心灵术士。
    这种组合别说在斯蒂芬桑了，整个普罗世界都少见。
    心灵术士这个职业，是非常罕见的一种施法者。严格意义上来说，心灵术士当然属于术士的分支，但心灵术士又拥有普通术士们很难具备的挖掘自身潜力的能力，所以和普通术士也不太一样。
    当然，心灵术士又和罗恩术士这种依托于超级血脉的术士不同，心灵术士要求的是更加玄妙的灵魂资质——在这一点，恐怕就连奥术帝国的顶尖奥术师都无法解释清楚。只有亡者世界的君主或者专精于灵魂的神明，才能参透一点心灵术士的奥秘。
    总之，心灵术士非常稀少。他们往往拥有超乎寻常人的纯净灵魂。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人很容易被诸神盯上，被教会忽悠成为信徒。
    拥有心灵术士资质的人本来就不多，最后至少九成人成了苦修士、狂信徒或者圣母之类的角色。
    剩下的一成人里，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成功开发自己的超级天赋，最终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一生。
    更悲惨的是，拥有心灵术士资质的人，大多数都是身体有缺陷的人——无论是先天缺陷还是后天缺陷——似乎世界意志只会在这方面眷恋那些遭遇了命运的不公与困难的人们。
    总之，一个成功发育起来的心灵术士无疑是非常强悍的大后期职业，他们能看透人心，他们能看透命运，与此同时，他们还掌握着宇宙中非常玄妙的一种心灵力量——灵能。
    据说，这和武僧在传奇之后探寻的道路非常相近。
    “她用的能力，好像和类法术有点像，我都没看到她的施法动作，好像她天然就具备这种超凡技巧一样……”
    徐楠其实对心灵术士蛮感兴趣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能和欲望使徒的专精领域有相似重叠之处，可惜阿凯似乎很在意这个女人，徐楠刚琢磨着怎么试图搭讪，就被他狠狠地用目光制止了。
    末了，女性心灵术士冲阿凯打了个招呼，然后朝徐楠和格林甜甜一笑，忽然带着托马斯就这么消失在了小巷子里。
    一道明亮的紫色光辉穿透了天穹，帅气程度堪比徐楠想象中的御剑飞行……
    “好屌啊……”
    两名罗恩术士异口同声的发出感慨。
    而这个时候，阿凯似乎也结束了问询，他一只手拎着流浪汉走了过来。
    “聊完了么？”
    “五分钟还没到，嗯，还有三十秒。”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看向了徐楠。
    徐楠平静道：“聊完了。”
    “很好。”
    阿凯指着格林说：“你可以离开了，以后走夜路小心点。”
    格林没有动，他看着阿凯，不卑不亢地说：
    “关于这个人，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袭击我。”
    “我想，我应该有这个权利。”
    阿凯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格林居然还会继续纠缠。
    “最近斯蒂芬桑治安不太好。”
    阿凯语气强硬：“他准备袭击路过这条小巷子的每一个人，你能说说为什么要走这条巷子么？”
    格林愣了一下，表情似乎变得有些窘迫。末了，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徐楠眉头一皱。
    看来格林没和自己说实话啊，至少，有关键的部分被隐瞒了。
    他本来也很不满阿凯的举动，希望他至少就刚刚的自作主张的行为做一个解释。
    但阿凯在打发掉格林之后，忽然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压抑住了自己提问的欲望。
    接下来，按照阿凯的计划，两人将格林送到了相对安全的住处，便离开了。
    而那名流浪汉，则是被阿凯找了个时间，藏在了第二环岛的某个安全屋里。
    等到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徐楠坐在前往斯蒂芬桑的飞艇上，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阿凯一边开飞船一边回答道：
    “哪个部分？”
    徐楠强硬道：“每个部分！”
    “你严重地破坏了我的计划！”
    阿凯摇摇头：“我不太擅长向别人解释。”
    “不过你是对的，我去查了你说的那些证据，没有任何破绽，除此之外，我还找到托马斯另外的一些问题……只能说最近我实在太忙了，并且被另外一件事情缠住了身，这才忽视了托马斯的异常。”
    徐楠忍不住翻白眼：“这也不是你无缘无故直接袭击托马斯的理由。”
    “顺藤摸瓜不好吗？再不济，先扣押也行啊？难不成，你还无法在不伤害的情况下做到将他制服？”
    阿凯冷哼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现在要去的，正是托马斯的家中。”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发觉才对。”
    徐楠冷冷道：“我讨厌打哑谜。”
    阿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将飞船设置成自动驾驶模式，然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徐楠：“托马斯的事情，我虽然也只是推测，但和你一样，我有九成把握。”
    “但我现在不能说，别问我什么，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倒是那个袭击者的身份，我可以和你透露一些。”
    徐楠不为所动。
    阿凯自顾自地说道：“那人的名字叫做莫迪尔，是个炼金师。”
    “他是第二环岛石匠工会的会长，地位和声望都很高，一呼百应的那种。”
    “他袭击你的那个朋友，是为了阻止一份特殊合约的签订。据说，这个合约关系到了石匠工会生死存亡。”
    “你也知道，自从白皮书签订之后，越来越多的商业合作在斯蒂芬桑和失乐园之间展开；与此同时，大量的斯蒂芬桑本土炼金工坊受到了重要冲击——石匠工会就是第二环岛本土炼金业的代表组织。”
    “蒙受失乐园廉价炼金物品不断占领市场，石匠工会的东西卖不出去了。”
    “更要命的是，你们失乐园的人，不仅要在普通产品方面压制石匠工会，还盯上了一个特殊的炼金产品。”
    “而那个炼金产品，需要一种只有斯蒂芬桑才出产的原材料才能制作。”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徐楠：
    “想必现在你也猜出来，他为什么要袭击你那个来签订合约的朋友了吧？”
    徐楠略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但他怎么知道格林的行踪？还有那条小巷子？”
    徐楠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点。
    前方，斯蒂芬桑主城已经能肉眼可见。
    阿凯快速启动了制动程序，然后打开窗户透风道：
    “我怀疑是托马斯故意泄露给他的，甚至他应该匿名怂恿过莫迪尔，让他尽快采取行动，阻止这份合同的签订。”
    “与此同时，他要让你亲手参与到抓捕莫迪尔的过程中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按照托马斯的计划，明天一早，你亲手抓捕莫迪尔的照片就会登上斯蒂芬桑的各大报纸的头条。”
    “想想看，那样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等徐楠回答，阿凯便自顾自地下了飞船，然后道：
    “本来就不满的石匠工会众人会将积压已久的愤懑爆发出来，神之炼金术点燃了炼金师们暴力抗争的火焰，而和失乐园的冲突则让他们更容易发泄自己的情绪。”
    “史蒂芬桑和失乐园本来在逐渐修复的关系，很快就会出现巨大的危机。”
    “到时候，老子的工作就更麻烦了……”
    徐楠深吸一口气。
    这一点，在阿凯分析的时候他猜到了。
    托马斯确实可以这么做，而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目的也是很明显的——炼金师们会被转移注意力，后脑勺偷袭者的身份不重要了，史蒂芬桑民间和失乐园的巨大矛盾爆发之后，执法队估计压根没有精力去管那个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袭击无辜者的真凶了。
    他这么做，就是在为了掩盖真凶！
    那么，真凶是谁？
    徐楠的心砰砰跳着。
    那一瞬间，他似乎又进入了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真知灼见的等级再度得到提升！
    ……
    “等等。”
    “我们就这么去托马斯的家里么？”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同伙？”
    一路上，徐楠忍不住问道。
    “我们不需要其他准备或者支援？”
    毕竟，他们就两个人，而托马斯的家里，未必只有一两个凶人。
    倒不是徐楠怂了，只是围剿这种事情，人不是越多越好么？还是说，执法队的人手真的紧张到这种地步了？
    阿凯看上去很淡定，也很自信：“支援？当然不用了。”
    “其实我一个人就够了。”
    “至于准备，还是要的。”
    他忽然在空旷的大街上左顾右盼，回头询问徐楠：
    “你知道兔子么？”
    徐楠愣了一下，满脸问号。
    “我需要兔子。”阿凯解释说。
    徐楠想了想，从裤裆里掏出来一只烤全兔。
    阿凯：“……”
    “我说的兔子是活的那种，两只眼睛红红的，很可爱的。”
    徐楠纳闷道：
    “你咋还这么挑剔呢？”
    “生吃活物可不健康啊。”
    “再说了，大半夜，我上哪儿给你找活兔子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