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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真的想当好人啊

    记录好项东提供的地址,这份口供就算完成了。因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跟年知非的关系,小丁在落下最后一笔之后终是忍不住说道:“项东,你在海城犯下多起凶案,死刑是绝对逃不掉的……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可如项东这样满手血腥的悍匪,对于死亡这回事早已十分漠然。因而他只冷漠笑道:“警官,你又不是神父,怎么还要等我忏悔吗?”
    小丁立时一噎,登时意识到对于项东这样无药可救的罪犯,试图唤醒他的人性是徒劳的,对他展示人性则是愚蠢。
    于是,小丁收拾好手边的笔录递到项东的面前,一脸公事公办地说道:“看清楚,没问题就签字。”
    可项东却因为小丁这莫名其妙的善意忽而来了兴致,不禁又道:“警官,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人根本无可救药?”
    小丁忍住了没有回答,耳边只听得项东振振有词地说着: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命好,生来就在阳光下,可以穿着制服维护正义。我们生下来就在地狱里,什么都没有。想要什么,就要靠这双手、这条命,去抢去夺,去拼去杀!所以警官,别特么在我面前装圣人了,换了你在我的位置,你不会做的比我更好!”
    “可这也不代表你们要杀人!”这一回,回答他的是审讯室外的齐耀辉。他扶着话筒双目赤红地怒吼。“向光救你们,是因为那时你们还是人。但现在呢?临别的时候,他要你们好好做人,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我问你,你有没有这个脸再见向光?……他牺牲自己、救你们,不值!”
    项东立时哑口无言。
    项东这个人向来刻薄寡恩,他扪心自问,当年如果他是项光,他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的。与项光分别的那些年,几个小的经常感叹项光够义气,项东却只在心底暗笑他太蠢。
    直到后来他们兄弟失了手,项西死了、项南失踪,他带着项北投奔了清泰。出去给老板办事的时候,少了两个人不够顺手,他才逐渐念起了老三和老四的好,又因此慢慢记下了项光的这份情。
    而真正认项光这个兄弟,却是在见了沈微民之后。那时曲江刚死,沈微民跟条丧家犬一样从C国逃来T国投奔清泰,项北向他打听起项光的消息。对着项北手上的那黑洞洞的枪口,沈微民吓破了胆,什么都说了。
    他们兄弟几个都知道,项光是C国人,被拐来T国的。他想回家,他一直想回C国找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情愿因为抗命被将军活活打死也不肯开枪杀人,他怕自己手上沾了人命,家人就不要他了。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到近乎天真的人,最后的下场居然是顶着别人的身份横死在街头。
    项北因为项光的死大哭大醉了一场,项东却头一次不考虑自身安危、不跟清泰谈任何条件,接下了来海城抓曲天骄的任务。出发之前,项东就想好了,无论曲天骄能不能交代出那20亿,他都要杀了曲天骄给兄弟报仇。
    想到这,项东竟又笑了。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镀膜玻璃窗。虽然看不到齐耀辉,但他知道,齐耀辉一定在看他。于是,他盯着玻璃窗一字一顿地道:“项光这辈子都是个好人,他没害过人,可最后又是什么下场?我这当兄弟的帮他弄死了曲江的亲儿子,也算对他有个交代了。齐警官,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跟他交代?”
    齐耀辉目光骤冷,即刻扭头吩咐萝卜:“去见沈微民。”
    “齐队,三个小时已经过了,你该回医院了。”萝卜却很担心齐耀辉的状况。
    齐耀辉因为车祸撞破了头,虽然运气好没有做开颅之类的大手术,可也很是缝了几针。医生也交代了,观察期内必须保持情绪稳定。今天见了项东已是大受刺激,萝卜实在不敢对他再去见沈微民保持乐观。
    齐耀辉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但是……
    “有了项东的口供,沈微民逃不掉的。钟家华那边马副队已经根据洪森的口供在搜查他名下所有产业,一定可以追回那20亿。齐队,你就先回医院吧!”不等齐耀辉开口反驳,萝卜已经蹲下身来,小声跟齐耀辉商议。“还有龙星河的DNA比对,张医生说明天就能出报告。项东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明天就能知道。但现在,不该被他牵着鼻子走。……齐队,别忘了你还有年崽呢。”
    小丁都知道了,萝卜会知道显然也并不意外。齐耀辉撑着头痛欲裂的额角,轻声问道:“我之前是不是特别讨厌?”
    萝卜的呼吸顿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答:“我觉得,不管怎样,你都不该打年崽的。”
    齐耀辉眼泪差点掉下来,满心无助与懊悔地坦诚:“我一直都很后悔……”
    “我知道,你只是拉不下脸跟年崽道歉。”跟了齐耀辉第四个年头了,萝卜同样很明白齐耀辉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年崽,他是不会到现在还在对年知非死缠烂打的。“不过年崽脾气很软的,你好好道个歉,他肯定就会原谅你的。”
    说着,萝卜努力收起眼泪,对齐耀辉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
    齐耀辉勉力回了一笑,可心底却绝没有萝卜这么乐观。“休息半小时,再提审沈微民。”
    “齐队!”萝卜不满地叫道。
    齐耀辉的额上已沁出冷汗来,脸色灰败地让人感到害怕。可他却仍固执摇头。“我不是被项东牵着鼻子走,而是我很清楚,年崽就是向光。”